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飞偷偷从矮墙翻回,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被守在墙根的洛妆妆逮个正着。
“嘁,吓我一跳。”许飞回头一看,洛妆妆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审视着自己,像一只多疑的小狐狸。
“和你说话的是谁?是不是你以前的同伙,你们有什么阴谋,又想要害谁了?那些跑来惹事的地痞是不是你们找来的?我就知道你肯定不安好心。”洛妆妆连珠炮一般发问,虽然没听见许飞和木同的谈话,但连蒙带猜也猜出了一半事实。
许飞正想说话,忽见林之平找来,一见面就说郭大路火冒三丈,正召集大伙去大厅。正好,许飞也懒得多和洛妆妆废话,拉着林之平就跑,丝毫不顾身后大喊大叫的洛妆妆。去往大厅的这一路,林之平一脸兴奋,以为许飞没见着,不住向许飞描述自己如何同那帮地痞对峙,吹嘘郭大路又是如何出手震慑对方,扬威天狮镖局的名号。哪知许飞不但看的清楚,甚至还知道来龙去脉。许飞只是不置可否,唯唯称是。
二人甫一进大厅,就觉得气氛不对:郭大路坐在首位脸色阴沉的可怕,大堂中间胡一圈赤着上身用麻绳绑得解释跪在地上,堂下众人也是个个绷着脸,肃手而立。负荆请罪?许飞和林之平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同有戚戚焉,赶忙收敛表情,眼观鼻鼻观心。坐在郭大路一旁的林图远见二人进来,悄悄招手示意。许飞一见,那真是满肚子的膈应,有心当没看见,却被林之平硬拉着悄悄站在林图远身后。
“郭老您也别生气。我看这事有蹊跷。”又闷了许久,林图远终于开口打破了场上死寂的气氛。
“哼!蹊跷?当然有蹊跷。可苍蝇也不叮无缝的蛋。”郭大路重重的一掌拍在扶手上,硬梨木扶手上清晰可见五个指印,可见心中怒气之盛。
“郭老息怒息怒,”林图远悄声附耳说道,只有许飞、林之平听的几句,“咱们这是租住在别人家中。有言在先,一切物事,但有损毁,都要照价赔偿。咱们身上的银两已经不多了,这里距西京还有段路程,各处都得省着来。”
郭大路闻言,刚抬起的手掌只得轻轻落下,紧紧抓住靠椅扶手,清晰可见掌背青筋暴露。许飞暗叹一声: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
郭大路深吸一口气,强压着火气:“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少惹事,少惹事。咱们吃镖行这碗饭,一半靠的是手头上的功夫,另一半靠的不就是人面熟,手头宽?打打杀杀对谁有好处?出门在外还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说句实话,掏心窝的话,咱们是家里的顶梁柱,上有老下有小,出门千里只为求财。安安稳稳走完这趟镖,银钱到手,回了建州,什么吃喝嫖赌没有?背后还有镖局撑腰,这样的地痞流氓还敢欺到咱们头上?借他个熊心豹子胆,见了爷们几个,都得细声细气跟小媳妇一样回话。大伙说,是不是?”
众人听了精神一震,齐齐叫了是,场上气氛才热闹点了。
“再说说你,胡三亩啊,胡三亩。你怎么就那么喜欢往女人裤裆下面钻呢?让女人祸害的还不够吗?”郭大路叫了一声‘胡三亩’,众人开始还一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胡一圈的大名。
“郭爷,这次实是那女的勾引我在先的,是他们故意找茬。”胡一圈有些不服,还在辩解。郭大路一听这话,更是生气。
“嗨,老头,还有那秃头。别把什么事都推到我们女人身上,你们自己混蛋可怪不得其他人。”忽然,房梁上有一女声传来,众人抬头一看,是灵当儿和洛妆妆,正坐在房梁上,一边说话一边嗑瓜子,旁边洛妆妆也连连点头。郭大路气的嘿了一声,也不愿跟女子多做纠缠,只是继续道:
“你还有脸说。你爹给人当了一辈子长工,就想有自己一块地。后来是拿着棺材本送你去学功夫。你也算好,出来在镖局某了份差事。可你说说,就为了个女人裤裆里的玩意,你误了多少镖局的事?糟践的银钱能给你爹买几个三亩地了?这次若不是我劝着林总镖头收留你,你自己想想,还有哪家镖局会收容你?可你到好,第一趟镖就给了我脸上一巴掌。我人老了,丢这个脸没啥,可真要有什么事,天狮镖局怎么办?这一众弟兄们又怎么办?”郭大路越说声越大。相比之下,胡一圈偌大的身子缩成了一团。
“郭爷,你说得对,灵姑娘说的对,是我混蛋,是我对不起大家。”胡一圈突然大声的嘶喊,双手被缚,就以头在地上磕的砰砰作响,不一会就见满头是血,甚是恐怖。
众人见状,不由心软纷纷求情,郭大路也是心硬,只是冷眼看着。胡一圈见了,也是下了狠心,双手一挣,麻绳断做几节,又抢到旁边一人身前,仓一声把出佩刀。
“你,你要做什么?”众人喝问道,以为这傻子要做什么傻事,忙挡在郭大路身前。郭大路双手一震震开众人,继续冷眼看着胡一圈。
“都是这孽根的错,今天,今天看我不斩了它。”胡一圈忽然一把扯开裤腰带,吓得梁上二位女子一声惊呼,捂住眼睛。
胡一圈举起朴刀,双手颤颤,对着下身,见郭大路仍是冷眼看着自己,复一咬牙,一闭眼,挥刀就向下砍去。
但见白光一闪,众人又是前后两声惊呼。胡一圈也是一刀砍下心里空落落的,但刀落一半之时只觉受到一股大力,再也砍不下去。他睁眼一瞧,不知何时,郭大路已然站在自己身前,一手鹰爪劲稳稳三指拿住钢刀。原来众人前后惊呼的含义也是不同。
“嗨。”郭大路一吐气,一抬手,连人带刀把胡一圈摔了个跟头,“哼,你爹还指着你这玩意给他抱孙子呢。不过也是暂寄着,若有下次,不用你动手,老子先把你给废了。还不快把裤子穿好,丢人现眼。不错,这一刀功夫力道不错,看来这两年你功夫倒没拉下。”末了,郭大路又夸了一句。
“是是。”胡一圈保住子孙根,又听郭大路夸自己,不禁欣喜若狂,这时想想也是后怕,忙不迭穿好裤子。
“呸,两个都不要脸。”梁上的灵当儿这才放下捂眼的手,啐了一口,嘴里的瓜子皮正中胡一圈光秃秃的头顶。
许飞也是啧啧:差一点这胡一圈就能去练葵花宝典了。
这时,林图远也打起了圆场:“这次也着实不能全怪三亩。我看定是有人暗中设计,否则哪有这么快就找上门来的,还这么一群下九流。”
“哼。走镖从来不太平。太平吃不了这碗饭。”郭大路重新坐回椅子上,说了一句。
“郭老,您看?我们现在怎么办?是不是提前上路,尽早赶往西京,只消交付了货物,咱们的事就了了。”
“不可。”郭大路略一沉思,一摆手道,“敌在暗我在明,可缓不可急,可稳不可乱。”
“要我说,怕他们作甚。咱们守株待兔,一来一个我让桃止掐巴死,一来一双我让桃止掐巴死两。妹儿,你说是不是。”灵当儿坐在房梁上叫嚣着,典型的凑热闹不嫌事大的主。
“对对,连底下那个大坏蛋一起掐巴死最好。”洛妆妆附和,嘴中的大坏蛋指的当然是许飞。
郭大路只当没听见,兀自指挥布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