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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月如辉又如幕。
无边广袤辉幕下,大晋京城气势仅毗邻皇城的太子府邸就像矗立在月色下即使敛收傲绪却依然让常人不可仰及的高山古物。
风声掠过飞檐,掠过拱桥长廊,自清澈的湖水中涟漪而过,最后在前殿,似乎,停了停。
范语恭敬的弯着身子,而其前方,数十步之远,太子景元桀站在那里,这世间上永远有这么一种人,无论何时何处,只那一站,身周自成背景间,只让人似看到静庭里的华茂春松。
太子此时面色一贯的高冷霜月,只是,眉眼间,到底多了些什么,多了些轻动的如水般的独属于某人身上的特有的灵慧。
虽然,很淡,可是,整个太子府邸,还是有大地回暖之感。
“太子心情很好。”良久,范语开口。
“有她在,就好。”景元桀看着范语,语气既没有居高临下,也没有极为熟络,随后,话锋轻微一转,“范府打整好了。”依然没有任何情绪。
范语点头,“属下就是这里想不通,百思不得其解,方才来请示太子。”
“说。”
“太子你既然中意云初小姐,也明知知道那个人即将抵京,明知道她是范府……”范语声音低了低,“之前,皇后百般手段,你都未打算恢复范府,如何现在……且,还在这时下旨恢复范府的声誉,这不是给了她无上的希望,更有恃无恐的……”范语说到此处,没说了,似乎在等待太子的释疑。
“云初。”太子只是淡淡提了两个字。
两个字,却足够范语大悟明白,也对,普天之下,谁还能让太子动摇决心,谁能让太子改变意见,除了云王府那位,还能有谁。
但是……
范语一双水润光泽的眼眸里流转过什么,面有忧色。
“云初说,恢复范氏的声誉,你身为范家大小姐,不能总是藏匿于黑暗中。”景元桀看着天边目光幽远而深浅。
范语面色一怔,太子说的是,云初说,特意说,这是云初所说,也就是说,这是云初的意思,而太子,听从云初的意思。
范语思际一瞬,微微一急,“我知道,云初小姐看似言行不羁,但是,一切所行皆有其意,她能让太子您恢复范府的声誉,也是因着我对您的忠心,想让范府成为您的极大助力,可是……”范语声音微微轻了轻,“可是,到底有些事情,云初小姐不知道,范语名望声誉的恢复,意味着什么太子你最是清楚,到时……”
景元桀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天际处的眸光如泉映月,更深更远。
“而且,就算如此,也不保证她不会再对云初小姐出手,上一次那阵……”范语又开口,说到此处,声音一顿,见太子没有阻止她,好半响,似下了什么决定般,双手恭谨的一礼,“我知道,她已经在的路上,如无意外,明晚就可到达,太子如果后悔,我愿意现在亲自带人去拦阻。”
景元桀没有说话,其身后,路十和路十一互相看一眼,面色复杂。
他们自然是同意范语之言的,尤其是路十,好不容易云初小姐和太子和好了,太子终于有了人气了,整个太子府邸,好像也都大地回春了,这……那位……
可是,如果那位不来……
“她的毒,必须要她来解。”好半响,景元桀开口。
范语一怔,唇瓣紧抿,好久,轻叹,眼底似也有酸晦之意流过,语气却是不变,“之前太子毒发至那般,都没有用这不得不用的手段,如今,到底是为了云初小姐……”范语声音轻了轻,“为何,太子就不将这一切告诉给云初小姐。”
景元桀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范语一眼,看向苍穹的眸光愈加深惘一些,“你认为,告诉她,她会同意。”声音,似喃,似语,随风消散,淡淡的愁,又淡淡的悦,未来的愁,提到那人的悦。
“……”范语的话声却是一滞,随即,头微微低了低,姣好的五官上神色复杂。
天边浮云流动,空气花香清氲,太子周身如雪似松香的味道在风中弥弥飘散,范语深吸一口气,没说话。
“让她平安抵京。”好半响,景元桀的声音又随之响起,没有感情中,却是如冰般的冷,寒彻人的心骨。
范语瞳眸里光束一定,却又极是不解,还想再说什么,可是触到那太子那不容置驳的面色,以及那突然一瞬霜冷的气息,再一看其身旁暗暗对着她摇头的路十和路十一,终于是唇瓣一抿,退了下去。
“我会继续找京二。”范语退身离开时,还不忘道。
景元桀点头,云高深远。
……
大晋的春天,晚风徐徐,极少料峭,薄薄衣衫在风中轻轻鼓舞,卷起衣袂飘飘。
云初穿梭在月光薄雾下的山林密野,擦薄露而过,片叶未沾身。
她的轻功,似乎越加纯熟,云初抬起手腕,眸光落在那在月光下似乎更显得翠绿欲滴的镯子上,然后,眸光闪了闪,手一拂,衣袖一掩,无从得见。
然后,云初对着身后某处看了一眼,唇角一笑轻然间,放缓了急行的动作。
空气中微微的湿润,大地万物,草鸣低低。
许久,云初足尖落地,两旁道路宽阔,四下绵静,草木不长,风一拂,无处可避。
“嗖。”然后,某一处,似乎有人影猫着一闪,不见。
云初站在那里,看着方才人影所闪的地方,双手怀胸,有些无奈的摇头,“再不出来,我就不等你了。”
四周静静。
“哎……”云初摇头,果然是小孩子,随即,身姿一起,作势就要而走。
“诶,娘,等等……等等……你再飞……我……就要……累死了。”然后,这时一旁那极低的草丛中,露出一颗乌黑的脑袋,再是浓黑精致的眉毛,光束清澈的大眼眸,唇红齿白,美如冠玉,小小年纪,就已经足够美色倾城,只是,此时,面色似乎因急纵而红润着,呼吸也轻喘着,一句话都说不完整,显然是从出城就一直跟着。
云初看着萧石头,挑眉,“你不在行宫里好好看着孟良辰不要拐了你爹,跟着我做什么?”
“我爹没空搭理我,人影儿不见,那个疯女人更不用说了,整天就找我爹,找不到我爹就缠着我,烦死了。”萧石头忙摆手。
“然后?”
“然后,我当然就去找娘你啦,刚跑到云王府门口,就见你出来了,然后,我就跟着你啊,谁知道娘你跑那么快。”
“就这样?”云初白眼一飞。
萧石头提着袍子就中跑过来,“我如此思念娘,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都不能形容那十分之一……”
“这话是形容男子对女子的思慕之情的。”云初觉得萧石头这个皇子是不是成天在外太吊儿郎当,又或者是跟着她,学得太没谱?
萧石头可不这么认为,昂着头,极是傲气,“这叫创新。”虽然,还喘着气。
“好吧。”云初抚了抚额,显然不想再跟一个小毛孩扯教育的问题,开始赶人,“你回去。”
萧石头这下好不容易缓过气,又辛苦跟了这般,才不回去,小脸就差扬到天上去,“不回,我就要跟着你,跟着你好玩。”
“我要办正事。”
“我可以当你下手。”
“不添乱就算正常。”云初表示不同意。
萧石头见此,忙上前,笑嘻嘻的抓着云初的的衣袖,“你看,能从王府门口跟你到这里,说明我功夫不错,我又长得这般人见人爱,多能当个使唤啊。”
云初微笑。
萧石头见有戏,又扬着小脸,笑得一个欢实,“而且,我还有银子。”
“这个可以有。”云初点头,萧石头正也要点头,谁知,下一瞬,耳朵便是一疼,忙幽怨着一张小脸看着正提着她耳朵的云初,“娘,疼。”
委屈的大眼眸还泛着水光。
“我快闷了一天了。”萧石头又道,极度委屈,唇红齿白的,肌肤嫩得跟水豆腐似的,这眼,这眉……
靠,这小模样的,再过几年,是要多祸害人间啊,云初松手,上下看了眼萧石头,突然想到什么,眼底光束一亮,“想跟我去,可以。”
“好……”
“不过……”云初突然朝萧石头招手,萧石头很上道的将头给凑了上去,只听云初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一张本来还笑着的小脸一僵,随即却又是一喜,一喜之后又纠结,又复杂……总之,一张小脸上情绪各样,跟万花筒似的。
“这样……真的好吗?”待云初话落,好半响,萧石头这才犹豫着开口,脚步似乎也开始后退。
云初抬手一掸萧石头额头,“给你两秒时间考虑。”
“啊?”
“到了。”
“好。”
“那走吧。”
于是,云初提着萧石头足尖一点,身姿如柳树般转瞬融入夜色中。
“娘,我总觉着我爹有秘密。”风声急速的自脸庞擦过时响起萧石头的声音。
云初莞而一笑,他就觉得萧石头今日不大对劲,就是被亲爹给忽视了吧。
“娘,你别笑,我觉得我爹真的有秘密。”萧石头生怕云初不信他似的,又道。
云初却咯咯一声,笑得更欢,空气中,声音清灵悦耳,眉峰如月,“你爹当然有秘密了,他可是北拓国君,手握一国,北拓虽比不得大晋幅员辽阔,地势绵延,但是好歹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什么事,都要过他心的。”
“娘你说的,倒也对。”萧石头若有所思的点头。
云初见此,不再多说,堂堂一国君主怎么可能没有秘密,就说大晋皇室这些秘辛就够她震惊异然了,而且,之前无意入了南齐太子的迷心阵时,很明显北皇明明对孟良辰是有心思的,可是平日里却又将之推出老远,她暗地里也查过,北拓良王府世代效忠,与皇族之间没有任何背逆的关系,照理说,他既然对孟良辰有意,娶她也该是顺理成章这事,可是……
又或者说,萧石头的娘死了之后,心开始动了,不想为了一只花,而放弃了整个繁华似锦?看那高瘦健帅的,也难保有着这时代男儿的通病——三妻四妾呗。
不过,这些想法云初自然不会和萧石头这样一个才十岁左右的孩子说,他虽是皇子,也勿良置疑的会是将来北拓的太子,心智,界面都肯定比寻常孩子广而阔,但是,到底这些太复杂深透的东西,还是不要带坏小孩了。
她云初,还是有节操的。
“娘,北拓四季如春,春暖花开。”萧石头不知道云初在想什么,好半响却是开口道。
“呃……”云初摇摇头,“没去过。”
“我爹说,参加你未来的公公的寿辰后就要带着我回去了。”萧石头语气里几分郁闷,几分不舍。
云初这时却轻巧一个收气,拧着萧石头落于某处,然后偏头,“未来公公?”
“对啊,太子美人的爹,不是你公公。”
“你爹可真会教人。”
“娘,你夸我爹,是不是突然觉得我爹好了,是不是觉得太子美人虽然美,可是到底太冷了些。”
云初哪即抬手在萧石头的头发上轻怒的乱揉一通,“太子大大的好,那冷叫做与众不同,谁都比不上。”那是我男人,不允许任何人诋毁。
“娘,你方才那含羞带怒的表情是个什么……”
“这叫害羞懂不。”
“娘,你怎么和疯女人一样的表情。”
“大人事,小孩别管。”云初偏头,不过……
“不过,你说你爹参加完寿辰就要带着你离开大晋?”云初轻微疑惑。
萧石头有些不明所已,却点头道,“对,我爹说的。”
“孟良辰不和你们一起?”云初问。
萧石头当即头一歪,“那个疯女人,我爹本来就不喜她的。”
……好吧,云初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看了看天色,随即抬手一指前方,“到了。”
京云寺。
白日不知道,夜晚看去,就像是耸在云雾下的一座古仆的山峰,这也算是皇家内苑吧,据说,皇室宗族中犯错的都会被关在这里。
云初落脚无声,带着萧石头,转眼间便如清风进入了这座和大晋朝历史一样悠长的京云寺。
寺里,檀香缭绕,木鱼声阵阵。
云初一落地,便有人走了上来,“敢问施主找何人?”一名年轻的小沙弥打着佛偈,看似在询问,可是云初注意到,来人脚落无声,呼吸轻浅,很明显,会武功。
百年古刹,自不是寻常可比。
她早就知道。
“我想见老安王妃。”云初对着小沙弥温和开口,那小沙弥看一眼云初,似乎犹豫。
“她是云王府大小姐,是老安王妃想见的人。”而正在这时,一旁寺庙后,走出来一名小丫鬟对着那小沙弥道。
小沙弥闻言这,这才对着云初一礼,“天色已晚,施主不可久留。”
“自然有分寸。”云初不说话,那小丫鬟却是对着沙弥道,话落,对着云初微微一礼,“云初小姐请。”
云初点头,这才和萧石头跟上。
清新而夹着檀香的空气中在风中流蹿,莫名让人清爽。
转过一条古道又是一条古道,前方,一座雅静宽敞的院子这才出现在云初面前。
“老安王妃就在屋子里面,云初小姐请。”那丫头对着云初微微一笑,这才引着云初向着主屋走去。
“这院子里好大药味?”云初一走进院子就拧眉。
有药味吗?萧石头跟在云初身后鼻子嗅嗅,看着云初,红润的小脸上,满是疑惑。
云初却没搭理萧石头,示意他安静老实些,这才看着那丫鬟,“老安王妃病了?”诚然,景知煦借着爱她的名义害了她一次又一次,但是,对老安王妃,不知为什么,似乎,从骨子里她就恨不起来,所以,京云寺的消息她也一直让人注意着,她当然也知道,景元桀似乎故意封锁了景知煦真的已死的消息,同样的她也知道,老安王妃也不老,不过四十多岁而已,身体一向算是健康,所以,眼下,这满院子里飘着的药味……虽然极淡,但是……
那丫鬟本来闻云初说药味,心神就是一惊,眼下,又见云初这般一语中的,当下眸光闪烁一瞬,却是点头道,“是的。”说话间,已经推开门,引着云初走了进去。
门一开,扑面而来的药味更浓。
隔着外室层层青纱帐,内室里,床榻上,昔日里温和端庄不算绝色却温婉倾城的老安王妃此时憔悴不堪的靠着床壁,坐在那里,目光,正好与云初来了个对视。
整张脸都失了红润,原本韵味极浓的眼眸,此时也眼眶陷下,只留着一双还算明亮的眼珠子,定定看着云初。
云初面色一暗,这消损得……
而,床榻边,有一名细瘦的丫鬟正端着药碗,显然,是在喂老安王妃服下。
“这孩子长得真俊俏。”内室里,此时,传来老安王妃的声音,夸的,当然是站在云初身旁的萧石头。
云初闻言,眸光轻移半响,这才对着方才那引路的丫鬟招手,“你帮我好好照顾他。”
那丫鬟闻言,忙向内室看去,接受到老安王妃的示意,这才上前引着萧石头走下去。
萧石头左右看看也不好玩,又见云初好像有事,也难得的知趣的下去了。
云初这才关上门,走了进去,掀开青纱帐,更将老安王妃的憔悴看在眼里。
“老安王妃病得很重。”云初径自在一旁坐下。
老安王妃轻咳一声,目光凝定的看着云初,“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走了一天一夜,脚都磨破了,老安王妃如此有诚意的来请我,云初不是不懂之人。”
老安王妃闻言,面色晃晃,“可怜那丫鬟。”
“老安王妃至此般还有如此忠心的丫鬟,应该高兴。”云初道,随即话锋一转,“但是,云初不明白,为何,才几日间,身体就……”
“老安王妃本来自从到这京云寺身体便不太好,后来一日不如一日,但是吃着药,将养着,也没事,只是又听到了安王的消息……”这时,床榻旁,一直端着药碗的丫鬟突然出声道。
是啊,再好的言论控制,也会有疏漏之时,更何况,到底,母子连心……而且,有什么,比明明心已经死了,却听到儿子活着的消息让人兴奋,但是,又有什么在兴奋之后,才知,儿子又永离人世来得震痛人心。
失夫,失子,一失再失,也难怪。
只是,这身体,到体是亏空得太厉害了些。
“当年和煦儿他爹成亲前,身体便多有亏损……”显然是猜到云初的疑惑,老安王妃释疑。
“亏损?”云初却敏感的抓到了关键词。
老安王妃看着面前这个年轻却敏锐得让她这饱经风霜世世的都不能及的女子,虚白的唇角上转过一丝怅惘的苦笑,“普天之下,除了后宫那位,还有谁能让我亏损。”
云初了然,面上却是没有多大意外,是啊,照皇上那瑕疵必报的心性抢了皇上心的女子,定会是千方百计的寻法子杀了才是,以她的智谋,就算万夫而挡,一次手都没得过,也说不过去。
当年宫闱相斗,争爱夺心,怕也是一阵足可让人心惊的飘摇。
而且,此时,云初看着老安王妃,也忍不住叹一口气。
“云初小姐只一眼,便知道了。”老安王妃看着云初的表情却带着一丝笑意和缓的开口。
云初点头,“您好歹曾经也帮过我,如此劳心劳心让我来,若要相帮,在不伤害太子和我自己的前提下,我可以尽力而为。”云初声音清淡,但是面色真诚,没有丝毫作假。
对一个已经油尽灯枯,命不久矣,随时可能撒手人寰的妇人,她没必要作伟。
而且,此时此刻,老安王妃在她的眼里,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失去了儿子而伤心欲绝的母亲,而已。
一阵夜风拂来,屋子里明明灯光明亮,却闻萧索。
“王妃,药要凉了,还要喝吗?”这时,床榻边丫鬟出声询问。
老安王妃摆摆手,“喝了也没用了。”
“王妃,你别这么说……”那丫鬟听着老安王妃这话,难过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安王若是知道你这样,他必是死,也不会安心的。”说着最后一句话,那小丫鬟还抬起头来看了眼云初,眼神里面有厌恨。
对,虽然掩饰得极深,但是却分毫不差的落在云安的眼里。
云初恍然不觉。
这世界上恨她的,不喜她的人多了去了,她如果每一个都上心,那不累死。
而那丫鬟此时已经在老安王妃的示意下,将药端至一旁,还扶着老安王妃将身子坐直。
“初丫头,其实,我是恨你的呀。”老安王妃这才收了和软之色极其严肃的看着云初,“水有多深,就有多深。”
云初不置可否,老安王妃现在如果说喜欢她,才不正常。
“煦儿是我儿子,太子……也算我从小看着长大……煦儿攻于心计,总是不甘于自己的身份,想要那位置,与太子明里暗里不知斗了多少回,每一次,我都暗暗去找太子,打着当年救他那点小恩情……”老安王妃说到这里苦笑一声,“一次又一次的让他放过煦儿,到最后,原本我在他心里的恩人地位,想必,至如今……也……”
“你真自私。”云初却冷声道,然后,还给自己倒了杯茶,神色,动作都是对老安王此言语的不赞同。
老安王妃闻言偏头看着云初,眸光复杂。
“当然了,这世上,自私的,不只你一个。”云初饮一口茶道。
老安王妃没言声。
“你只叫太子放过景知煦,可曾想过,如果第一次相争相斗,但凡有一次太子败了,那,又有谁,来给他求情,你……会吗?儿子和情敌的儿子,你会选择谁,勿庸置疑。”云粮语气坦荡亦没有丝毫客气,听得老安王妃眉心直蹙,一旁,那丫鬟看向云初的眼神也越发不喜,唇张了张,到底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没有开口。
好久,老安王妃仰了仰头,“是啊,你说得都对,所以,到现在,我才发现,自己错了,如果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去求太子放过景知煦,也抑制了安王的希望,克制煦儿的野心,也许,今日,我们一家人,都还是好好的。”
“已经发生的事,老安王妃又何必这般矫情。”云初面色微冷,她虽不讨厌老安王妃,但是,并不代表,她赞同她一切行事方法。
“最后,太子还是为了你,而终于下了决心……因为……你。”老安王妃说着恨极的话,却目光极其平和的看着云初。
云初面色没有半丝变化,反而比谁都淡定,“并不是因为我,而是,我很巧的成了解决这些问题的导火索而已,就算不是我,他日,也可能会是另一个人,另一件事,然后,最终,还会是这样的结局。”
“呵呵……咳……咳咳……”老安王闻言,突然苦笑,随即又掩唇极为痛苦的咳嗽几声,“你到是这般些年来,我所见过的最为容色镇定,处变不惊,冷血冷心的女子。”
云初沉默,听老安王妃好一阵咳嗽平顺下呼吸之后又道,“就连当年,自认容可倾国,才可比仙的现如今稳坐后宫的皇后,若是到你这份上,也不会有这般色不惊变的姿态。”
“看来,老安王妃还是恨皇后的。”
“恨吗?”老安王妃凹陷得极深的眼眶子颤了颤,眸光一瞬往深,“再恨,到现在,也是这般,很快,我就要下去陪他们了,陪一个用尽一生爱我,而我不爱的人,陪一个,我受极一切,却到头来,我并不懂他的儿子了。”老安王妃说到此,声音轻了轻,面色没有变化,但是,却有一滴泪水映着细纹明显的眼角,轻轻,流下。
风萧萧兮,露水寒,明光打窗纱,照不尽几多内心独白。
云初不语,喝茶。
屋内咳嗽声阵阵,咳得胸腔好似破裂。
一旁,丫鬟满心担忧,却是只能默叹。
屋子里一瞬又沉默下来,除了窗上风声,草鸣声,殖民地伴随着老安王妃不间断的几声咳嗽声,一切,异常的安静。
“不过,初丫头,你想不想知道当年,我如何会得太子的恩情相记。”许久,老安王妃看着榻顶,似乎打开了话匣子。
云初拧着眉,没有表情。
“那是一个厚雪初停之后的夜晚,雪还没有化,映着一丝丝月辉,寒风凛冽……”
“一个才五岁的小男孩披着硕大的披风孤独的走了很久,饥寒交迫中他看到了林中尽头一丝火光,更闻到了一丝烤鸡的香味,那里,有另一个小男孩,也是五岁,小男孩和他穿着一样华丽的服饰,可是,却蹲在地上咬着一只烤蕉的鸡腿……”云初却安然的,极其安静的接下了老安王妃的话。
“你……知道?”
在老安王妃意外,随即又了然的眼神中,云初又道,“妇人问小男孩,你要吃吗,当时,她笑得很甜,很美,在小男孩的眼中,生命中,在被冬雪几乎覆盖了整个幼小的心灵中如一盏明灯,将他点亮。”
老安王妃点头,似乎也陷在回忆中,“蹲在那地上的是三皇子,而披着硕大的披风,一脸雪霜的,是……当今太子。”
“可是,他没想到,那一盏明灯,会成为他以后行事的制肘。”云初却冷声道。
老安王妃唇瓣轻颤了下,眼底隐约闪过什么。
云初恍若不觉,面色却是一冷,“老安王妃不觉得有些理亏?”
“亏……什么?”老安王妃声音颤了颤。
云初唇角弧起冷意,“难道你不觉得,或许,太子后来,也知道,当时的温暖,当时的明灯,也不过是演戏而已,不过是有人提前在那里准备着,等待着,而已。”云初话落,看着老安王妃,“我说得对吗,王妃。”
老安王妃眸色闪动,“你说……太子……”
“他大慧,两岁识字,三岁赋诗,六岁作谏朝表,称绝大晋,丰功伟绩,史记难载,他足智多谋,心思敏锐,犀利透彻,你觉得,他会不知道。”云初冷笑一声,然后在老安王妃惊异的眼神中又道,“到底,最后,你还是毁了他心中的一点好。”
老安王妃听到此,身体都是一颤,“那……他……”
“你应当了解皇后,没了男子的爱,自然只能寄希望于儿子,所以,太子经历过什么,我无从得知,但是,在那时,你应该是他唯一的希望,所有,每一次你的求情,你可曾想过,不是在往他的本就极深极冷的心上刮了条口子……当他知道你求情的人还是与他同一人个老子……”云初眉梢眼底都是冷意,然后,看着老安王妃那一脸复杂讳然的神色,却没说话了。
景元桀心思敛得深,她并不真的知道他心中这般想,但是,面冷心善,该是她对他最好的了解了,如果这个故事,这段经历不是那么映入脑海,时时想起,为何,太子记得那般清楚,为何,三皇子景元浩也记得那般清楚,为何,三皇子之前对老安王妃那般讳谟幽深,为何,太子又……
“原来,我最对不起的,竟然是太子……呵呵……”这时,老安王妃突然冷笑起来,笑声中又夹杂着咳嗽,咳得屋内光色抖动,寂冷萧索。
云初却没有丝毫动容。
“说了这般久,我今日这般找你来,是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说,丫头,你凑过来。”好久之后,老安王妃似乎沉敛了心中思绪,这才对着云初招手。
云初眼睫微垂,看着老安王妃,须臾,起身,然后,向前。
空气中却有人影一现,如山般,挡在云初面前,“小姐,小心。”
是律戒,律戒不放心的看着老安王妃,眼光里满满的不赞同。
“好忠心的属下。”老安王妃赞。
“不把他们当属下,才会是真心相忠。”云初却道,然后,在律戒微微动然的神色中对他挥手,“没关系,你站一边。”
律戒不动,可是触到云初的的目光,还是移开了步子,不过却还是提心谨慎的站在一旁。
云初走近老安王妃,刚要弯身而听……
“我要你用内力锁住我们身边三步之距,我,不想让任何人听到。”老安王妃又道,语气,从未有过的认真。
云初拧眉,却抬手,四周气劲回旋。
老安王妃这才凑近云初耳边,一阵低语。
一阵低语,不过寥寥数字,云初却是浑身一震,然后看向老安王妃。
而老安王妃说完这个,却是微笑着,然后,缓缓的向后倒了去,“你……是个聪……聪明……的女……女子……你你应……知如何……如何做。”老安王妃说完这一句,放在床榻边上的手终于垂落,眼皮合上,合上这一世繁华,也合上这一切千思万绪。
云初看着,面以犹转,好半响,对着律戒吩咐。
“通知太子殿下,老安王妃,甍。”
律戒看一眼老安王妃,忙移开目光,点头,作势就要走。
“等一下。”云初却又道,“也,通知皇上。”
“……是。”
风声寂静,屋内亮如白昼的光,映一室冷清,一室伤凉。
那小丫鬟在一旁哭得哀痛欲绝,院子里赶来的丫鬟也是抽泣声不止,云初和早已经闻声跑来的萧石头站在一旁。
京云寺的小沙弥站在院子外面,念着往生经。
古刹一瞬哀伤满布。
云初面色晦暗,看着远处天际里层涌不尽的似乎一瞬之间便挡去大半月色的黑幕,不知在想些什么。
念经声,哭声,声声入耳。
月光,又缓缓下移,满院,孤辉。
天际处,层层乌黑愈浓,莫名心抑。
“我们走吧。”好久,云初看一眼四周,这才对着萧石头招手。
萧石头闻言,当即脚步轻松的跑了过来,看来,是想走很久了。
“当年,我娘死时,不知道是不是也有人念往生经。”萧石头跑过来时还小声道。
“你爹没那么抠。”云初道,拉着萧石头朝外走。
“云初小姐就这样走了?”而这时,屋内传来声音,云初转身,正是方才一直站在榻边的小丫鬟,此时,眼睛红红,正抬起袖子抹掉脸上的眼泪。
“老安王妃死于患疾,心伤劳损。”云初道,意思是,与她无关,话落,对着一旁的显然是京云寺的主持的老人,道声告辞。
“唰。”云初刚要走出院子,身后,剑光而至,直逼背心。
“哐啷。”然而,云初都还没动,突然熟悉的气息中,只觉身后剑气一偏,紧接着,听着剑落地的声音,与此同时,人体落地的闷哼声,同时响起。
“将她带下去。”太子道。
“南延国师都指天占命说她天煞孤星,太子你不要被妖女蒙骗。”然而,那丫鬟快速的说完一句话,咬唇,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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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都写了一万了,还没写完,明天一章,卷二完结~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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