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烈门,这……”当铁木哥斡赤斤得意忘形地从大斡耳朵出发,浩浩荡荡地率军开进已经是空城的哈拉和林之时,迎接他的并不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城市,而只是一片冒着烟的烧焦废墟……这一刻,他的心里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这次又做了赔本买卖,估计什么也得不到了!
面对呆愣在当场的“盟友”,也是懊恼不已的失烈门只好垂头丧气地解释道:
“王爷,脱列哥那狡诈无比,竟然在撤退之时放火烧城!”
听闻如此噩耗,铁木哥斡赤斤也只有苦笑的份了:“若是如此,那就等阔端殿下消灭了贵由之后,再庆功吧!”
几乎就在脱列哥那弃守哈拉和林的同时,远在亦集乃,贵由军队也遭到了阔端的手下汪世显部的袭击,借着从宋军那里抢来的火器,汪世显的军队如虎添翼,将贵由的骑兵杀伤数百。初战失利以后,贵由当即率军退保宫帐,准备趁夜给汪世显以致命一击……想到夜晚将要看到汪世显的狼狈相,贵由那张国字脸上不由得面露喜色:
“汪世显……汝不过是阔端的一颗棋子罢了,还好意思在本王这里充大?”
夜晚,汪世显的营地烈火熊熊,士卒们大多数都在喝酒吃肉,几乎没有人前去站岗,自打用火器击败了贵由的精锐铁骑之后,汪世显就放松了警惕,不论是站岗还是放哨人手都大幅减少,甚至连禁酒的军纪也放开了……对此,汪世显的儿子汪德臣显得忧心忡忡,不止一次劝谏父亲,称贵由的骑兵战斗力绝对远胜于宋蛮子,若不注意防备,被其突袭可以说是在所难免……然而对此,汪世显却是嗤之以鼻:
“非也,贵由此人有勇无谋,只是一介匹夫,只怕夜袭之计,他就是做梦也想不出来!哈哈哈哈哈哈……”说着,汪世显端起酒杯,将杯中之酒给一饮而尽,然后就翻身睡觉去了。
“谁?”正当此时,一个出营门方便的士卒忽然发现周边的草丛里有东西在动,然而不等他看清楚草丛里究竟有何东西或人之时,一支利箭划破黑暗的长空,准确地击中了他的喉咙……
“杀——”
汪世显睡下之后不久,已经是鼾声大作……岂料就在这时,贵由亲自率领一千骑兵从黑暗中杀了出来,径直踏进了没有士卒把守的辕门。
“放箭!”
“嗖嗖嗖……”一阵箭雨过后,那些半裸着身子满地乱跑找武器的汪世显部士卒眨眼间就变成了被钉在地上的尸体。贵由一脸惬意地“欣赏”着满地的尸体和鲜血,不由得哈哈大笑:
“勇士们,给本王杀光这些反贼!”
“杀——”
贵由的骑兵们士气大振,几乎都不约而同地策马杀向汪世显的大帐……不过,一听到士卒倒地的惨叫声和利箭划破空气的声响,汪世显当即就被吓醒了酒。不等披上铠甲,他就急匆匆地拿起弯刀翻身上马,向着身着金盔金甲的贵由策马冲来。
“贵由狗贼,拿命来!”
“汪贼,看招——”
贵由朝着身后的弓弩手挥了挥手,霎时,一阵箭雨再度飞出,数十支利箭划破长空,径直飞向了骑在马上的汪世显……只听闻一阵惨叫,汪世显身中二十箭,和他的战马一起翻倒在地,再也没有起来。
“爹——”眼看父亲被贵由的弓弩手射成了刺猬,汪德臣当即拿起马槊,冲向了贵由准备寻仇。眼看杀红了眼的汪德臣即将策马冲来,贵由只是冷冷一笑,退入了己方阵中,同时,几十个士卒当即策马上前,将汪德臣给围了个水泄不通……经过死战,汪德臣终于勉强突围,带着残部向南狼狈逃去。
数日之后,位于临安皇宫的垂拱殿内,一次关于是否北伐的秘密朝会正在举行。由于赵嫣的设计挑拨蒙古内部已经开始激烈内斗,而且内斗的参与者还都是掌握政权的窝阔台系的那些王子王孙……对此,宋廷上下早已看得眉飞色舞,就等着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陛下,如今鞑子内部已经被赵嫣搅得一塌糊涂,正是北伐之机……若此时出兵,则可席卷中原,一举收复三京!”
“不可,因为赵嫣此计,鞑子虽遭到削弱,然其实力仍旧强大,贸然北伐恐重蹈端平元年之覆辙……”虽然大宋朝廷里此时已经有人提出北伐的计划,但是史嵩之却坚决反对北伐,不仅如此,他还拿出了最令赵昀难堪的“端平入洛”出来举例,令赵昀的心里再度长了一个疙瘩。
“当年若非卿以京湖饥瑾,不可北伐为由拒绝为全子才所部运送粮饷,恐怕此战的结局就大不相同了……”
赵昀此言,分明是要重新清算史嵩之在端平入洛时的不配合。但是,史嵩之并没有为之屈服,相反他还当即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替自己辩解:
“陛下,当初孟大帅也说,不可轻易挑起北伐,否则必将遭到鞑子袭击,而事实亦如此也!故,臣以为,为国尊者,应当为端平之败负责,否则,何以挽回天下人心……”
“朕知矣……若非如此,朕就不必下诏罪己了!”赵昀毫不客气地将史嵩之一下就给堵了回去。接着,他就径直绕过史嵩之,向郑清之询问有关北伐的具体事宜。
“陛下,臣并非不赞成北伐,只是局势如今尚不明朗,若中原之蒙古军未参与内讧,则不可向河南出兵,然,如今阔端所部已经陷于与贵由之间的内战,因此可在川蜀进行北伐,一举收复汉中之地,并进占长安!”
“善哉!拟旨,命令四川制置使余玠(余玠于淳祐二年十二月升任四川制置使)即刻出兵,向川陕发起全线反攻!退朝!”
“恭送陛下……”
在回到后宫之后,赵昀首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和宁殿看望挑起蒙古军内讧的“主谋”赵嫣,顺带和她说说自己想要废掉谢道清,另立皇后之事……在他看来,这个从来不和其他嫔妃争风吃醋的赵嫣一定不会主动出击去为自己争取皇后之位,到时候,这个位置就该属于自己宠爱的贾贵妃了。
“赵嫣……听闻官家最近有废掉谢道清,改立贾贵妃的想法……若是如此,我们和谢道清的希望就是你了……”
在和宁殿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和一般宫女的打扮几乎别无二致的萧晴正拉着赵嫣的手,一边和她说着最近自己从其他宫女口中听来的传闻……萧晴担心,若是贾贵妃真的取代了谢道清的地位,则到时与她素有间隙的赵嫣将会遭到报复,甚至是不得好死。
“莫非……你是要推我去与贾贵妃争夺后位?难道你不恨我啦?”
面对赵嫣的试探,萧晴只是用手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腕,朱唇轻启道:
“恨你有啥用?若是生气有用的话,那你恐怕早就被我吃了……如今,若是官家不愿收回成命,那么能够打败贾贵妃的,就只有你赵嫣了!我觉得,凭借你在朝臣中的声望,争取个皇后的位置一定可以成功!不过,到时候你还得将这个位置还给谢道清,否则……”忽然,萧晴露出了一副阴沉狰狞的表情,宛如来自地狱的女鬼一般,同时她的手对着赵嫣的手就是用劲一捏,指甲也随之深深地嵌入了赵嫣的肌肤里:
“若是你不答应,到时我就要亲手宰了你,然后服毒自尽!”
“我答应你……”萧晴的话令赵嫣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同时她的心里也不由得对眼前这个平日里十分愚笨呆萌的萧晴起了戒心……这个萧晴平日里一直就在她的身边,若是要对她下毒或者将她勒死,恐怕就可以用轻而易举来形容了……
“难道……难道你真的要杀我?”
萧晴收起可怖的面容,恢复了她一贯的温和与呆萌:
“如果你不去伤害萧媞,我才不会真的弄死你呢……只不过,现在谢道清和萧媞是一根线上的蚂蚱,因此她也是我的保护对象!”
和宁殿的正堂内,杨蓁将用托盘端上来的茶水和甜点放在了桌上,然后对着赵昀屈身行礼道:
“陛下请用茶吧!赵贵妃等会就来……”
“卿且去……”
过了一会儿,赵嫣这才换好长褙,不慌不忙地从她的卧房里走了出来,向着端坐在玫瑰椅上的赵昀行了个礼:
“妾身不知陛下前来,万望皇上恕罪……”
“免了吧……今天朝堂之上,百官对你可是赞誉有加啊……朕只想问你,若是朕要立贾妃为皇后,你不会有意见吧?”
“果然……”赵嫣的心里咯噔了一下,然后就使劲地点了点头:
“妾身有话要说……皇后一向贤良淑德、恪守妇道,对陛下也是不离不弃,从未做过不利于社稷之事,若是贸然将她废掉,则不免让天下寒心……”
“朕知矣,卿大可放心,待谢道清和萧媞归来之后,朕自会保她俩后半生衣食无忧……至于赵珍珠,等她及笄之后,朕会给她找户好人家嫁了。”
“衣食无忧?真好呀,鞑子对萧媞也是这样的……”讽刺过后,赵嫣这才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额头,不慌不忙地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估计等她和萧媞回来,她们恐怕就得被送入不见天日的冷宫,从此之后,她们就穿着破衣烂衫,吃着发霉长毛的饭菜,一辈子与跳蚤虱子作伴……至于温饱和见见光亮,那就是奢望……”
“大胆!”赵昀勃然大怒,将桌上放着的托盘一把掀翻在地,指着跪在地上的赵嫣几乎气得说不出话来。但是,赵嫣并不打算放弃,相反她只是冷冷一笑,两行泪从她的眼角里夺眶而出:
“呵呵,妾身已经生无可恋,若是陛下执意要废掉谢皇后,妾身情愿触柱自尽,请陛下收回成命!”说着,赵嫣就从地上爬起,将头对准了柱子,摆出了一副要一头撞死的模样。
“慢——”赵昀几乎是一跃而起,一把就将赵嫣给紧紧地搂在怀里:
“卿切勿自寻短见,朕和大宋还需要卿……若是卿真想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朕可成全与卿……”
“真的吗?”赵嫣泪如雨下,一边用手擦去了脸上的脂粉和泪珠:
“若是如此,则妾身只有一个请求,那就是等谢皇后回来之后,妾身即行让位与她,还请陛下恩准!”
“可……”
迫于赵嫣以死相逼,赵昀只好答应了让她暂时升为皇后的请求。不过,当他来到自己心爱的贾贵妃那里,将赵嫣所言一五一十告诉她时,却遭到了贾贵妃的一通责骂:
“陛下,臣妾哪里不如那个赵嫣?你说呀……好,既然你如此偏爱那个宫婢,那臣妾和珍仪不如死了算了?”
“爱妃勿忧,此事还需经廷议方可成定局……”一看自己的爱妃不依不饶,一下子赵昀也犯难了,从挽留所赵嫣的心,使之为己所用的角度说来,要满足她的要求的确没错……可是从自己所爱来说的话,赵嫣则绝非首选。
“若无赵嫣,则鞑子必将饮马长江,到时大宋危矣……”不等赵昀解释完,贾贵妃早已经哭成了泪人,只见她抓着赵昀的衣袖,接着就是一跪:
“若是鞑子来袭,贾似道足以抵挡!关她赵嫣何事?还请陛下不忘初心……”
“朕自会有所考虑,卿大可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