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夕阳西下,老翁扛着鱼竿,拎着两条青鱼望屋外的石头小灶而去,一泥锅,几杆柴,半瓢盆水,刃切鱼腹,去五脏,刨鱼鳞,取鱼腮,生姜两片,水开,阵阵清香飘至屋内。
“好香啊,什么好吃的呀?”
屋内简陋,一张破桌,一对烂椅,一张旧床上躺着五个人,但凡其中一人稍微动一下,床就吱吱作响,好像要坍塌一样,而李曼雪则是单独被放在长摇椅上,盖着被子。闻着鱼汤的香味儿,宋坤馋地直流口水,竟没睁开双眼,四肢已经自由行动,往屋子外边走。老翁见状觉得好笑,决定逗他一逗,拂掌起锅,手没碰到泥锅,内力使得盖子腾空,平稳放在旁边,灶下汇成小卷风,左右晃动着泥锅,令香味更加浓厚。
“从来没闻过这么香的东西,哇啊,我不客气啦。”
宋坤依然没睁开眼睛,口水已经流到下巴,舌头不停舔舐着嘴唇,双手大张朝泥锅扑过去。老翁右掌侧翻,逆时旋转,泥锅顺着掌风旋转方向也在空中旋转,避开宋坤,噗通一声,宋坤栽了跟头,掉落到屋外的邵水小沟里,哎哟地叫出了疼。
听到同伴惨叫,连城宇睡中惊醒,破门而出,二话没说便对老翁施以拳脚,老翁鬓发斑白,面容却红润有泽,身手更是矫健似壮年,一手接捧着泥锅,仅用单手和双脚位移躲避和防御连城宇的攻击,大幅摆动,十几个回合之后,老翁手中的泥锅依然平稳,鱼汤没有洒出分毫,倒是连城宇不敌,停下莽撞,才看清是一位仙风道骨,渔夫打扮的老人。
“杂毛小儿,好生无礼。”
老翁鼻子一撅,侧脸半望天,傲气显现了出来。连城宇见宋坤只是掉在水沟,没有大碍,又见老人手中拿着泥锅,散发出浓浓的香味儿,意识到自己确实无礼,鞠躬道歉:“爷爷,对不起,我以为你伤害我的同伴。”
“老朽我若要伤害你们,你们几个毛孩子还能平平安安地躺在我的屋里睡觉吗?”老人言语中混杂着不屑和一点高涨情绪,似有点到对方恩将仇报之意。
连城宇也算乖巧,知错认错,双膝跪地,诚叩一头:“对不起,爷爷,我太失礼了。”
见老大都跪地了,宋坤也赶紧从沟里爬出来,一同跪下:“对不起,老爷爷。”
“你们都是乖孩子,快都起来吧。”老翁也并非顽固,只是试探两小儿,见二人诚恳懂事,也就不再计较“孩子,都饿了吧,快来喝鱼汤吧,老夫我做的鱼汤这全天下都喝不到的。”
一人捧着一碗热乎鱼汤,宋坤已然饿扁了肚子,不在乎烫嘴,咕噜咕噜喝下一大口,幸福瞬间洋溢在脸上,夸赞不绝,老爷爷做的汤,当真是全天下最好喝的汤,我们家也算富裕,但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汤,该不是遇上神仙了吧?这可逗得老人乐开了花,白眉不停地内弯拉张,笑个不停,对宋坤说道:“慢点儿喝,小心烫。”
老翁又看看另一个,连城宇一直捧着碗,盯着碗里发愣,便问:“孩子,你怎么不喝呀?”
连城宇让老翁叫回了魂儿,眨巴俩下眼睛,又回头看看屋里,心情繁重,老翁看出他的心思,安慰说道:“那几个孩子也都没事儿,过会儿就醒了,除了那个躺在摇椅上的小姑娘,在回来的路上顶了一阵寒风有些着凉,可能会多睡一会儿。”
“爷爷,您是什么人?”连城宇还是开口问,老翁有些不悦,指责起来“吃饭的时候不许聊天,你家爷爷没教过你吗?”
连城宇一听,顿时一股热泪在眼中打转,但始终没落下,只是闷头喝下鱼汤,喝完后,用右手衣袖擦嘴,趁机顺势地擦向眼睛,说道:“我爷爷在世的时候,也跟我说,吃饭的时候,不许说话,不许发出声音。”
见连城宇想起爷爷有些伤心,老翁觉得有些愧疚,便坐在他旁边,伸手轻抚摸他的头,见他情绪稍微好转,才又站起了身,双手放在身后,面朝溪流,说起事来。
“孩子,你可知道你的身体里隐藏着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
连城宇一阵沉默,委屈答道:“爷爷,您就别取笑我了,如果不是您救我,我现在已经被那个妖物给打死了,我一点儿也不强。”
老翁摇头,继续道着:“现在的你,确实不堪一击,但是来日方长,你不要急于一时。”
“可我的学校被妖魔占据,我的同学们和老师都不知会怎么样,他甚至已经将魔爪伸向整个城市,以后还会伸地更远。”连城宇辩出自己的担忧,同时也懊恼自己无用“那个恶魔,我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老翁轻呼一口气,回头看着连城宇,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孩子,竟然也心系着身边的人,乃至一些毫不相关的人,颇有大侠风范,的确是可造之才,遂表明身份:“想必那两个雷鸣族的孩子已经跟你说过关于四魂的传说了,我就是疾风族人,我的名字叫风眠,曾经,我亲眼看着我的家人全部惨死,其中还有我刚出世的孙子,最后我苟延残喘活了下来,一个人躲在这断崖之下,本想寻找机会报仇,数十年潜心苦练,始终没有达到那个境界。”
风眠老翁回忆起二十年前,妖闯入他的家中,屠杀了所有人,甚至连刚出生的孩子也没放过,仅留了风眠一个活口。风眠以为自己武学修为已经达到顶峰,联合其他三魂的绝顶高手,一同讨伐那只妖,也就是远灵魔君。四魂长老活了几十载,杀妖无数,却没遇到过像远灵魔君那样强大的,四人联手与之激战,纠缠了近一天,最终落败,两死一伤,活下的只有风眠和受伤断腿的地岿族长老。
风眠哽咽着,又想起了他那可怜的孙儿,哭着道:“如果我的孙儿还活着,该是跟你们差不多大小了。”
看着风眠伤心的样子,不禁让连城宇心酸,生命就是这么脆弱的东西,当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会去想象哪一天会突然失去他们。这时天雨走出茅屋,她早已经醒了,没有打扰风眠讲话,直到听完他的故事,才悠悠地念道:
清江一曲抱村流,长夏江村事事幽。
自去自来梁上燕,相亲相近水中鸥。
老妻画纸为棋局,稚子敲针作钓钩。
但有故人供禄米,微躯此外更何求。
这正是风眠日夜做梦都在想的事情,可惜他再也无法享受这天伦之乐。
“爷爷,等我打败了那可恶的远灵魔君,替你家人报了仇,我就接你去我家。”连城宇这话让老翁甚感动,却又不舍他去冒险,劝告他说:“孩子,你现在连我都打不过,去找他就等于送死啊。”
连天雨笑道:“爷爷,您应该不是碰巧撞上,救的我们吧?您是特意去救我哥的,因为他是这世上唯一有可能打赢远灵魔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