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渊跟随属吏从偏门走进,在穿过偏门的前一刻,一直走在她前方,拉着她马缰的属吏突然停下,侧头,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公主,恕小人斗胆,您最终为何又选择投降,不是都自杀了么?”
宁渊心中一惊。这人是谁?听语气,似乎知道很多原主的事。
见她不说话,属吏微微低头,又道:
“您不会真的相信史大人从前对您的承诺吧,那不过是招降您、灭韩的计谋罢了,何况史大人身居高位,对他有爱慕之心的女子数不胜数,像他这样身份的人,必然终身被政治捆绑。”
顿了顿,他换了种语气,听起来有些嘲讽,“小人直言,用色的话,您觉得,大王为确保自己地位稳固,比起您一个毫无用处的亡国奴隶,是否会选择与自己利益一体的人?”
“小人相信您不是如此愚笨之人,所以完全不明白公主为何还要走这一回。”
“说够了吗?”良久,少女低沉的声音传入属吏耳中,属吏一愣,抬头看向她。
宁渊垂着头,黑色额发遮挡住她双眼,眼睛余下的部位,显示出一片阴影。
“那便请您带路。”再开口,无论是语气还是神色,都无不妥。
属吏不言语,只是点头以示了解,接着,他继续牵着马缰,朝前走去。
作为亡国公主,宁渊没有受到觐见之令已属幸运,她多少猜测得到几分,许是腾礼的原因。
最后,她被安送到了腾礼府内的偏殿中,暂时居住。
夜已深,她独自一人待在幽静的大殿内,看着门栏上落下的月光,发着呆。
忽地,远处传来靴子踏地的沉闷声。
她一怔,下意识背过身去,那个声音渐行渐近,最后在门外停住了。
“公主,您睡了否?”
“睡了。”宁渊闷闷道。
“是么?那为何公主还可以回答腾礼?”
“……”
“腾礼来,只是想多言一句,即将入秋,公主请注意身体,御医明天会登门,请公主做好准备,勿给他人添麻烦。”
“喂,腾礼。”在他将要转身离开前,宁渊抬起头,垂眸,盯着他的靴子,毫无感情地道:“说一句‘勿让我担心’,有那么难吗?”
那双靴子似乎动了一下,下一刻,腾礼温和的声音响起:“公主,您在说什么呢?腾礼听不懂,时候不早了,请睡吧。”
“等等,”这次,宁渊站了起来,“至少告诉我,在那之后呢?我该何去何从?”
然,腾礼未言语,只是径直走离了她眼前。
翌日一早,冷气浮动在空中,宁渊硬是被冻醒了。
她裹紧身上被子,欲再睡一会儿,想到什么,还是站了起来,自己找来脸盆,洗了个脸。
才收拾完,就有一个跋扈的女声自老远传来,扰乱了这份难得的安静。
宁渊踏出门槛的一只脚收了回去,正打算关门,然,一只着鎏金玉鞋的脚卡在了门槛。
“怎么,‘公主’是不欢迎本小姐?”
“不敢。”宁渊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柔弱无比,丝毫无任何威胁力。
但这位硬闯进来的女子,似乎并没有要就这么放过她的意思。
“那么,你应该不会反对我进来喝喝茶吧?”
“请。”
“听说,你是来自韩国的亡国公主?”女子刻意将“亡国”二字咬重。
宁渊不是韩璃,没有她那么深刻的恨意,只是面色平静地道:“正是。”
“哟,那可真可惜,你可知道本小姐是谁?”
“抱歉,并不知。”
“那么就给本小姐记好了,本小姐叫赵艺,是腾礼的未来夫人,受大王钦点。至于身份么,自然要比你尊贵得多。”
这句话,虽然没有如赵艺的心愿,给宁渊的心中划出一道血痕,但也令宁渊吃了一惊。
她吃惊的表情,映在赵艺眼底,却是愤恨和心痛。
如果宁渊知道她的想法,必然会腹诽对方的脑洞。
“说来,”赵艺十分满意地抚了抚头发,眼神带着几分不知从何来的自信,“我和腾礼自小便是青梅竹马,我与他结为夫妻,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
宁渊垂眸不语,心里却在好笑。
知道你在秀恩爱,但也不必将历史书上的用语套上吧。
还大势所趋人心所向,她以为她成婚是在革命?
不过……对于这位未婚妻,腾礼是怎么想的呢?
在原主的记忆里,撇去对腾礼的恨意不谈,爱意,并不比恨意少。
如果他最终会迎娶赵艺,那么与韩璃之间的缘分,又从何说起?
或者说,有另外的人,才是韩璃真正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