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若是有铁甲车和山炮加以协助,则一举收复寿春主城、重创鞑子将变得轻而易举……”
“甚好,传旨,明年开春起兵自扬州、庐州出发,直取寿春……”
淳祐三年十月初八,在大庆殿的朝堂上,赵昀经不住赵希瀞的一再劝谏,终于决定下诏收复寿春。对此,朝廷上下的大多数人都深以为然,认为早应该有所行动者并不在少数……
“既然如此,朕还想再问卿等,还有何事奏报?”
正当赵昀以为廷议可以就此结束之时,谢堂却忽然从后排官员的序列中站了出来,用朝笏向着赵昀拜了拜之后,当场语出惊人:
“陛下,臣有关于四川制置使余玠的要事相奏……奏本就在御案之上!”
“是何神也?”
赵昀诧异,翻找了片刻总算是从一沓奏疏之中发现了谢堂的上书,翻开一看,他的脸色立刻就变得阴晴不定……甚至看着看着,他还忍不住用手狠狠地拍了拍御案,看起来似乎显得十分恼火。
“这……谢升道啊,你写了什么东西……”年老体衰的宰执郑清之颤巍巍地上前,一把就抓住了谢堂的衣袖,摆出了一副匪夷所思的样子,和他相反的是,另一个宰执史嵩之则摆出了一副冷眼旁观的架势,看起来似乎谁也不支持。
“没什么?宰执大人大可放心……只不过是一些小事罢了……”
然而,与谢堂的轻描淡写相反的是,他在奏疏当中所言并非小事,而是将王坚放弃成都、北伐失败与赵嫣来了个紧密挂钩。不仅如此,在指责赵嫣勾结余玠和王坚、并在后宫狐媚惑主的同时,他还将过去赵嫣所犯下的错误和罪过全都列举了一通,从御前军器所爆炸案到意气用事以至于谢皇后落入忽必烈的魔掌……这样“大事小事”无一例外地全都出现了奏疏之上。在最后,谢堂甚至还将赵嫣比作祸国殃民的汉成帝皇后赵飞燕,并要求赵昀将赵嫣打入冷宫或是立刻赐死,否则定将无法警示后世……
“谢堂……你不会是想公报私仇吧……”
忽然间,赵昀狠狠地将奏疏摔在地上,对着站在中间的谢堂也是怒目而视……眼看皇帝发怒,谢堂几乎是一屁股就跪在地上,对着赵昀就是一阵哀嚎:
“陛下,谢皇后已经被废,臣岂敢有所欺瞒呢……此言绝对真实,若是不信,陛下可问问杨石杨大人,他是当朝元老,也是恭圣仁烈皇后(即宋宁宗的杨皇后)之侄,他的耿耿忠心,天日可鉴啊……”
谢堂的言语显然是起到了作用,此言一出,赵昀当即话锋一转,将话茬丢给了杨石:
“杨石,谢堂所言却是事实?”
听闻赵昀召唤自己,杨石当即出班,将象牙朝笏举过了头顶:
“陛下,据臣所知,赵嫣与余玠却实有所勾结,余玠曾援引赵嫣为后台,赵嫣亦将川蜀当做新式火器试用之地……关于她与谢皇后的恩怨,此乃宫闱秘事,臣则不便知晓……”
对于杨石还算信任的赵昀显然是相信了他所说的话,沉思片刻,他向着身后侍立的董宋臣挥了挥手,待董宋臣上前之后,赵昀压低声音,对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董宋臣……你是朕的亲信,这次,就烦劳卿前去质问赵嫣了……”
一向欺软怕硬,对于官家只知曲意逢迎的董宋臣自然是心领神会,如同虾米一般地向官家鞠了一躬之后,他就退出朝堂,换上了一副阴冷的面孔。
“卢公公,有劳你将此文书送出宫去了……”
这天正午时分,在和宁殿内,刚讲完课的赵嫣草拟了一份关于调动工匠前往鄂州建立军器所的文书。由于她自己体力不济,因而,为了保证命令传达顺利,她只好叫来卢允升,代替自己前去御前军器所。
“赵皇后你就放心吧……上回丁大全的事情,算我欠你的……”卢允升嘿嘿一笑,看起来似乎还挺真诚,一时之间让赵嫣没法子不相信他。
“去吧……”
在和宁殿附近的小屋里守候了有一会儿的董宋臣,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冤家卢允升走出了和宁殿,直到此时,他这才淫笑几下,对着身边的小宦官们说道:
“诸位,等会,董爷爷我就让你们……看看赵嫣跪地求饶的可怜相吧……”
“这是自然……”那些小宦官们一向对于董宋臣马首是瞻,听闻这个事情之后不禁觉得又有戏看了,当即兴奋得差点手舞足蹈……反正在他们看来,不论是过去的谢皇后还是现在的赵嫣,都是只是他们刀俎上的鱼肉……
“赵皇后,别来无恙啊……”
卢允升走后不久,董宋臣就来了个不请自到,非但如此,他还不顾宫廷的规矩,未经赵嫣的允许就带人径直闯进了她的卧房,明摆着是在欺负她这个名不副实的皇后。
看着董宋臣那不怀好意的眼神,赵嫣不由得感到了一丝无处躲藏的恐惧,沉默半晌,她这才低声细语地问道:
“董公公,你来我这,究竟有何贵干?”
“哈哈,没什么……”董宋臣得意忘形地上前,肆无忌惮地摸了摸赵嫣的脸颊和胸口之后,这才假惺惺地说出了自己来这的“缘由”:
“在下听闻赵皇后怀上龙种……特来看望……”
听了董宋臣的话语,赵嫣不禁冷笑一声,讥讽道:
“呵呵,董公公,你可真是好心好意啊……说,这回你又给我准备了什么罪名?”
“赵皇后果然是兰心蕙质……”董宋臣点点头,从袖子里抽出了一封文书,将其展开后放在了桌面上:
“这是你董爷爷替你写的供词,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在上边签字画押吧……以免董爷爷动手伤害你和你的胎儿……”
“你——”赵嫣气极,几乎脸颊都因此扭曲了……过了片刻,她这才梗咽着反问了句:
“你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给我留条生路?”
面对赵嫣那几近弱智的反问,董宋臣却只是报以只是冷冷一笑:
“嘿,赵嫣,你难道没怀疑过,建炎南渡以来,皇室血脉如此稀疏,就没有些勾心斗角的成分在里边?”说着,董宋臣当即一把揪住赵嫣的手,拳头握紧,牢牢地对准了她的小腹。
“赵皇后……你还是赶快认了吧……”董宋臣嘿嘿一笑,马上露出了一副狰狞的面容:
“若是你不认罪画押……董爷爷就要你尝尝痛彻心扉的滋味……”
“不要……”赵嫣脸色惨白,大滴大滴的汗珠从她的额头上滚落而下。看着她那副模样,董宋臣的鹰犬们不禁哈哈大笑……不料,就在这时,端着一壶中药的萧婈却推开了房门,将董宋臣等阉竖的举动看了个一清二楚。
“你个宫婢,进来干甚?出去!”
在董宋臣的怒斥声中,胆小怕事的萧婈只得放下托盘,无声无息地退出了卧房……待她走后,董宋臣这才吩咐手下锁上了房门,以便于他继续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赵皇后,我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为了逼迫赵嫣屈服,董宋臣当即抡起拳头,对着她的胸口就是狠狠一砸,几乎同时,赵嫣只觉得曾经被金簪刺中的部位传来一阵剧痛,接着,一股鲜血就顺着她的咽喉,从她的嘴里一口喷出。
“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看着地上的鲜血,赵嫣哭了,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一般滴落,无声的落在了她的衣裙上:
“董公公……不,董爷爷……你就可怜一下赵嫣吧……赵嫣一生孤寂,只想留下骨血,以后老了也有个寄托……”
听着赵嫣哽咽的话语,董宋臣这才意犹未尽地放开了她,轻蔑地将替她写好的“供词”给丢在了地上:
“赵嫣……还不快跪下画押?”
“是……”赵嫣颤抖着爬下床,跪着接过了朱笔和印泥,在供词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待她摁了指纹之后,董宋臣当即狂笑着抢走了供词,然后从小宦官手里抓起一瓶药,径直摁住了她的咽喉:
“赵皇后,给老子把堕胎药喝下去!”
“不……”惊慌之中,赵嫣吓得面无人色,无意间张开了嘴……趁着这个机会,董宋臣眼疾手快,当即将药给灌进了她的嘴里。
“赵嫣,这药好喝吧……哈哈哈哈……”董宋臣一脸惬意地看着赵嫣坐在地上掐着咽喉拼命催吐的样子,心里别提有多舒服了,片刻之后,他这才得意洋洋地从玫瑰椅上起身,将赵嫣的双脚牢牢地踩住了。
“赵皇后,这种药是大理国的一种堕胎药,若是三日内得不到解药,那你的孩子可就保不住了……若是想要保住肚子里的胎儿,你就得按照我说的去做……事成之后,董爷爷我自会赏你解药……”
待董宋臣“炫耀”过后,赵嫣不解地抬头看了看他,脸上早已经满是怨毒之色:
“你要我做什么?”
“做什么?”董宋臣奸笑着,俯身再次摸了摸赵嫣的胸口和脸颊,然后才不慌不忙地说出了自己心里酝酿已久的计划:
“董爷爷我要求的也不多,只要你当着官家的面说出自己的罪过便可……只要你被打入冷宫为奴为婢,我自然就不会再想害你了……到时候,你就可以放心地在那里分娩了……”
“你做梦!难道你就不怕赵嫣当着官家的面将你揭发了?”
面对赵嫣的质疑,董宋臣却是不屑一顾:
“嘿嘿,若是如此,则你就等着一尸两命吧……来人,将她押到福宁殿,向官家交差!”
“是……”两个宦官上前,将赵嫣一把架起径直来到了和宁殿外,就在这时候,那些小宫女几乎全部一哄而出,将她和那些宦官们围了个水泄不通……其中,一个小宫女当即挡着赵嫣,冲着不可一世的董宋臣就是一顿臭骂:
“狗阉竖……快放了赵皇后……”
“徐姈,怎么又是你?……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就活腻了……”董宋臣冷笑着抡起脚,准备将徐姈给一脚踢开……岂料,正当此时,赵嫣却挣脱了束缚,上前将徐姈给牢牢地护在身后:
“董公公,这事与她们无关……若是你要我认罪受罚,还请放了她们……”
“哟……看来赵嫣你还是那样善良,怪不得会和那个又傻又丑的废后谢氏落得同样下场……”董宋臣冷哼一声,鄙夷地看了看她们之后,不耐烦地朝着鹰犬们挥了挥手:
“将赵嫣押走,不得有误!”
对于董宋臣的威胁,虽然赵嫣是心有不甘,然而,她却牢牢地记住了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为了保住性命,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她还是决定,先将董宋臣强加给她的罪名揽下,到时候再寻找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