与此同时趁着年关将至,海路畅通之际,赵嫣暗示军器监御前军器所将一批赶制好的硝化甘油在加入硅藻土后装上了军船。出于对李毓之可能造步枪的考虑,她还画了子弹的设计图,并找人利用水力机床没日没夜地制作了上万发步枪*随船也给他送去。不过至于这些开花弹的可靠性,赵嫣并没有仔细进行试验……而在这几个月的硝化甘油的生产中,除了赵嫣的手下引发的那场死亡15人的爆炸以外,其他时间竟然没有出现一次意外事故……在萧媞看来,赵嫣简直是创造了奇迹。
“哎……过完年就是天基节了……我们应该送什么礼物给皇上啊?”
在嘉熙四年的最后几日,宫里已经开始为元旦朝会做起了各式准备。至于赵嫣和萧晴,她们则被赵昀赋予了一个重要任务,就是照顾好萧媞……不但如此,由于萧媞一直都不信任朝廷御医和宫里物色好的接生婆,所以赵昀不得不答应将那些本来该归御医和接生婆所做的事都交给赵嫣和萧晴去做。
“简单……送吃的啊,我要教赵昀吃辣椒……不过嘛,要是有水煮活鱼就更好了!”对于萧媞提出的疑问,赵嫣听罢不禁莞尔一笑,只见她用纤细的手指了指临安府地图上的八卦田半开玩笑地对萧媞她们说道:
“上次萧媞不是把什么玉米、土豆、番薯、辣椒都给种在八卦田了?”
“那又怎么样?那可是试验田……这些作物都是要给全国推广的!”一听赵嫣这么计划,萧晴几乎都快惊讶得跳起来了……据她自己估计,八卦田内的新式作物本来就不多,要是被吃完了那可如何是好?
“这些种子不是你买的吗?难道你会不知道?”赵嫣的柳眉抖动了一下,她拿起桌上的龙泉青瓷茶杯喝了口茶,良久方才悠然道:
“萧媞都给我看过了,这些种子都是高产货!别说什么土豆辣椒,就是橡胶树和橡胶草都是速成高产品……我可不相信官家的胃口有这么大!”
“呵呵,你瞧瞧我,怎么连这事也忘了……”萧晴故作顽皮地吐出了舌尖,然后轻轻地耸了耸肩,她虽然觉得有些不服气……然而赵嫣毕竟比她考虑得周到得多,而这点萧晴也不得不承认。
元日将临,整个临安府都沉浸在了年关将至的欢乐之中。这时候的天气虽然寒冷,然而年味却丝毫不受其影响。在西湖畔,属于西湖十景之一的断桥残雪游人如织,在临安府,这里是西湖冬日赏雪的极佳之处,由于宋朝是中国历史上气候的寒冷期,因此冬季的临安府温度也要比未来的杭州低得多……在这种情况下,每当气温骤降、寒风凛冽之时,鹅毛大雪时常会不期而至……而每当雪停之后,环湖诸山犹如玉琢银镂一般分外妖娆,美不胜收。使得伫立在断桥尽头的游人们陶醉不已……
不过,此时身在皇宫里的赵嫣她们可就没有去西湖欣赏断桥残雪的福分了。即使这样,凤凰山皇城西北角的皇宫后苑还是有个好地方可以供赏雪,那就是后苑北区的明远楼,由于它是用上好的金丝楠木建成的,因此它也被称为楠木楼……至于皇宫后苑的其他部分,则以小西湖、小飞来峰为中心,分别布置了春夏秋的景色,以供不同季节时皇室赏景之用。
“今天雪景不错,说不定后苑明远楼那儿正在‘堆雪人’呢……”
已经大腹便便的萧媞艰难地从床上起身走到了窗前,望着木质窗户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她不禁想起了大雪天里后苑的景致了。只可惜现在她已行动不便,再加上御医曾经告诫过萧晴她们,要她们看着萧媞一点,千万不能让她随意在冬日出门,以免她染上风寒。
“你想去看?”身着齐胸襦裙的萧晴轻声走到了萧媞的身边,她伸手一把扶住了萧媞的右臂。不过萧媞却轻轻地用手将她推开了:
“我很想去……可是,那些御医根本不让我去……我不能连累你们。”
“不,如果你要出去我们当然不会阻拦……”萧晴从窗边的衣服架上拿过了一件紫色的绣花锦袍披在了萧媞的肩上。萧媞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看身上的锦袍,只见这件锦袍上绣着精美的花鸟图案,她一看就知道这是赵昀在前些日子赐给她的。当时赵昀还问她最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萧媞就随口说道:
“我喜欢紫色的锦袍……万望官家成全!”
“要是有如此财力……为何衮衮诸公不听赵嫣之言?”萧媞不安地整了整衣服。正当她叹息之际,萧晴犹豫了片刻轻声细语地对她说出了赵嫣的一个秘密:
“美娘,有件事赵嫣不让我和你说……护卫舰的发电机和蒸汽轮机制作失败了,现在,军舰已经成了一堆废铁……”
听了萧晴的话,萧媞的脸色一时变得阴晴不定……原来她以为凭借着23世纪先进的手机和电脑就可以轻易解决那些机械上的问题……不料海军建设才刚刚开始,她们就遭到了如此重挫。
“这样下去不行……要知道我们能够得到官家信任已经实属不易,我不希望我们会失去它!”
专注于跟萧晴说话的萧媞并没有注意到,方才她们的对话都已经一字不差地落到了赵嫣的耳朵里。赵嫣听了萧晴的话不觉得有些恼火:这萧晴怎么根本不把和自己的承诺放在眼里,连这样的事都去和萧媞讲……她并不希望已到了临产期的萧媞心情受此影响。
“至于军舰,我已经找到了解决方案了……不仅如此,我们应该很快就可以造飞机了!”
赵嫣的言语让萧媞稍稍放心了些,但是她却没有注意到身后赵嫣睁大眼睛狠狠地瞪了萧晴一眼……而萧晴则默默地低头束手,一言不发。
“真不知道,远在北方的鞑子之都哈拉和林的景色此时究竟如何?”
“等有了洲际轰炸机……我们再去看看?”
萧媞并没有理睬赵嫣,她睁大了双眸出神地盯着天空中厚重的云层沉默不语,一时仿佛屋里的空气也被凝固住了。而云层里当然不会透露出宋朝的未来……只有雪花正在无声无息的落在地上,将屋外的地面和树木化作了银白色。
在皇宫的慈元殿附近,一支装束奇异禁军正在冒着严寒和大雪进行操练,这些士兵身穿五颜六色的彩衣,手里执着金枪、银戟、画木刀剑、五色龙凤、五色旗帜……总之每人手里的物件几乎都各不相同。在不懂宋学的人看来,这简直显得十分诡异……但是却是宫里的“传统”。按照这一奇怪的传统,皇城司诸班直必须在除夕晚上举行“驱傩”仪式。朝廷内部称为“大傩仪”,所以这些士兵每年除夕之前都会组织演练,以避免在除夕晚上出现一些无厘头的失误。
至于所谓的驱傩,那是宋朝的一种民间驱鬼祝福的仪式,驱傩在宋代有大小之分,盛行于宫中的大傩仪,据成书于战国末期的《吕氏春秋》记载,古人高诱曾经对此做过一些解释:
“大傩,逐尽阴气,为阳导也。今人腊岁前一日,击鼓驱疫,谓之逐除是也。”
在大傩仪中,除了禁军士兵以外,朝廷教乐所的伶人也会参与,通常他们扮演的是一些神话传说中的神仙,如将军、符使、判官、钟馗、六丁、六甲、神兵、五方鬼使、灶君、土地、门户、神尉……队伍一般都是在宫里开始吹锣打鼓,驱崇出皇宫东华门外,转龙池湾,谓之“埋崇”。仪式完成后队伍方才散去。当然,宋代民间各家各户也有驱傩仪式,只是规模不大,与皇宫相比简直是大相径庭。
在里仁坊眼下就要过年了,和皇宫内内一样,坊内的居民们也提早开始了准备。而在里仁坊内的紫徽阁,金雪颖正在空荡荡的屋里忙着清扫,现在除了她和何老以外,屋里的其他人都已经走了……而不知不觉间,他们来到大宋也已经有七个多月了。在此期间,除了萧媞委托了临安府的官吏每月将自己的俸禄全数送来以外,他们几乎早已经失去了生计。
在这段时间里,何正文一再嘱咐金雪颖出去替他购买纸和墨汁墨锭以供他写文章。金雪颖虽然不太懂得历史,但看着何老写的一堆文稿,她也大致了解了一二……原来他是在记录着临安府的社会生活和风土人情……这些在21世纪都已经被风干成了史书和笔记上的寥寥数语,想要切实窥其一二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何老……萧媞来信了……”在过年前的几日,金雪颖拿着一张薄薄的信纸从门外跑进了狭窄的屋内,她一脸激动地将手中的信纸递到了何正文的书桌前。
“萧媞?她现在怎么可以写信?”何正文苍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解。他十分清楚,在宋朝为了保守朝廷和宫里的秘密,宫女是不能随意结交朝臣的,至于想向宫外写信那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这次是真的……萧媞还说,几天后宫里要举行大傩仪……她想你一定感兴趣!”
何正文半信半疑地拿过了信纸,只见萧媞在信的开头写道:萧媞致何公尊鉴:
近日可好?自别里仁坊,不觉已有数月。俗话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然至今,碌碌无为,思则诚惶诚恐。故有逝者如斯,不堪回首之叹矣。
昔者,曾有诗曰:“有愁无睡照灯青,鼠啮虫吟到五更。”今和赵嫣虽在大内,然亦可想见旧邸之惨淡,遥想西湖之湖上未晴、轻歌曼舞,不免自觉有天壤之别。
萧媞才疏学浅,但亦知,昔者绍兴、淳熙年间,周子充、陆放翁等名流亦曾居于临安陋室,于庸人之见,此乃郁郁不得志,而先人等又何尝弃乘风破浪之志于陋室?今虽斯人已逝,然往事犹言在耳,每每思之,不敢忘也。
“这个萧媞,连写个信也想卖弄文言,还把我中华文字写得如此丑陋……”眼见何老一本正经地在默读着萧媞的来信,金雪颖不禁哑然失笑。她那被冻得通红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快乐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是想要好好地嘲笑一下萧媞……然而,何正文没有理会金雪颖,他只是扶正了一下老花镜接着继续看信上的内容:
而今,年关将至,则临安日显喧嚣,市井坊巷之氛围自不待言。而朝廷亦有大傩仪之驱邪除害之制,民间虽亦有之,然与朝廷之仪皆不可同日而语。然千年之后,我等也不曾观之,故万望公以分痛之名前来凤凰山,与我等共观此仪。
时大宋嘉熙四年阴历十二月二十五日,萧媞敬上。
对于萧媞在信中的邀请,何正文并没有立刻表态,他不由得开始回忆起了早年自己写的有关于民俗的论文了。是的,每当除夕之夜,宫廷里的确会举行什么大傩仪,而且盛大程度也非民间所可以比拟。要是能进宫去亲眼看看,也算是一睹为快了……如果可以再度回到原来那个世界,那这一经历在学术论文中岂不是一个全新而又准确的材料?
“宋朝宫禁甚严……如果有机会,还是去看看吧……”
听闻此语,金雪颖的额头上眉头一皱,她拿过信纸又看了一遍上面的文字,虽然萧媞并没有提到说她已经说服了皇帝……不过嘛,从信中所写的言语来看,萧媞似乎是真心的,既然如此,倒不如就去凤凰山“敲诈”她一笔……顺带手借着她去嘲弄一下赵昀和谢道清这两个“出土文物”。
“何老,既然萧媞都如此说了……那不如就去宋皇城看看吧……”
不过,谨小慎微的何正文并没有立刻表态……虽有了萧媞做出的保证,但是她的私自邀请依旧有违大宋律令。要是朝中的宰执大臣趁机上书弹劾揭发,这无异于又将把萧媞自己置于不利被动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