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粹不禁拿眼细细打量着坐在前面马匹上的小小少年,若是再往前推几年,那时的他更多的是学习,在身边虚心的求教;而今的他,开始有自己的主张,有自己的想法了,在征求他人的意见之时,便早已有了一套自己的想法,就今日这事看来,他便是有了自己心中的一套想法了,不再是当年的小娃娃了。而那言论当中,更不是一个普通的少年能够讲出来的。
“我四岁出任京口,在那时我便已知,父帅是不会轻易让我回建康的,那便是将我从这里调任到那里的区别,而我所需要的人才,只能靠自己去寻了;能将一方百姓治理好,安乐知足;便是我对他们的最大期望,如今看来,京口的百姓已经在慢慢的变好了,我只望父帅再许我些时日,让这里的人能够真正安乐起来才好。”
刘粹又如何能不知,当初刘裕将自己最不喜的孩子调离建康,便是将他支开,让刘义符做安稳地做好这个世子。
但如今刘义隆虽不争功夺利,但却愿意默默地将京口治理得井井有条;眼前这孩子的心装的并不全是自己,更多的是这些子民的安乐;现在听得他如此一说,心中更多了一份对眼前的孩子的佩服,小小的孩子能有这样的心思,更是可爱至极;刚才心中的气也是消了不少。“到底刚才这个珠子是不该接的,你若真想要,我给你弄来便可。无需欠别人的人情。”
“我也真是一时心急,喜欢得紧。”刘义隆难为情地笑了起来。“以后还是会注意的。”
二人便在阳光下,走入了城中。
且说袁齐妫他们一行申时才离开了谢家,几个人出来时还算是好的,颇为兴奋,可出来看了一眼天色,都变了脸色,开始慌忙了起来。
再说那刘义真,开始还以为齐妫并不知晓谢道韫是谁,谁知刚才竟然道是她的师父?!这是在故意给他难堪?还是觉着自己好笑?!
这会子一众人都急得不行了,唯独他站在那里慢悠悠地走着。
几人一回头,才知道那小子已经离得远远的了。并且还在那里东张西望地似在有限地欣赏着风景。
众人汗颜,这小子就不怕回家挨板子了?
齐妫突然心中一个灵机,撂下众人又独自找刘义真去了。“你们且先回去,我去一下就回。”
那袁妍看着齐妫远去的背影,心中竟突然生出由说不出的恨,就像是只因为自己的地位不一样,若是自己在她那样的位置,只怕自己比她做得更好一般,如今只是因为自己的背景不一样,便成了一个默默跟在她身后的丫鬟一般。
齐妫却是并未注意到这些,想着她这一日也算是出尽了风头。借着破坏自己的名声来抬高自己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不值得她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来到刘义真的面前,福了一福,道:“刘二公子,若是刚才有冒犯的地方,还请恕罪,毕竟小女子岂可与大男子并提的。”
刘义真望着远处扯了扯嘴角,这丫头说话最是让自己觉得难听!“我哪里敢生你的气呢!都是名门之徒了!且如今这‘刘二、刘二’公子的不离口,生怕我自己错认是世子了?”
齐妫浅哂,自顾地走上前去,与他并肩而走,道:“我不过是为了区别你与世子的名字罢了,并无他意。”
“现下这里并无世子在此,那请问又是何意呢?”刘义真干脆转身站定,看着他。
那远远的走去了的一群人,一不小心回头见着他们这般模样,都不知道在做些什么,且刘义符更是心中不痛快得很。那脚步便不由自主地放慢了;恨不能现在就将他们二人推开了来。
这边齐妫见他这般认真的模样,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这么一个较真的孩子。“对不住得很,实在是一时口误,刘公子!小女愿意受罚,可好?”
见着她巧笑嫣然的样子,刘义真一下子没绷住,笑了起来,那狭长的眸子闪着光芒,那俊美的五官配着这笑意,让齐妫都忍不住痴了痴。
“不最喜别人欺骗于我。”刘义真笑完之后,还是不满地道。
“也不是有意,实在是觉得自己什么都未曾学到,若是说了,反而觉得自己托大;却没想到在曲水流觞之时被你挖了出来,真是冷汗都出来了,所以才会想到抚琴的,却是被谢康公发现了。”齐妫解释道:“其实你也看到了,那琴确实也不过如此。”
其实若是说起那琴,虽然是不是很懂音律;在小辈里算是出众的,但若与大师水平相比,却是差得远了。
“你一直都与我作对,都不曾敢说你,现在你倒是与我置气,说来真是没道理得很。”齐妫笑道。“走了,赶紧跟着他们罢,回家了还得有一出呢!”
刘义真醒悟过来,也不再与齐妫辩论,迈着步子就跑了,留下齐妫根本就跟不上,只能望着远去的背影无奈地笑。
依旧是从原来的地方翻进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霁儿与齐妫心道幸运了,竟然一家子人都未曾发现。
正屋间的门被推开了,齐妫与霁儿站在原地愣住了。
只见那小几前坐着焦虑的母亲和一脸怒气的谢舒钗。
“主母……母亲……”齐妫吞吞吐吐地叫了句,望着自己身上的衣衫,本来是打算悄悄换了衣服,再去见她们二人的。
“你可算回来了,上哪里去了?怎么出去也不打声招呼?万一出了什么事儿……”王心蕊的眼圈一红,便是不能言语了。
谢舒钗扯了一下嘴角,冷笑道:“她若是能想到这些,便不会这般做了。”
齐妫站在那里不知要该如何说。本就是自己做错了,说多也是没意思。
“你快告诉了大夫人,上哪里去了。”王心蕊也理会谢舒钗的冷漠,她所不能理解的是自己的教育,眼前这个孩子已经九岁,可是真正在自己身边的时间又有多少,如今老爷一心想要自己与他添一个孩子;不是自己不想,一想到眼前这个孩子,内心便是不忍。
“回主母。女儿在院子里闷得久了,所以,便私自出去散散心去了。”这话在路上已经交代与了袁妍的,便是想到若真是进来了有什么意外发生,便让双方的口径统一起来。
“哦?”谢舒钗咬了一下牙,转眼眼神锐利地望向霁儿。“你家小姐私自出门,你不仅不通报给前院的夫人们,还跟着一起出去厮混?”
霁儿慌忙跪了下来,道:“奴婢知错。”
这孩子果然是聪明的,辩解在这个时候其实不是等于百搭那就是火上浇油。
“好!果然是好奴才!知道自己错了!”谢舒钗最恨的就是这种聪明的丫头,一句不辩解,就知道自己不会放过她的!明知道她这样做也没错,可心中就是气不过。“来人,拖下去,掌嘴十下,关入柴房!若是还不知悔改,便直接撵出去!”
这一幕来得太快,尽管会知道有种种的后果,可还没反应过来,这边就要将霁儿惩罚了?“主母,这是是女儿不让她说的,她一个奴才,如何敢背叛了主子呢?”
谢舒钗冷笑。“现在不肖与我讲她,你只告诉我!你如何能这般跑出去?”
“女儿刚才已经说了,不过是闷得慌,所以出去走走;并没有想到主母会这般生气的。”若是齐妫没猜错,她这是在做给自己的母亲看呢!在阳夏之时,自己并不是没有私自出去过,也未见她有这般动静,如今不过是换了个地方,自然这样的地方比阳夏时要注意些,却也用不着二人一齐等在自己的院子里。
“还在嘴硬是不是?”刚才丫头在自己的耳边一番耳语,谢舒钗算是彻底冒了烟了。“你是当我不知道么?”
且说王心蕊并不知道她曾在建康有何熟识的人,如今见谢舒钗的脸色都变了,想来不是什么好事儿了,便急忙道:“齐妫,你赶紧如实说了,或许大夫人还能想法子帮你。”
齐妫沉默。
“刚才妍儿那边已经说了,你是让她出去打掩护,去私会刘家的公子去了!!”谢舒钗恨不得站起来就扇她一巴掌,这样没脸面的事情她都能去做。
“女儿并没有,若真是说起,不过是碰巧而已。”齐妫淡淡地道。
“碰巧?你可巧可真是奇了!你来这建康才多久?如何能认得了他们?如何还能悄悄地往谢家去了?”谢舒钗气不打一处出。“你道你在做什么?”嘴里这么说着,手边的茶杯都扔了出去,不偏不倚,打在了齐妫的额角上,茶水泼了一脸。
齐妫闭着眼睛感觉那冰凉的茶水沿着脖颈直接进入自己的胸口,一阵的清凉,才感觉到额角疼得厉害。
看得王心蕊的心都突突地疼了起来。
“你是毁了你自己的名声就罢了!可是你还有一个长姐在上,还有一个三妹在下!你就这样毁我们袁家的名声?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你出去私会小子?且你们都已经相熟到一起去玩儿了!可见已经不是第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