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班后的办公室透着人去楼空的寂寥,无论谁置身在此时此地都会有种一个人走入防空洞的感觉,幸好他们都在路上,否则我也许会立刻离开。
我启动开关,当灯光重新投落在空阔的室内时,我的眼光扫过平时不怎么注意的地方。个人的办公桌体现了个人的风格,左边第一个隔断和第二个是董固与王虹的,两张桌面被打理的一丝不苟,电脑、电话、文件栏、文件夹、笔筒等等被几经苛刻的规划在直线内,这都是王虹的手笔。她爱整洁是出了名的,遭受过家庭变故的她把所有的精力都寄托在工作中,她认为这种动力的源泉来自于董固,因为董固所创造出来的不仅仅是项目,而是我们所有人赖以生存的基础;靠近王虹的桌子是八戒的,物品摆放的规格远远差于旁边两处,不过虽说不整齐也各就各位了,这还是每天在王虹的“注视”下勉强完成的;后面三张桌是证券、麻将、龚婷的,那桌子就没办法看了,主人根本就不像是下班离开的,而是像逃命离开的,太仓皇了。后面是王虹目不能及的地方,所以她也就眼不见心不烦了,不然她还得行“注目礼”。我的办公桌被安置在门口,不是隔断,是办公桌。这是怒哈故意安排的,搞得就像前台接待一样,当然了门口进来个人我想不搭理都不行,不得已我做了个指示牌,上写:桌上都有工作牌,请对号访问。所以进来个人我连头都不抬。怒哈第一次看见这个指示牌手向前伸了半米,那架势像是要没收,我伏在桌上的身子慢慢靠向椅背,双手抱胸挑衅的看着他,如果他敢把牌子拿走,我就会把所有的委屈和愤怒爆发出来,怒哈终于把手缩回去了,不是来自于我的震慑,而是来自董固的,因为就在他伸手的一刹那董固“霍”的站起来了,眼光直逼怒哈,眼睛里是噬人的火焰,怒哈的表情是惊吓,而我们的表情是惊讶,直到怒哈讪讪的离开我们还在惊讶,不明白董固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反应。
那次以后我的位置好像成了办公室经理的一样,独立在办公区间外,不是接待就是主事的了,怒哈没想到弄巧成拙,想纠正也不好下手了。我们办公室没有经理,这是个不正常的情况,这源于怒哈的私心保留。以前的经理是一个和善的老太太,兢兢业业、无怨无悔的辛苦了大半辈子,后来实行办公自动化,要用电脑工作,老太太本来请求换一个手工类的工种,没职位也行。可是总公司不同意,因为在我们公司不是按能力进管理岗的,而是按论资排辈,老太太在整条利益链中没有任何阻碍作用,反而有一种平衡作用。不得已老太太只好夜以继日的学习电脑,刚刚学会了一些初步的操作,公司又改向科技化迈步作起了软件项目,老太太喟然长叹:“我不与时啊!”然后坚持只做辅助,绝不作外行领导内行的“搅棍”,所以老太太尽可能的给我们提供极大的外围条件,使我们有一个相对稳定的工作环境。后来老太太以身体不好为由提前两年内退,保留了她“一生好人”的名节。
老太太退休后,怒哈逼走了项目工程师,所以才请来了董固,本来打算让董固任经理,董固却明确表示只从工不从政,也只得作罢。怒哈一心想着把他的亲信插进来,但须得经过董固的默许,董固只说了一句话:“去问总公司吧!”从此绝了怒哈的念头,所以我们办公室基本上是散兵游勇,倒是给了我一个发号施令的空间。
我斜倚在沙发上想:谁会第一个来呢?肯定是王虹,她家离公司最近……只听门被“咚”的撞开了,一个人大步走了进来,我惊讶的借着灯光仔细一看,原来是董固,我条件反射的就跳起来了:“我没看错吧?董工,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说是在家里,你是飞来的吗?”董固的房子是总公司为他安置的,在经济开发区,离公司十几公里,在这个时间段想赶过来至少也得一个小时。
“我在朋友家。”董固避开我的眼睛闪烁其词的说。
“朋友……”我几乎是惊叫了一声跳起来,董固本能的哆嗦了一下。
这时门又响了,麻将面色异常的走了进来,看到我惊异的表情和董固的不自然,奇怪的问道:“什么情况?”
“董工说他从朋友家赶来。”我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说。
麻将不以为然的扭了一下头,突然又像感觉到了什么,猛然转过头同样面露惊奇的说:“女朋友!”
我重重的点点头。
董固面露焦急之色,刚要解释什么,门又开了,龚婷风风火火的闯进来没头没脑的问道:“什么事?什么事?”
董固几乎绝望的闭上刚要张开的嘴,遇上我们三个人沉默是最好的方法。接着另外三个人陆续进来,麻将和龚婷添油加醋的把事情陈述了一遍,然后我们忘记是做什么来了,齐齐围着董固听他一个解释。介于董固为什么被我们公司轻易请到,这一直是我们的一个心结,他肯定有什么目的,目的达到了一点会离开的,对于我们来说那是世界末日。我们经过反复研究之后得出“为女人”这个答案,如果那个女人被哄到手了,肯定会离开的,所以此刻我们如临大敌。
董固有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感觉,最后一狠心从西装内口袋掏出一个钱夹打开支到我们眼前:“我老婆,你们满意了吗?”
龚婷立刻一把抢过来眼睛瞪得溜圆:“哇!绝对的中国式美女。”
我们同时急不可耐的去抢,钱夹在我们手里被暴力的传阅着,的却地地道道的中国美女,皮肤白皙、明眸如水、柳眉弯弯、瑶鼻丰唇、含笑如春,真想不到长相不在“帅”字例,外加有点不解风情的董固居然有如此美娇妻,羡慕的在场的三个男子眼睛里度喷火了。
“为什么从来没听见你提过老婆,她……还在吗?”麻将小心翼翼的问。
“白痴,有这么问的吗……”八戒拍了一下他的头,转身笑呵呵的问董固:“……那嫂子呢?”
大家紧紧盯着董固,要是得不到答案肯定从此会给我们留下心病。董固神情淡淡的从八戒手里接过皮夹看也不看一眼合起来装回去,然后便往自己的桌子跟前走边说:“带着儿女移民美国了。”
“啊……”几个人同时长着嘴,真是大出我们的意料。
“这不是还是一个意思?”八戒说的有点拗口,但我们都懂了。
“什么一个意思不一个意思,她去美国继承她姨妈的遗产,移民是她姨妈的意思,等遗产过继完成,她还会回国投资的,我们感情不知道有多好,给你们看看我们的聊天记录。”董固说着把手机递向我。
我快步走过去几乎是抢到手的,怕他又反悔。打开界面点开他的msn,就看到“老婆”的“联系人”,我还没来得及看呢,就被八戒一把抢过去:“未婚不宜啊!我给你们用绿色的语言转达一下就行了。”我们中只有我和那俩实习的未婚,基本上我们就被“屏蔽”了。
“哇!真是情意绵绵啊!不是吧,董工,你也太风流了,这么出格的话你也说得出来,嫂子怎么看也是个良家妇女……”八戒不知是夸张还是真实的。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麻将急得就去抢,被八戒一把推开说:“都说未婚不宜了,一边去。”
在大家的哄笑和争抢之中,董固借机把手机“收”回去了。
警报解除!我们心里堵踏实了不少,突然反应过来到该奔主题了,八戒第一个发问道:“杳杳,你这么急火火的把我们招来不是为了董工‘红杏出墙’的事吧?我可是花了三十块钱打的过来的。”说着在我跟前伸出两个指头。
我晕了一下指着他的手指问:“你确定是这个数吗?”
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立刻变了个数:“不对!我说错了!是二十块。”但他居然又变成了三个手指。
麻将过来把他推开说:“你还是先去跟那‘哥俩’商量一下,到底报销谁!”
八戒悻悻的瞪着自己的右手指,然后伸出左手使劲拍了一下喃喃自语道:“奇怪!今天怎么都不同步?肯定是看了董工老婆的过。”
我们哑然失笑的看着董固,后者则苦笑着摇头。
“下来我的……”麻将把一张违章罚款单放到我跟前说:“……我为了赶时间抢道被警察叔叔开罚单,怎么处理?”怪不得他进来时摆着一张臭脸。
我眼晕晕的看着他说:“走开啦!就这么点破事,完了报到董工的账里,就说接他的时候挨的罚不就结了。”
我看见背对着我的董固腰瞬间塌下去了。
“哎!”麻将的声音像是如获大赦,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龚婷一听立刻挤过来说:“我刚叫了麻辣烫,还没来得及吃就被你招回来了,白花了三十多块钱,我同步!是这个数。”龚婷说着举着三根细长的手指在我眼前晃。
我眼睛扭开她的手指说:“你们都报完了?该我了!我买了二十元钱的烤鱿鱼,给了老板娘一百元钱,她去换钱了,老板的鱿鱼还没烤好,我忽然就想到问题的症结上了,鱿鱼和钱统统都从我的脑子里消失了,然后我打的过来给了司机五十元,他说找不开,我顾不上了就叫他不要找了,还有……”
“啊……”龚婷大叫一声跑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手忙脚乱的扒着文件夹说:“……开始工作,开始工作好不好?”因为再说下去我的钱就要他们平摊了。
“不对啊!逻辑有问题!你既然有五十的,为什么不给老板娘五十的,没准五十的她能找的开,你就既能吃到鱿鱼,有能找到零钱,这样付车费的时候就不怕找不开了。”麻将立刻反应过来我没有经过逻辑整合的计算。
所有人(除了董固)都愤怒的看着我,我的神经已经开始往一个角落里“蜷缩”,但我的脊背硬挺着没屈服。“你是不是不想报你的罚款了?”我怒不可遏的瞪着麻将喝道。
正在得意的麻将没想到我这样一个回马枪,重重的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后缩回位置上。
“对呀!这种付费的方式是有漏洞嘛!”没得到好处的八戒接腔道,他特意把“漏洞”咬的特别重。
“你们今天是不是打算通宵?”我“恼羞成怒”的。
这几天康丽琼的家里一到晚上就热闹非凡,半岁大的点点每到晚上就可以和“电电”里面的怪叔叔们一起玩,情趣指数达到了最高点。
屏幕里孟禾颢几人将杭路推到最前面跟点点玩,为了打好基础他们可谓将公关技巧用到极致了。通过不懈努力和康丽琼手把脚的教授下,小点点终于学会“稍息”了,一听到怪叔叔的口令,他那胖嘟嘟的小丫丫就像装了开关似得“腾”就出去了。这是他们训练的年龄最小的“战士”了,如果要打破这个记录恐怕要到娘肚子里去寻找了。
这会儿几个人正脑袋挤在一起发懵,因为遇上难点了,稍息、立正、向右看齐都是一个动作,这让他们很是担忧自己的训练水平正在退化。
“‘输入’有问题吧?杭路,你是不是应该重新作一下‘系统’?”孟禾颢点了一下杭路的头说。
杭路偏头躲过孟禾颢的点势,眼睛瞄向小点点那双胖嘟嘟的小丫丫说:“不是软件的问题,是硬件。”
“哦……”几个人嘴呈“o”型同时看向小丫丫。
康丽琼和翁征笑得前俯后仰,小点点也不明就里的“呵、呵……”跟着笑。
季明达挠着自己的脑袋,那一撮头发已经东倒西歪了,不过他的注意力还是在那只胖丫丫上,“这是重力数据太大,他一出脚那力就往右边偏,收拾不住啊!”
“对呀!你们说什么东西能把小丫丫喂出‘重力’来?”孟禾颢说着眼睛转向康丽琼,其他几人也随着看过去。
康丽琼的脸一下子就红了,那不明着有所指吗!“你们几个臭小子再胡说八道我就把‘重力’拍到你们脸上……”康丽琼说着握起宝宝的小丫丫示威着,几个家伙故意怕怕的向后躲了一下,康丽琼不解恨的伸长脖子往他们后面看着喊:“……关靳东呢?该巴结我的人躲在后面当幕后英雄呢?是不是娶媳妇的时候,你也扔下新娘躲到洞房后面去?”
“吃吃吃……”几个人捂着快冲破手掌的声音弯着腰从电脑跟前消失了。
此时的关靳东还是摆着那个酷酷的姿势躺在床上,感受着那几个顽劣的家伙从屏幕上传递过来的乐趣。作为他们中的最高指挥官,他始终保持着一种身份,不像他们一样尽情挥洒青春的动能,何况他还要在这个红娘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所以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现在倒好指名点姓了,还把话放的那么狠,这“幕”把他还能“后”的住吗?
“到!”他从床上飞身跳起一个箭步跨到电脑跟前站的笔直:“领导有什么指示?”就这一动作和声音把电脑前因被忽然冷落有点闹情绪的小家伙惊得跌在妈妈怀里。
康丽琼“咯咯咯……”的笑着抱紧儿子说:“不出来则已,一出来惊天动地啊!”
孟禾颢等人眼神直直的看着他们的领导,心里都在嘀咕:乖乖!这是真急啊!师长点他也没见过这么迅雷的。
小家伙看着眼前这个英俊伟岸的叔叔,小小的眼神里居然又一丝崇敬。康丽琼看看儿子,亲了一下他的小脑袋说:“你怎么也要陪我儿子玩一会儿意思一下吧!让我检验一下你有没有当爸爸的潜质!”
“哎哎哎……”孟禾颢急忙过来推开关靳东说:“……当爸爸的潜质是要那方面决定的,你这样检验就不对了,况且你老公也不答应啊!”
康丽琼的脸又红了,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玩手机的老公,后者则和她对望一眼无奈的又挪到手机上,心想:你们就当我不存在吧!看在这几天你们卖力的哄我儿子开心的份上,我就忍忍吧!
“你这死孩子!你没有巴结我的时候?那天你肯定也把谁瞄上眼了,我想想啊!那天你和谁坐在一起。”康丽琼恨恨的说,脑子里使劲回放当时的情景。
“是那个空姐。”庄项质立刻回答道。
“哦!对了!颜意,你还真会挑啊!你怎么没挑上杳杳啊……”
“哎哎哎……”孟禾颢急忙摆着双手往后缩去,同时看着关靳东的反应,“……点妈,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会出人命的。”
关靳东也晕了一下,心想得尽快转移话题,再说下去可能伤感情了,他立刻叫了一声:“杭路。”
“到!”杭路一个箭步上前站的笔直。
屏幕里的小家伙被迅速感染了,居然把那只胖丫丫收回来一个标准的“立正”。
“哎哟,乖乖,‘重力’反弹了,头儿,这兵还得你训练呐!”孟禾颢“五体投地”的服气,其他人一百个赞同的点头。
关靳东第一次以一个迷死人的笑容投向这么给他面子的点点,小家伙居然又颤了一下双膝再行了个立正礼,把那几个训练了小家伙几个晚上的大家伙气的快冒烟了。
“你不是会魔术吗?给宝宝变几个魔术。”关靳东笑着对杭路说。
“是!”杭路立刻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四方的咖色绒布,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来回舞动了几下,然后右手在半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线迅速盖在左手上,在大家紧紧盯住那块绒布的时候,杭路卖关子的缓缓将绒布往下滑……然后他猛然将绒布揭去,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赫然出现在他手里。
一声悠长的惊叫快把大家的耳膜震破了,是兴奋异常的小家伙发出来的,小家伙哪见过这么好玩的东东,惊魂未定的大家刚刚把心儿拂了拂,又一声更大声的惊叫从孟禾颢的后面传来,那声音带着呼呼的风声,大家感觉腿肚子里面的筋迅速的转了一下然后膝盖往地上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