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嫣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身边的被窝早已经冰冷,也不知道刘盈是什么时候走的。张嫣裹着被子在床上打了个滚,这才掀开被子,慢吞吞的起身。
等到她下床穿好外衣,就叫了早已等候在外的宫人进来,被围着一番收拾打扮后,光彩照人的张嫣被请到了餐桌前。
吃着看起来不美味,吃起来也不好吃的饭菜,张嫣问身旁一直伺候她的的宫人云儿,“舅舅什么时候走的?“
“回娘娘话,陛下卯时便起身上朝去了。“云儿小心的看了看张嫣的脸色,提醒道:”娘娘,您不能再叫陛下‘舅舅’了,长公主吩咐奴时刻提醒娘娘。“
长公主就是张嫣的阿母鲁元公主,云儿是张嫣幼年时由鲁元公主亲自选定的贴身侍女和玩伴,平时也负责向鲁元公主汇报张嫣的言行起居。
因此,张嫣虽然觉得一大早就听见这个有些烦,但是也没有呵斥云儿,只是神情淡然的说:“哦,我知道了,下次会注意的。“然后就继续吃自己的早饭,或者说是早中饭。
用过早饭后,张嫣在殿内来回转悠了几圈,消食,显得有些无所事事。
刘盈不在,此时应该是在批改奏折。吕后这会儿也很忙,张嫣不想去打扰她,更不想主动凑上去要求被洗脑,灌输一脑子的“舅舅是夫君,外祖母是母后“这样的思想。
从后世而来的她,真的是很讨厌这样不顾人伦的事的。而且跟许多小说故事里面的不同,张嫣的确是鲁元亲生的,和刘盈也的确是有血缘关系的,而不是如同小说中写的那种鲁元抱养的妾生女。
在这种情况下,她当然是不愿意听从吕后的,真的和刘盈圆房生子的。张嫣打算吕后若是问的话就装傻或者把事情都推到刘盈身上去。他作为舅舅和皇帝,一定会很乐意承担的。
想到兴奋处,张嫣脸上就忍不住带了一些笑意,而一旁的云儿见了,联想到张嫣刚刚问过皇帝的行踪,便以为张嫣是想念皇帝了。身负鲁元安排的重任的她心里暗暗决定,下次见到公主得说一说皇后娘娘此时的情形,也让公主放心。正想着呢,就听张嫣问。
“我阿母呢?“
云儿一惊,连忙回神,说:“今天一大早府里的人就进宫来说世子夜里着了凉,公主担心便一早赶了回去。”
“哦。”张嫣明悟,难怪她这位昨晚还很担心的阿母没有一大早就来这里看她,原来是亲儿子,嗯,她的胞弟生病了,不过,“云儿,有没有消息传来,弟弟怎么样?不严重吧?”她脸上浮现出焦急,也很为同胞兄弟担心。
“娘娘放心,只是普通着凉。长公主是一片慈母之心,放心不下,这才匆匆赶回去的呢。走的时候还吩咐奴一定好好照顾娘娘的呢。”云儿急忙安慰。
“不严重那就好。”张嫣这才收了焦急的心思,想了想说:“晚点见到舅舅了,我得请他多派几个太医去给弟弟瞧瞧。”
“娘娘,公主走的时候已经带走了最好的太医了。不过,娘娘再叫太医去也好。世子平时跟您的关系最是亲厚,您要出嫁的时候,他还拉着不让您走呢,要是知道是您叫的人去,心里必定是很开心的,说不得一下子便好了。”
听云儿这么一说,张嫣也想起了,她这位胞弟跟她的关系的确是很好的,出嫁的时候也的确是在哭闹来着,这样想着,她脸上也不免带了些笑意,说:“但愿,弟弟可以早些好起来,”毕竟是同胞的关系亲近的弟弟,张嫣此时虽然已经不是原装的,但还是希望他可以早点好起来。在这个时代,因为一点点小病便夭折的孩童实在是太多了。
张嫣也相信,以鲁元的身份地位,定然是叫了许多太医去诊治的,甚至吕后空暇的时候也会过问。因为吕后只生了刘盈和鲁元,而鲁元也只有张嫣和她弟弟这两个骨肉。虽然赵王张敖还有其他子女,但是跟吕后又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正当张嫣整理这些关系的时候,只能云儿又说:“娘娘,您刚刚又叫陛下‘舅舅’!”
张嫣一顿,瞬间苦了脸,皱着眉头说:“我知道了。可是云儿,我已经叫了十几年‘舅舅‘了,一时间还改不了口,你多提醒我吧。“
“是,娘娘。“云儿应道。
张嫣却皱起了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蛋,哎,管舅舅叫夫君,实在是太羞耻了!虽然刘盈又不是她的舅舅,但是毕竟是身体的舅舅啊。
得想个办法把云儿这个鲁元的耳报神打发走,虽然对方对她也是忠心耿耿,但她实在不想一天到头都听到有人在耳边说“娘娘,您应该叫陛下‘夫君‘而不是’舅舅‘“。虽然张嫣也知道只要她一天没有生下刘盈的儿子,吕后,鲁元以及她们身边的人,就会一直盯着她,但是,和舅舅生孩子这件事简直就是世纪难题,不管是刘盈还是张嫣这样三观比较正的人都是做不到的。
看来,一劳永逸的办法,只能是刘盈那边真正的掌握皇帝大权,一言之下,不管是吕后还是诸臣都俯首遵命,这样张嫣才能真正的得到清静。如此一想,张嫣便打消了打发云儿的念头,毕竟就算赶走了,还是会有其他的人来的,不如就要云儿这个不怎么厉害的小丫头吧。
上午的时间基本在张嫣发呆中渡过了,下午张嫣觉得自己应该找点事情来做。
上辈子,妙君的时候,她喜欢带着宫人们种地,即便是后来做了太后,这个习惯也没有改变过,但是这辈子,以张嫣的身份显然是不能再种地了。
如今的汉室虽然整体的经济和生活水平不高,但是作为最顶尖的权贵阶级,身为鲁元和赵王之女的张嫣从一生下来就锦衣玉食,完全不知道民间疾苦,而且吕后忙于政事,跟后面的薄,窦完全不同,张嫣若是无师自通的学会种地了,那才是怪事呢,说不得会让人想到鬼怪之上。张嫣自然不会惹这样的麻烦。
除了种地之外,妙君时还喜欢研究医书,读黄老著作。但是显然不适合张嫣这样年纪的小姑娘,而且张嫣也没有练字的习惯,虽然妙君做太后的时候有苦练过而且写得还不错,但是用刻刀划在竹简上太过吃力了,张嫣可没有吃过这份苦。
那么张嫣平时都做些什么呢?她呀,除了谈得一手古筝外,就是跟宫人一块玩耍,扑个蝴蝶什么的。而重生后的张嫣做得最多的便是跟在母亲鲁元和吕后身边,看她们处理各种事物,寻机改变命运。
想到这里,张嫣眼睛一亮。或许,她可以去吕后那里,默默的旁观学习她处理政事。
虽然本身对这方面不感兴趣基本上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但是张嫣可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有哪一世,直接穿到王朝末年,穿到孤儿寡母身上,周边群狼围绕,到时候,未必会有一个吕后,一个刘盈帮她?等到必须靠自己的时候,她又该怎么办呢?
因此,张嫣认为自己必须多学习一点东西,未雨绸缪!
这样一想,张嫣对于即将来临的洗脑也没有那么反感了。反正,不管吕后怎么说,她都不会照做的。而且,外面还有刘盈顶着的呢。
想到就做,张嫣立马就带着人跑到了吕后宫里。她到的时候,吕后正巧在跟人议事,她就自己直接悄悄的溜了进去,吕后身边的人也不敢拦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的皇后娘娘提着裙子在吕后眼皮子底下混了进去,而吕后并没有发现。
张嫣进去后,就直接找了个角落站着,然后默默的把吕后说的话,她说话时候的神情,还有跟她对话的人的语气神情都一一的记着,预备回去后慢慢的琢磨,反正,她记性一向不错,虽说还达不到过耳不忘过眼不忘,但是多听多记,加上张嫣不笨,智商也在普通人以上,又有心学习,只要长期在这个氛围内,坚持下去,总会变得开窍的。
吕后一连处理了好几个时辰,直到天色渐暗,才停下来。这期间,张嫣一直认真的听着记着,只是中途跑了一次厕所,变换了好几次姿势。
处理完所有的事后,吕后让侍女给她按了按肩膀和脖颈,张嫣就在这时候从角落里面出来,让吕后吓了一跳。
“嫣儿,你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来的?“吕后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宫人,在她的目光下,所有的宫人都自动跪下了。
张嫣连忙扑到吕后怀里,撒娇的说:“外祖母,不对,是母后。“她可爱的吐了吐舌头,似乎在为自己叫了错而不好意思,在吕后渐渐变得柔和了的眼神说道:”嫣儿好久之前就来了,听他们说母后你在处理政事,嫣儿有些好奇,就偷偷的溜进来了。“
吕后眉头微蹙,正要说什么,就看见张嫣冒着星星眼,用钦佩的语气说:“外祖母好厉害啊,那些人都不敢反驳外祖母,说的话嫣儿虽然都听不懂,但是还是觉得外祖母是最厉害的!而且,“张嫣不好意思的扭了扭身子,”好几个时辰外祖母都没有改变过姿势,而嫣儿自己,不但换了好几个,还去更衣了,就这样还觉得身体很不舒服呢。“用心疼的眼神看着吕后,”坐了那么久,外祖母一定很累的吧?嫣儿帮您捏捏。“说着就抢了宫女手上的活计。
吕后原本想说的话,在张嫣这一番心疼关心中都不重要了,她闭着眼睛,放松了神经,脸上带着笑,说:“嫣儿长大了,已经会关心外祖母了。“吕后心里很是欣慰。
自儿女们长大,自她成为皇后,成为太后,尤其是毒杀了刘如意,人彘了戚夫人之后,这宫里的人都怕她。就连她的一双儿女,对待她的时候也都是战战兢兢。
吕后虽然强势,但是毕竟是个女人,内心总有柔软的一面。虽然被她用坚强和狠毒压制在最深处,但是总有那么一块地方,是柔柔的软软的,一但触及就再也狠不下心来。
刘乐刘盈出生时,幼小的时候,都曾触动吕后心中的那片净土,但是随着他们长大,成亲生子,因为各种原因跟母亲生疏,吕后心中的净土渐渐的关闭。
吕后以为从今往后,她的心不会为任何人打开,她永远都会是那个狠毒的太后了,却没想到会因为张嫣这个出自本心的动作而打开了一条裂缝。
虽然张嫣年纪小,个子小,力气小,因为张嫣有意藏拙的关系下,完全比不上精于此道的宫女,但是对吕后来说,宫女的技巧再怎么好,也毕竟只是一个奴,又怎么比得上血脉相连的外孙女的真心呢?
是以,虽然张嫣按得实在算不上好,但是吕后却感觉浑身的疲惫都一扫而空,微眯着眼睛,小憩。直到张嫣没有力气停下来后,她才起身,牵着张嫣的手,留她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