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云舒足尖轻点飘落于书架前,她随手取出一本列国传,那书架果然随着房间的剧烈抖动而逐渐消失,云舒却不似上次那般迅疾而出,仿佛是故意留给凤朝歌细解此阵的时间。
凤朝歌仅仅看了室内片刻,便用略显低沉却不失风雅的声音道“水有尽而火木生,脚踏乾坤,变七为九,右上一而左退三。”
云舒随着凤朝歌的声音而走,忽而大开大阖脚踩正中,又或灵巧机变偏居一隅,小小的石室中,衣襟飘飘如行云流水,那裙袍襟带虽因几日来的遭遇有些灰暗蒙尘,然而蒹蒹姿仪更显其简傲风华。
“阴阳互易,九四而行,避申未而居中宫,退震守艮而向坤……偏居西南,五五归一。”
凤朝歌的声音越来越快,云舒的动作也随之越来越快,最后几乎连成一片红影,当五五归一的最后一声落下的时候,房间剧烈的震动渐渐停了下来,书柜里的书籍也都完好无损的恢复在石壁之内。
云舒鬓角已浮起一层薄汗,这一连串的动作在伤势未愈之下令她微微有些喘息。
她看了一眼仍旧带着风雅笑意倚门而立的男子,颇有微词“有这伤势在你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凤朝歌不理,缓缓踱入石室中细细扫视,果然没有发现他们要找的‘万象兵书’,云舒则拾起刚刚掉落在地的列国传随手翻了翻。
“这里说不定有你疏国的奇闻轶事,你要不要取来一观。”她狡黠的扬了扬手中的古本对凤朝歌道。
后者却是连眼皮都没有跳一下“这里大多数的书籍疏国都能找到。”
云舒撇了撇嘴,将书上残留的灰尘拂去,小心的放回书架中间,仿佛生怕有损这古籍分毫。
‘咔哒’一声,就当那本列国传回归原位的时候,机括之声又再一次响起,紧接着与刚才相对的另一扇石门也开始滚动起来。
二人向着石门滚动的方向望去…
缓缓入目的是一间简雅的琴室,正中摆放的是一张雕满翠竹的石台,房间的一角摆着一只以玉石为干,玛瑙作花,珍珠结果的奢华盆景,虽不是活物,但精致的令人惊叹。
“美虽美,可惜毫无灵气。”
再看那并置的琴箫,两人如有默契的对视一眼,深知这约莫就是当年引起无数骚乱,继而闻名天下的赑屃箫和凤鸑琴。
两人走至石台前细细打量。
那赑屃萧通体透亮呈浅碧色,尾端精细的雕刻着龙子赑屃,而那琴则乌黑如墨,琴弦灿如朝阳反着丝丝金光,琴身的凤纹古朴好似浴火而飞。
凤朝歌拾起玉萧,反手弹了一下萧身,一声极为清越的玉声落入耳中,那音色绝非凡品可与之媲美,而当他拾起赑屃箫的一瞬间,身后的石门也随之落下。
两人被困在了这琴房之中,经过多日来在石室中的摸索,他们也不似初时那般步步当心,反而有些适应起来。
凤朝歌四下打量了石室中的布置,除了一张琴案和一只盆景架之外再无其他,于是二人自然而然的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地上。
只见地上的石砖颜色漆黑,石砖表面隐含光泽且花纹暗布,细细看去既有春日之万物复苏,亦有盛夏之无穷碧叶,既有深秋之梧桐渐老,亦有隆冬之飞雪梅开。
两人对视一眼,此景不正是描绘了四时之变换,草木之轮回。
云舒蹲下身子抚过那漆黑的砖石,内里剔透,黛色荧荧,拂之温润如凝脂,反手一弹,音色淙淙如击玉,其中纹路交错,更显气韵苍古。
云舒很快辨认出来,对凤朝歌道“这是楚国腹地独有的灵璧石,此石不仅形色俱佳且历久弥新,又因其声色独特被称为八音石,在楚地素有书画易得,八音难寻之语。”
“这石砖中一定暗含八门之吉凶。”凤朝歌细细考究着地上的四时之景说道“奇门之中以九星代表天时,九宫代表地利,而这八门便是人和。”
云舒点头赞同道:“惊门囚于春,死于夏,开门旺于春,休于冬,惊门居西方兑位,开门居西北乾宫,因此…”
“因此乾坤已定,要解此阵,需先右上三而左退一,而后隐于惊门,接着左进一而右上二,对应着开门和休门,只是后面的…”凤朝歌苦笑了一声摇头道“后面的似乎解不出。”
只见云舒仿佛没有听到,只是口中喃喃重复道“右三左一隠于惊,左一右二开与休。”她说着用方才的步法演示了一遍,问道“是不是这样?”
“不错,只是如此才解了十之一二,要出去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不,这阵法已经解了。”
凤朝歌有些疑惑的抬头,他的奇门遁甲之术虽非登峰造极,可当世也难有人出其右,就是云舒最多也和他差在毫厘之间。
却见云舒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眉目间是少见的开怀,连一双速来幽深让人难窥心绪的眼睛,此刻也亮如繁星。
她道“若我所料不错,这八门之布局所用的步法应该就是按照楚舞‘披凰’所设。”
“披凰…竟是如此”饶是凤朝歌平日涉猎再广,杂学再多也不禁啧啧称奇“这样说来我今日定是眼缘不浅了。”
云舒含笑不语。
披凰是楚国流传已久的一只古舞,此舞共分为三阙,其上阙名为六象初生,讲的是世间草木交替,走禽繁衍生息的样子。
而第二阙名为浴火涅槃,多用于楚国王室和民间祭祀时的祝祷之用,为的是祈求四方安定,国泰民安,其姿态比上阙少了几分古朴,多了几分信诚。
最后一阕名为百鸟朝凤,讲的是举国上下歌舞升平,锦里繁华的样子,其舞步在三阙里最是灵动多变,也最是引人入胜,因此楚国的女子所学都是这阙百鸟朝凤,反而前面两阙已渐渐不为人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