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远县南,淮河西岸,荆山东北山脚,两匹马一辆马车正奔驰在向南的小路之上,早早降下的夜幕,早已将后面靠双腿追赶的官差远远抛开,不见人影多时。
来到荆山脚下的一片树林之中,徐贵终于勒马停了下来,他可没有赵小龙暗中视物的鬼眼,且不敢在这冬末暗夜之下,在林中策马狂奔。刘二虎及驾车的赵小龙也是纷纷停下,看了一眼身后远方的县城,呼出了一口大气,两人相视一眼,便哈哈笑了起来。
“臭小子,你这是要颠死我啊!”
车厢里却是掀帘探出一头,脸色煞白的薛怀文大声说道,走下车来伸了伸腰,回头又狠狠瞪了一眼赵小龙。
“前辈,事出紧急,我也是没办法啊。如果被那些捕快追上。。。”
“追上又怎样,我还怕了他们不成!”
看着赵小龙挠着头轻声解释,薛怀文哪里听他说那么多,直接就是一阵咆哮。
“前辈,我当然知道您不怕他们,我是怕您出手杀了他们。。。”
赵小龙说的这话,有些恭维薛怀文的意思,让薛怀文听着有些舒服。只是脸上的得色瞬间便一闪而过,马上又指着赵小龙骂道。
“臭小子,你就是这么白痴,不知道这世道,不是你杀别人就是别人杀你吗!跟你一路,我早晚死在别人手里!”
“薛前辈,小龙至善,您何必如此责备。况且,他们是公门之人。。。”
“还有你!你个胆小如鼠的窝囊废!”
徐贵见赵小龙被薛怀文指着鼻子骂,低头委屈的模样,甚是让徐贵心中不忍,忍不住便替赵小龙说了一句。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薛怀文便回头又指着徐贵继续骂道。
“公门怎么了!这昔日繁华的怀远县,不就是被这县衙公门折腾成如今这萧条模样?你看那怀远县,还像是个人待的地方吗?什么叫民不聊生官逼民反!”
薛怀文一通大吼,原本就虚弱的身子,经此一番折腾连带激动之下,脸色更是苍白如纸,连连咳嗽之下身形都有些晃动。
一见他如此,赵小龙连忙跳下马车,不顾薛怀文的推挡,硬将他扶上了马车。而一边还在马上的徐贵,原本被薛怀文如此指责,心中甚是不快,可见他如此情景,却有些怒不起来,他说的那些话,反而是在徐贵脑海里再次响了起来。
确实,自己当年路过怀远县,甚是惊讶于它堪比苏杭淮扬的繁盛景像,每每走镖,都想着有机会一定再来一次怀远。只是,仅仅数年之后的故地重游,却发现已是今非昔比,当年的三江繁盛之地,如今居然变成了犹如劫后余存之地,这不全都是县衙造成的吗。
自己呢?难道是当镖师久了,谨小慎微惯了,居然连一丝江湖豪气都没剩下吗?当年的疯和尚,难道已经死了吗?
徐贵抬头望着黑暗的夜空,深深地叹出了一口气。
一边的刘二虎则是完全没有搞懂到底都是怎么了?看到官差追,身边平民的自己逃跑,又有什么问题吗?那姓薛的前辈高人,难道从来不怕官家的?刘二虎完全不明白为何薛怀文如此生气,又见自己尊敬的师父居然连一句反驳之言都无,心中甚不是知味。
见到徐贵抬头望天长叹,刘二虎心中有些不忿,策马来到徐贵身边,愤声叫了一声师父。却见那徐贵转头望向自己,有些意志消沉地说道。
“二虎,你说,我是不是有些太过胆小了。不敢惹事,只会逃避,就是个胆小怕事之徒。”
“不,师父,您是我见过的最侠义之人,也是我跟小龙最尊敬的师父。。。”
刘二虎突然见徐贵如此消沉,心中突然有些发慌,连忙说出自己所知道的所有恭维之语,只是还没等他说完,便听到马车之内又响起了大声争执之音。
“前辈,您这是要做什么,求您不要再随意杀人了。。。”
“臭小子,你懂什么,谁惹到我头上,我就灭了谁,我可不像你们这么婆婆妈妈。”
只见,薛怀文掀开帘布便跳下马车,结果一个没站稳,险些摔倒在地,还好扶住了车帮才没在徐贵等人面前难堪。
赵小龙紧接着跳下了车,紧紧抱住了薛怀文一条手臂,虚弱的薛怀文挣了半天,直至力竭也没能挣动半分,反倒是累得直喘粗气,指着赵小龙鼻子半天,却是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徐贵见状,翻身下马,来到赵小龙身前,示意他扶薛怀文坐到马车上,然后问向赵小龙。
“小龙,这是怎么回事?”
“师父,前辈执意要去杀了那县令。可您知道,以前辈现在的状况,别说杀人,就是到得了到不了县衙外面都不可知,就算到了县衙,前辈又能如何,还不是被那些官差抓住。”
“好你个臭小子。。。原来。。。我在你眼里。。。就是个废物。。。你忘了我是谁是吧!你放开我。。。看我怎么杀进县衙。。。将他们全数杀了。。。”
“前辈,我怎么可能这么想您,我更知道您的手段,就是因为知道您的手段,这才不让您去,一旦您出手,那肯定又是不分男女老幼,都会死在您的毒物之下,我怎能让您造下如此杀孽啊。。。”
两人越说越是激动,薛怀文听到赵小龙又说这些妇人之仁的话,气得火冒三丈,正要再次大骂赵小龙之时,徐贵却抢先说了一句。
“哦,薛前辈是要替怀远县的百姓为民除害啊。”
徐贵这句话,让三人听得皆是一愣,赵小龙和刘二虎怎么想也没听出来,那薛怀文有这层意思在里面,怎么听都觉得应该是他那杀心犯了,要弄死那些追自己的捕快及县太爷啊。
而薛怀文听到这话,一愣之后,居然发现自己突然有些语塞。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要为民除害了?我的话让人觉得是如此吗?心中疑惑的薛怀文,不知该如何接下徐贵这句话,愣愣地看了徐贵良久,最后勉强才憋出了一句话。
“哼,什么为民除害,我只有一句话,谁来惹我,我就要他好看!”
徐贵见薛怀文的气势已消,便笑了一下,然后轻声说道。
“薛前辈,刚才您骂我骂得很对,行走于江湖,我们岂能如此逃窜,几个公门捕快一介书生县官而已,既然敢惹到我们头上,我们就一定要还以颜色,给他们好看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