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对影成三人
作者:一碟菜      更新:2020-03-22 08:09      字数:5499

白汜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着,周围满是令人厌烦的灰色雾气,还有无数古怪的声音环绕。他只能认出其中的两三种语言,但周围至少有数百个不同的声音,不同的年龄,不同的种族。

他做了一个光怪陆离又荒诞可笑的梦。仿佛另一个人的经历被硬生生塞进了他的脑袋里,童年时父母的怜惜和自责,少年时父母的怀疑,还有他每次痛苦时父亲那自以为看透了一切的眼神。拼命想遮掩的淤青,同龄人的嘲笑和作弄,还有她。

白汜体验了齐木的恨和痛苦,自然也体验了他对她的感情。作为一个经历过太多不幸的人,白汜轻易就从齐木那不成熟的恨意里解脱了出来。可是那个身影却深深的印在了他的脑海里。白汜从没有谈过一场正经的恋爱,在他心里一直对这种纯粹出于荷尔蒙互相吸引,繁衍后代的剧本一点兴趣都没有。

但他知道,自己确确实实爱上了这个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见面的女人。

他继续摸索着,直到眼前出现了一道十分华丽的门,他知道那是属于齐木的门,他在齐木的梦中看到过。

果然,那门把手纹丝不动。他只能绕过门继续向前。

不知走了多久,他始终没有找到一扇属于自己的门。在这一片黑暗的地方只有他自己是唯一的光芒。

直到白汜有些厌倦了,他停止寻找任何一扇门,他挥了挥手,想赶走这一片恼人的雾气。令他惊讶的是这片雾气居然听话的真的散开了。

他站在一片空白的正中央,什么都没有。

他又尝试着挥了挥手,这次什么也没有发生。于是他闭上眼睛,尝试在自己脑中肆意的涂抹着。

在他的周围,这片空白也随着他的涂抹变化着,有着无数触手和巨大翅膀的怪兽,钢铁铸做的大鸟,乘坐着圆形空艇的绿皮肤小矮人。整片空白就如同一块橡皮泥被随意的拿捏着,扭曲着形状。

最后白汜终于停止了自己的胡闹。他在空白的最中央留下了一座小屋,一座和他在澳挲时一模一样的屋子,孤独的伫立在这无边无际的空白中。

他伸出左手,看着自己左手掌心中那个十分显眼的炼金阵。这个炼金阵是在白汜接触到亦十的一瞬间诞生的,毫无疑问,就是它将自己拉进了这个梦幻般的世界。

“我这一次,算是真真正正的入梦了吧。”身为入梦阵的创造者,他自然十分清楚他现在就身处在“梦中”。这也是他不怎么惊慌的原因。如果他已经死了,那地狱断然不会是这么一副模样。

似乎是齐木崩溃的那一瞬间将入梦阵的效果发大了数百倍,碰巧白汜在昏迷前又直接接触了齐木。于是齐木那独特的梦境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一般直接闯入了白汜的梦中。

这么说来,这个进入梦境的能力可以说是齐木送给自己的了。既然他可以肆意改变梦境,那么这应该是属于自己的“梦”才对。

“这是…清醒梦吗?”白汜自言自语道。清醒梦的传闻他在神秘学的那本参考书上有看到过,与“白日梦”不同,清醒梦者在睡眠状态下也可以保持清醒,并且十分清楚自己正处于梦中。熟练的清醒梦者可以将自己的梦境改造得与现实一模一样,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肆意操纵自己的梦境。

在翡翠领时期医学家研究出一种药物可以使服用者进入清醒梦睡眠,这种药物的大部分成分由艾叶,羟色氨酸,石杉碱甲等颇具争议的化学品组成。最早被用来治疗性瘾者,抑郁者还有心理疾病人员。但最后它极其可怕的上瘾性使整个翡翠领都受到了严重的影响。农民不再农耕,夜莺不再开门,就算是国王都有在现实中无法满足的欲望,但是在清醒梦中,每个人都是自己梦境的造物主.

于是在整个国家瘫痪的威胁下,翡翠领皇帝紧急制止了这种药物的生产,并且从此以后仅允许皇室人员使用.

在微风领成立之后这种药物就被正式的废除了,只有很小的一部分幸存在民间.

这种药物叫做“半生闲”.

到了这时白汜已经不着急从这个清醒梦中醒来了,他对那些古怪的声音产生了巨大的兴趣。至少以前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任何人会从出生开始就不停做这样诡异的梦。为什么这个世界上只有齐木有这个能力?(现在要加上他自己了。)那些古怪的声音还有画面还有她是真实存在的吗?那些…怪物,铁鸟,小绿人等等种种画面是从哪里来的?

想到这里,他突然预感到了什么般抬起头来。

在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扇门,一扇十分普通的木门。

清醒梦中不该出现自己预料之外的事物..这是清醒梦的规则.

他又尝试着拧了拧门把手,这一次门十分轻易的就打开了,但门里的景色却让他大吃一惊…

那是一个和他所处的世界十分相似的世界,不同的是那个世界更加的繁华和拥挤。抽象诡异的高大楼房,同样造型奇特的蒸汽车和行人,天空中不时划过一只钢铁做成的飞鸟。门内的画面在快速的闪动着,白汜又看到了战争,与他所处的世界完全不同的,更加残忍的战争。一颗绿色的圆柱体被飞鸟投下,产生的威力便足以炸毁半座澳挲城。

“这是..另一个世界?”白汜试图踏入门中,但仅仅是将脚尖靠近门框,他就感受到了强烈的抽离感,直觉告诉他凭现在的他如果强行踏入这个梦境,那么他将永远不能回来了。

他只好将这扇门关上,他没有丝毫兴趣去另一个梦境世界探险。

到了这里他其实已经有所怀疑了,这一切和他所读到的清醒梦完全不同,清醒梦最令人着迷也最出名的特点便是做梦者拥有绝对完全得掌控力,而这扇门..还有那一头的那个梦境,明显超出了清醒梦的范畴.

于是这扇门逐渐淡去,白汜正准备回身寻找可以让自己醒来的方法时,他的身体突然一震。

然后他缓缓的向上看去。

就在他的上方,原本该是一片黑暗的地方,凭空多出了无数扇门。

无数扇形状颜色花纹各不相同的门…….

“你终于醒了,这该死的啤酒,你根本难以想象…”白汜晃了晃脑袋,然后迷茫得盯着身边正在抱怨啤酒太冰的同伴.

“我睡了多久?”

“不到五个小时,你知道把你背回来有多累吗?幸亏那些保安也睡死过去了。这里的一切都糟透了,还有这难喝的啤酒。”

“啪”白汜突然一巴掌拍在亦十的脑门上,对方没有防备的被打个正着。

“你xx疯了?”脑门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得亦十拿起武器就准备抽这个忘恩负义的混蛋.

“所以我这次是真的醒过来了..”在看到无数扇门出现后,白汜就感到自己被强行“拉出”了这个梦中。虽然白汜无法解释这个梦境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他可以肯定自己刚刚经历的绝对不是寻常意义上的“清醒梦”。

“所以说发生了什么事?那小子启动了一个炼金阵?”亦十揉着脑门问道,手边玻璃杯中的橙黄色液体散发出酒精味道。

“不对,那小子有问题。似乎是我的炼金术开启了他的某种反应,就像一个开关。”白汜抢过那玻璃杯一饮而尽。

“传教士啤酒..”这又是一件可以将他拖入回忆深渊的物品….为什么它们就是不肯放过他。

“已经过了一整天,我们只能等今天天黑之后再去医院了,希望那个小子将昨天发生的一切都当做梦了吧。”

“这恐怕是强x犯最常用的祈祷词了。”亦十配合的咧了个笑脸.

“唔,那是什么?”就在白汜还在试图让自己仍然混乱的大脑冷静下来时,亦十指着白汜的左手问道。

在白汜的左手掌心位置,出现了和梦中一模一样的复杂炼金阵图,看起来就如同一个永久性炼金阵。

“我在倒下去的那瞬间,与齐木产生第一接触的就是左手掌心..”白汜握了握左手,倒没有任何不适感.

“要不,启动它试试?”亦十一脸坏笑的劝道,一边说一边悄悄退到了房门口。

白汜心里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炼金阵自然是有些好奇和激动的,所谓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虽然不知道这个炼金术有什么效果,但与那古怪梦境肯定是脱不开关系的。

说着他缓缓启动了掌心的炼金阵(永久性炼金阵是由拥有者的意念启动的,纹身性质的永久炼金阵就如同人身体上的第三只腿一般操控自如,当然每天视炼金阵和使用者的不同使用次数也会有限制)

一阵青色的光芒在他掌心一闪而过,就在这一瞬间他又看到了那个自己十分熟悉的,属于自己的梦境。不过他身边的触感很清楚的告诉他,他这一次并没有被拖进那个梦境,他的身体仍然在温暖的鹅毛被窝中。

如果只能看到自己的梦境,这个炼金阵的意义在哪里呢..?

白汜试探性的将右手的酒杯放在了左手上。

青色的光芒突然化作了一个个飞舞的颗粒,将酒杯包裹其中,仅仅是一个瞬间酒杯就从他掌心消失了。之后白汜感到了一阵生涩的虚弱脱力感,伴随着阵阵眩晕。那个酒杯居然被白汜从现实世界“放”到了自己的梦境之中.

“发生了什么?那个酒杯去哪了?”亦十在一旁看热闹。

“它…被我放到某个空间里了?”

“恩?所以这是个传送法阵?试试能不能拿回来。”

白汜再一次启动了炼金阵,这一次他轻易就在梦中的世界找到了那个酒杯。

“嘿.”

又是一阵青色微光,那个酒杯原封不动的出现在了白汜的手中。

就在酒杯出现在白汜手中的一瞬间,白汜感到了一阵巨大的抽离感,就像一个醉汉还未醒酒又被猛灌了几十瓶啤酒一般,世界在向右倾斜,他胡乱挥舞着手臂试图抓住一个可以支撑他身体的救命稻草。

“你在酒量上的表现可不像一个澳挲人。”虽然看出白汜的眩晕和炼金阵有关系,亦十还是积极抓住了每一个可以嘲讽白汜的机会。似乎他身边的人不管初识时多么正经,相熟以后都会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在泡了将近一个小时的热水澡后,白汜才感觉自己的感官恢复了正常。

“看来这个炼金阵我还需要适应一段时间。”

“那今天还干不干活儿了?”

“……….”

黑夜下又是两个鬼鬼祟祟的贼,沿着月光引导的小路向前,身边是被野猫踩踏了的墙头,脚下是不知哪个姑娘偷偷遗落的玫瑰花.

远处是蜷缩在一片黑暗中的病院,就像一个对于他们来说完全不设防的美人儿.

潜入,杀人,拿钱。再没有比这更简单的工作了。

俩只老鼠就这么悄悄的摸到了六楼,那和齐木梦中一模一样的金属大门就这么横在他们面前.

交头接耳,再输入密码。

啪嗒的一声传来,那是小偷耳中的仙乐和贺礼。

“608,608.”其中一个小贼低声提醒道,他们顺着走廊中暗沉的夜光灯一间一间的数过去.窗外是野猫在发春的泣鸣,还有无数扇门中被褥翻滚的声音.

最后,他们停在了一扇用烫金色印着608的墨绿色大门前.

白汜还是用老办法开了门,蓝色的火苗在阴暗的走廊中一闪而过.

迎接白汜的是一只十分强壮的左拳。

白汜感觉自己的鼻梁断了,身后传来亦十弓箭出弦的破空声.

但他知道亦十失手了,因为下一秒他就感到一股巨力将他拉入门中,然后是亦十的一声闷哼.

好重的酒味。

这是白汜对这个房间的第一印象,不仅因为自己眼前还是一片漆黑,而是这屋中确确实实散发着数十种烈酒的味道.

苦艾的茴香味,朗姆的橘子味,还有草莓伏特加的水果味道混合在一起,强x着白汜的鼻腔.

突然间失去平衡的他只能茫然的挪动着,他能听到前方亦十和对手扭打在一起的碰撞声。

为什么每一次出事,我都是先受伤的那个。年轻的小贼忍不住在心中暗骂.

奇怪的是斗殴的双方却没有一个人出声质问对方,似乎这房间的主人早就猜到今晚有人要来杀他,而且猜到了是谁来杀他。

白汜站起身后便向他面前宽阔的背影扔出了一个瓶子,是他在地上捡到的酒瓶。

酒瓶在对方身上破碎的现象并没有发生,现实与警匪映画不同,虽然大部分酒瓶是没有那么轻易就破碎的.但是它们的威力早已经被无数场闹剧证明了。

那人一脚踹翻了亦十,反手一拳向白汜打来。

吃过一次亏的白汜自然不会再上当,他矮身躲过这一击有些生疏的左勾拳,一拳打在了对方腹部。

“妈的.”白汜叫到,他感觉自己的拳头打在了厚重的大理石上.

“妈的.”对方也传来一声低呼,白汜的拳头没有给他带来丝毫威胁,令他惊讶的是自己这一击左勾拳的失手.

距离他上一次亲自动手,已经过了多久了?

“新罗人,我们可以谈谈.”白汜对距离他仅仅半米的高大男子说道,并且顺势掏出了腰间的匕首,狠狠的扎向对方胯下。

但对方空手抓住了匕首,鲜血顺着血槽向下滴落,本能告诉白汜这时正确的做法应该是丢弃匕首开始下一轮进攻,但他迟疑了.

高大男子抓住了白汜迟疑的一瞬间,一拳狠狠的打在了白汜的肋骨上.

白汜被这一拳打的横飞了出去,砸倒了一片酒瓶。

高大男子甩了甩手中的鲜血,拿着匕首向瘫倒在地上的亦十走去.

厚重的身躯却没有发出哪怕一丝声响。

亦十仰面躺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今晚的天气很好,几乎没有什么云彩。所以一片月光完完整整的洒在亦十一片血污的脸上。

“咦…”男子端详着亦十的脸,突然有些玩味的笑了.

“你是…”

就在这时,紧闭的房门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很有礼貌的三声,不长不短,但听起来没什么耐性.

这诡异到有些恐怖的场景让男子在黑暗中静立了几秒,最后他决定转身向白汜走去。

“好好,我不动他就是了……”一边应付着门外的来客,男子一边把玩着手中的匕首.

他对于这种刺杀游戏早已经没有了兴趣,这两个孩子无非就是受雇佣的澳挲流寇,或者黑木所的犯人.莫格管控局不会用这么粗暴的暗杀手法,检查处的刺客都是他带出来的,绝对没有人敢对他出手.

到了他现在这个处境,已经不需要猜谁是幕后的那只手了,现在整个微风领,希望他还活着的人恐怕已经死完了.

就在他即将走到白汜身边的时候,黑暗中的房间一阵青色光芒涌现.

然后他面前那个手无寸铁,在酒瓶碎片中颤抖的青年,手中突然多了一支小巧的手弩.

那个满脸鲜血和玻璃碎片的小贼,在黑暗中笑开了花.

他的射击水平很差,所以他从不使用枪械等等需要瞄准的武器.这只手弩装备的是散失,而他和高大男子之间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

潜入,杀人,拿钱。再没有比这简单的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