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开学一个月里,君士坦丁再次陷入了刚上学期入学时的那个忙碌无比的阶段。
朱利尔斯至少还有闲情去湖边散步,他却要忙着在书房里解析咒文,隆美尔没事可以到处转转,顺便把一群法师打哭,他忙着在图书馆里解析咒文,海涅缩在被窝里乐呵呵翻着大部头的时候,他蹲在厕所里解析咒文,欧拉……好吧,那个疯子不提也罢。
二十七条咒文,他已经烂熟于胸,可是,要把它们全部减少到四个音节以内,却是一项异常繁琐困难的工程,每一道咒语都是历代法师智慧的结晶,要想对它们进行改动,变成别的音节,谈何容易。
他不得不求助于自己的舍友,然而欧拉的答案确是……
“你根本不需要改动,只要删减就够了。”欧拉淡淡地说。
“魔法咒文这种东西,不过是一种标准仪式,一套大众化的程序,它着眼的是整体,目的是让每一个使用者都能通过它来施展某种法术。但是,每一个个体的情况都是不相同的,精神力的强弱,指向性,都会造成影响。”
“如果你的精神力足够强,对某一类魔法足够敏感,许多咒文里的音阶你其实完全可以忽略。”
“好比一个数学函数。”欧拉拿出一张纸,在上面迅速画出一连串复杂的数字符号,“我可以将这个函数利用泰勒公式展开成无数个简单函数构成的近似表达式,但在大多数运算中,我只需要展开到一两项就足够了,根本没必要把后面的式子都写出来。”
看到那一长串公式,君士坦丁有些头大,“你的意思是,在施法的时候,我只要把对我来说最重要的那部分咒文念出来就行了?”
“理论上是这样的,事实上,我们看到的魔法咒文绝大部分来源于古代精灵语,相当于函数的最原始版本。”
欧拉娓娓道来,“中古时代的法师在将古精灵语转换成适合人类吟诵的咒语时遇到了巨大困难,人类的魔法和古精灵语体系格格不入,他们只好发明了大量音节和词汇来模拟,引发精神力的震动,近似达到了相同的施法效果,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建立了现代魔法语体系,这就是咒语的来源。”
“这套体系的优点是,它确保了每一个法师都能借助这套标准化的程序来施法,缺点在于,法师之间的精神力不同,对于精神力强大的法师来说,许多冗余的音节反而会大大降低施法效率。”
欧拉的一番话点醒了君士坦丁。
经过反复测试,君士坦丁发现,确实如欧拉所说,咒语里的许多音节,自己其实完全可以忽略,虽然法术的效果和书上描述的略有差距,但施法速度却大大提高。
他这时才明白乔伊的那番话的含义。
许多魔法师习惯了早期接受的咒语训练,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了将咒文全部念出来的条件反射,却从根本上忽略了咒语对法师的真正意义。
他不禁细想,人类的魔法语是来源于古精灵语和龙文,那么在中古时代早期,那些种族的咒语又是来自于何处?
而后,经过几个星期的苦练,他终于成功地将羊皮纸当中的咒语都缩减到了四个音节以内,尽管距离真正能使用它们还有一段距离。
但他的训练并未到此结束。
法师塔第五层的房间里,乔伊将一面棋盘摆放在桌面上,上面摆放着象征皇帝、皇后、骑士、法师、剑士、牧师、等不同职业黑白两色的棋子,这是伊卡迪亚大陆最流行的帕拉丁战棋,以六大史诗英雄之一的圣骑士帕拉丁命名。
君士坦丁看着这面看上去在普通不过的棋盘,有些好奇,“大师,难道您接下来要让我和您下棋?这好像和魔法修行没什么关系啊?”
君士坦丁用手碰了碰朝向他的白色棋子,发现棋子纹丝不动。
“小家伙,这个棋盘里的棋子都不是用手来操纵的。”乔伊把手指按在黑色的【剑士】头顶,“这个棋盘是世界树议会里的前贤专门为魔法师设计的,只有通过精神力,你才能使用上面的棋子。”
乔伊在【剑士】这枚棋子上点了一下,象征执剑者的黑色棋子自动往前移了一格。
君士坦丁尝试着将一缕精神力注入到【法师】这枚棋子中,【法师】遵循了战棋的规则,在他的命令下,往前跳了一格,径直将来犯的【剑士】吃掉。
“就这样?”君士坦丁扫了棋盘一眼,帕拉丁战棋的规则并不复杂,他在皇家学院这一年的时间里,也和海涅切磋过几盘,对这个游戏已经非常熟悉。
只是把用手控制改为用精神力控制,区别似乎并不大。
“呵呵。”乔伊抚须轻笑,“忘了告诉你,这个棋盘还有第二个重要的规则,每损失一个棋子,移动下一枚棋子,需要的精神力是前一次的两倍。”
“什么?”
乔伊也不答话,轻轻挥了挥手,【战车】从黑色棋子构成的方阵中气势汹汹地窜了出来,将法师从棋盘上挤了下去。
君士坦丁连忙调兵遣将,他将精神力注入到己方的白色棋子中。这时,他才发现,要想差遣这些白色棋子,果然如乔伊所说,要耗费比移动第一枚棋子时两倍左右的精神力。
他突然明白了棋盘设计者的意图,这个游戏除了考验法师的棋艺外,还有精神力量的强大与否。否则,还没等你走几步,精神力就消耗一空,再丰富的技巧和经验也毫无意义。
显然,自己不可能在精神力上胜过一位魔导师,所以,他必须在棋盘上取得足够的优势,才能反过来消耗乔伊的精神力。
想明白了这一点,他开始谨慎地制定对策。
乔伊并不着急,耐心的等着小家伙走出下一步,他才不慌不忙的移动下一枚棋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双方在战棋上你来我往,出局的棋子数量也越来越多。
第三枚白色棋子掉出棋盘时,君士坦丁眉头皱了一下。
第四枚白色棋子被吃掉时,少年的额头上却已经沁出一粒汗珠。
当第六枚棋子颓然落向棋盘外时,君士坦丁感到头脑开始陷入混沌,眼神恍惚,汗水已经完全打湿了头发,脸色也变得无比苍白。
眼前轻巧的棋子,在他的意识里,仿佛一座座白色山峰那样沉重,任凭他如何下令,白色的棋子都毫无动作。
黑色一方也损失了四枚棋子,可是乔伊看上去却比少年轻松得多,面容丝毫不显疲态,仍然神采奕奕。
乔伊不慌不忙地拾起一枚棋子,穿着黑色教士袍的【牧师】悄无声息地移动,吃掉了君士坦丁一方的一名【剑士】,随后,一枚本该死去的黑色棋子---【战车】,又回到原来的位置。
这是【牧师】这枚棋子的特殊之处,每吃掉对方一枚棋子,它就可以选择性地复活己方除了国王外的一枚棋子。
在这个棋盘上,多出一枚棋子,消耗的精神力截然不同。
君士坦丁强打精神,环视战局一眼,嘴角浮现出一抹苦笑,“是我输了。”
如果站在普通人的视角看此时的棋盘,会发现白棋虽然略处下风,但还远未到大势已去的地步。
但君士坦丁却知道,自己已经输了,他的精神力已经不足以支撑他移动任何一枚棋子了。
在精神力这个无形的战场上,他已经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