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镇定地坐在梳妆镜前,将头上的簪环发钗一并卸下,任一头如墨秀发肆意倾泻,仍觉不妥,又自暗处换上了一身寝衣,正欲翻找披风,便听得院内有太监吊着尖细的嗓音报道:“贵妃娘娘驾到!”
这么快就来了?她替景湛掖了掖被角,又灭了几盏四角雕花方灯,方才出门去。
回望了一眼北堂画影不甚通明的雕花床灯,以及安静地躺在榻上的人,心下忽然生出,即便前路乃是赴汤蹈火的生死劫难,她也绝不会退缩……许多年后,她回想起这一夜,对面前瞪着溜圆锃亮眼珠的家伙,看看你娘亲那时候多傻多傻多傻啊?
家伙负手摇头叹息,“我早就看出来了,不过你放心,本宝是个很负责任的男人,在我的后宫,溪美人永远排在第一位……”
“……”
此刻,王府上下灯火通明,乍一看去,辉煌的灯火肃穆中透着华然,俨然一派西北将归朝,把酒通宵旦的蕃昌之景。让原本该寂沉在雨夜下的凛王府,平添了几分欢畅意味,半路上所遇府中的仆役厮,丫鬟婆子各自井然有序地按部就班,仿若什么都未发生一样。
倾城赞许地看了前方不远处的周青一眼,方匆匆前去朝华殿,雨后寒夜的凉风,单薄的寝衣出门便被打透,她下意识地扣紧了覆在腹上交叠的双手,什么时候,江南的夜,也冷的这般彻骨。
朝华殿前,她望着漆黑的夜空大大呼出一口气,平静了心绪,秉着不卑不亢地态度踏入了殿中……
原本不甚热闹的朝华殿,此刻差点被乌泱泱一大群宫女太监填满,殿内两侧各有丫鬟婆子太监列成人墙,怎么看怎么觉得和大理寺要开庭了似的。尽头处,贵妃娘娘甚为华丽的背影,裙摆逶迤珠翠满头,正盯着墙上打量着什么……
倾城着着一身寝衣,墨发缓垂随意倾泻,眉宇间尚有一丝萎靡的气息,走在两列“人墙”簇拥的大殿上,颇有格格不入之感。
走至前头,倾城不卑不亢语速匀缓的福身,盈盈一拜:“百里倾城,参见贵妃娘娘!”
面前背对着她的华贵女子并没有回头,既不叫她起来,也不置一词,现场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府中的一干丫头厮皆屏息凝神,大气儿都不敢喘地盯着他们的王妃。而贵妃娘娘带来的一众奴仆,则颇有些趾高气扬的气势,得意嘴脸满满的败絮尽现的模样。
倾城暗自凛了凛心神,不动声色地维持着福身的姿势,正经戏还没开始,不过先来个下马威而已,她还是禁得住的,若因一个芝麻粒子大的礼节而落了对方大不敬的口实,才是真的不值得。
果然,还是有沉不住气的,一年岁颇大尖嘴鹰鼻的太监,高扬着下巴尖着嗓子冷睨道:“大胆百里倾城,竟敢穿成这个样子来见贵妃娘娘,你这是藐视皇权,目无王法,还不赶紧跪下给娘娘赔罪?”
倾城唇边漫过一丝讥笑,仿若未闻,半晌,仍不动声色地立在原处。
皇贵妃终于欣赏够了墙上的那幅画,优雅的回身,矮身就座,桃花目斜挑欲飞,拿腔道:“起来吧!你这画,画的不错,马踏飞燕……不过这笔法,还是稍嫩了点儿。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瞅瞅,这名动京城的无双美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宫雪鸢状似无意地摸了摸腕上的金镶玉镯,在倾城抬起头来的那一刻,眼中一抹暗光一闪而过,果然与雪清那个贱人八分相似。半勾了嘴角,对上倾城的眸子,笑意渐浓……
倾城看着对面的女人,哪里像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保养得甚为得当,看起来也不过就三十出头的模样,容貌极美,怪不得皇帝能够一见钟情呢!只是,这女人看着怎么这么熟悉?恍惚了一下神思,终是没想起什么……
宫雪鸢沉吟半晌道:“果然是个美人坯子,我且问你,方才夏公公的话,你难道没听见?”
倾城淡哂,略一思忖道:“回娘娘的话,您是当朝的皇贵妃娘娘,身份自是尊贵异常,倾城是三军统帅的未婚妻,是皇帝亲自下旨册封的三王妃,这里面的哪一个身份面前,都容不得一个太监在此大放厥词。”
她始终淡漠着表情,看似柔弱不堪,实则锋芒尽现,皇贵妃如此嚣张的气焰摆驾凛王府,原本就没安着好心,在这样的人面前,一味的委曲求全隐忍不发等于自讨苦吃,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该来的理当堂堂正正地面对……
方才还嚣张跋扈的那位夏公公,此刻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地,轮流替换,表情着实一番精彩!
宫雪鸢优雅一笑,笑意却仅止于唇,“好一个身份尊贵的三王妃,本宫今儿来也无甚大事,左不过是替皇上跑个腿儿,念着几日后三皇子即将大婚,送来一些物件!常言道,打狗还需看主人,不知是右相府没将本宫瞧在眼里,还是凛王爷自恃功高一等凡人免见?”
她笑着,便将话头都抛了出来,明明话音儿里已蕴足了火药味儿,偏还一脸笑意盈盈地打量着倾城,诺大的朝华殿,竟就被她笑间,拿捏的落发可闻,一众奴仆皆屏息垂首,仿佛是在为暴风雨前夕做着什么准备。
倾城内心一片平静泰然,那里住着一种叫做守护的信念,支撑着她,一路无谓……
默了一默,心中已有了应对,遂矮身一福,低声故作娇羞道:“娘娘严重了,王爷如今,醉意正浓,前儿从边疆捎回了一批烈酒,今晚一时图个痛快,便多饮了几杯……实是我等儿女不知收敛,险些误了正事。娘娘突然到访,倾城一时捉急,竟也未来得及梳洗……”
她的隐晦之处所指,宫雪鸢自是听得明白。
挑了挑眉目,贵妃道:“好个糊涂的百里丞相,这还未大婚呢,便将女儿送到了王府,还成何体统。一国之相,一言一行理当表率于万民,岂能如此胡来?”
倾城不以为然道:“娘娘错怪了,非是父亲将我送来的,实是王爷将我接到王府,我百里一族承皇恩厚待多年,一向以君为,克己守礼,深谙君命不可违之道,奉公守,正人臣,以尽职,为忠立,万不敢有违圣意。”
她一句一顿字字铿锵,将相府摘了个干干净净。却听着这贵妃娘娘的话口,大有对父亲不满之意,难不成相府也和她有过节?这个突然冒出的女人,如此轻易就结束了皇帝多年来不设后宫的一段佳话,果然不可觑……
宫雪鸢仍旧不减笑意,将涂满亮色蔻丹的纤纤长指晃在眼下,漫不经心唱腔柔婉地对着倾城道:“瞧瞧我这记性,如今越发不好了,净顾着些不相干的。这好容易盼得三皇子回京,今儿晚上来之前,皇上还特意嘱咐我,务必量好了三皇子的身量尺寸,大婚的吉服也要赶在这几日做完,再晚怕就来不及了!”完,也不待倾城回话,招呼了方才那位公公:“夏子,既然三皇子多有不便,便由你前去量个尺寸吧!务必要精确些。”
倾城不禁暗暗冷笑,量尺寸这样荒谬的主意都用上了,宫中司衣制岂会连景湛的身量尺寸都没个记载?
她微微转头,叫住方才那位夏公公:“公公不必多劳,正好今儿晚上回来之时,将军的寝衣有处破损,我便为他量了量尺寸,又定制了一件。娘娘若精准尺寸,倾城给您写在纸上便是,何须您亲自派人量尺?”
她作势要去书案前,写尺寸,却听宫雪鸢忽然大笑了起来,站起身缓缓走向她,眉目间的凌厉气势敛而不藏,一看便知此人,是个深藏不露的狠角色。
倾城始终半勾着唇角的弧度,不卑不亢的姿态,心中却有几分不安稳的情绪,有些人,只需一眼,便能探知个大概,此人,将来怕是要与她和景湛势同水火,绝对不容觑。
宫雪鸢徐徐走到她面前,轻松一笑,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语气:“你这丫头,我当真喜欢,只可惜啊,你选错了人,若你选择了灏儿,也许我会心软。”完,对着一众奴仆冷喝道:“摆驾回宫!”
回到北堂画影,倾城吩咐子陌先去休息,宫雪鸢的软钉子,还是让她忍不住心头惴惴,敢在京郊公然刺杀景湛的人,临渊王朝估计不会再有第二人。而他莫名其妙所中的毒,她敢肯定,十有八九和百里佳敏脱不了干系,这一切是意外还是巧合,搅得她心神不宁……
她只希望床上的人快点醒来,她不想一个人面对这一切,今是宫雪鸢,明日还有朝堂,还有皇帝会问询,介时,一切就不好这么答对了……
指尖缓缓轻触他的长睫,如扇般的轻轻垂落在眼睑,她点了点景湛的眉心,暗忖,你你一个大男人,长这么好看做什么?
寝床纱帘几经徐晃,子陌突然现身,“王妃,皇贵妃去而复返,直奔王爷寝宫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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