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了垂花门前,一袭正统国师黑色长袍,赤金暗纹在走动间忽隐忽现,显得高贵神秘,一头如墨般的长发只取几束用镂金白玉冠束于头顶,剩下的就那样随意飘散而下,走动间被风带起飘逸出尘,如玉般白皙的脸庞没有一丝表情,额心一枚赤红鸢尾花样的印记,就这样如同谪仙一般飘然而至。
世间竟有这般美的男子!
白七梦不由得看得有些痴了。以至于没有注意到,一道轻缓的身影悄悄地绕到了她的背后……
“七梦,我竟不知你功夫竟这般好了。”一道低沉的声音自白七梦身后响起。
她大惊,正欲逃离之时,握住匕首的右手突然被死死抓住,白七梦手腕一转,刀尖向后翻转,眼见就要划破身后之人的手腕。那人却不慌张,手腕轻轻一抬,锋利的刀尖生生略过,随即手上一用力,白七梦吃痛,匕首落地。
这一套动作流利如行云流水,霎时间白七梦便被钳制住,不得动弹。
“你的功夫还是我教的,怎么,还要用来对付师兄么?”
白七梦大惊,扭头一看,一张瘦削清俊的脸庞出现在眼前,男子俊秀的眉峰微皱,满脸怒容。
“师……兄……”她嗫诺。
见危机解除,皇后长舒了一口气,正欲开口,一直呆傻地躲在皇后身后的容琪突然跑了出来,奔向国师,双手死死拽着国师 长袖,哭得梨花带雨:“国师大人救我,那个疯女人想要杀我啊!”
皇后大惊,想要拖回容琪,可容琪却死命得拉着国师的袖袍,不肯松手。
国师琴之微微皱了皱眉头,冷冷开口道:“宸夫人连日高烧,脑子有些糊涂,今日方才做出此等失仪之举。皇后见谅。”
皇后不知琴之为何要为白七梦说话,可琴之说话她哪敢不从,连忙答应。可容琪心中却极是不甘,更是声泪俱下。皇后扯了她几次都扯不开,面露尴尬。
琴之眉头越皱越深,却也不再管容琪,微微行了个礼,径直说道:“臣此来还为提醒皇后娘娘,娘娘近日恐有灾祸发生,还望万事小心。”
一片嘘声。
这种话恐怕也只有这位深受皇帝信赖的国师敢当众说明了。
皇后一张俏脸瞬间变得煞白,也没有心思再管容琪,极力压抑住心中的恐惧,道:“不知国师可否详细告知是何灾祸,或者有何解法?”语调带着微微的颤音。
“天机不可泄露。”依旧平静清冷的声线。
现场又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既然国师如此说,还请娘娘好好休息,臣妾这就去归华殿为娘娘祈福。”站在一旁的琴昭仪率先出声,打破这令人尴尬的宁静,满脸担忧,行了行礼,在得到皇后允许后袅袅婷婷转身离去。
有了琴昭仪的例子,诸人均效仿纷纷告退。皇后宫中此时在众人的眼中便犹如祸害之穴,纷纷避之不及。
“本宫身子有些不适,就不送国师了。”皇后脸色十分不好,容琪只得放开了手,扶着她走向暖阁,临拐进屏风前忽然扭头向琴之一望,一张俏丽的脸庞红扑扑的,眼中犹含泪珠,眼波流转间带着满脸的不舍消失在屏风后。
白七梦亦在迢遥的搀扶下离开,在她没有看到的方向,一道目光死死地黏在她身上,直到她消失在了门口,目光的主人不自然地眉头一皱。
“那可是陛下的女人。”顷颜贵姬语气中带着戏谑,玩味地看着眼前皱着眉头的黑衣男子。
琴之脸色一红,猛地扭过头来盯着顷颜贵姬:“不是这样的。”
看到顷颜贵姬脸上玩味的笑意,琴之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冷静了下,声线又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清澈:“她似乎……不大一样,是吧。”
“是~吧~”顷颜贵姬一改往日的清冷,带着些许俏皮地说道。
“那就真的是了。”琴之就像是没有听出顷颜贵姬口气中的玩笑成分一样,平静地赞同。随即甩了甩衣袖往殿外走去,“我还有事去向陛下回禀,就先走了。”
“不送。”顷颜贵姬看着琴之的背影,勾唇一笑,用一种微不可闻的声音轻声道:“师兄。”
由于皇后说要送大伙儿茶叶,小宫女们不敢怠慢,白七梦和迢遥只得在暖阁外的花厅等清灵取来雪芽后才一路疾走离开,直到来到了御花园中两人才停下。
白七梦握了握自己有些冰冷的手,看着眼前一片剔透的冰湖,道:“清灵,我之前做了一些鱼食,你去帮我取来。”顿了顿,又道:“是枚红色的一些粉末,搁在哪儿我也忘了,你回宫去好好找找。”
清灵望了望眼前巨大的冰湖,湖面已经结了厚厚的寒冰,结实地甚至可以直接徒步过湖了,她清楚白七梦是和迢遥有话说故意要支开自己,行了个礼退下。
“一定要找到!”白七梦又嘱咐了一声,语音坚定。
清灵听出白七梦语气里的坚定,答应后匆匆回宫。
待清灵离开后,白七梦转过身来看着眼前这个俊朗的男子,她从小无父无母,一直是师兄迢遥将她抚养大,虽唤师兄,可在白七梦心目中却是和她的亲哥哥没什么两样,是她在这世上的唯一亲人啊!
“你如今倒是长本事了,背着我进了宫不说,还敢当众杀人……”迢遥一脸严肃,话语中满是恼意。自从白七梦醒了之后就一直不愿见他,他今早见她一大早出门担心她出事就一直跟着,可是凭他的身份根本就进不去鸾凤宫,幸亏遇到琴之央求他带自己进去,否则今天还不定出什么事呢。迢遥越想越气,脸色越来越黑,不住地训斥。
白七梦却是恍若未闻,看着迢遥好好的,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她眼眶一红,突然扑上去死死抱住了眼前这个喋喋不休的男人。
“我知道了……知道了……”白七梦哽咽着,深深将头埋在迢遥胸前,感受着他的体温,她才真正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迢遥是真的还活着。
迢遥一愣,不过是训斥几句而已,怎么反应这么大,不过看着怀中的姑娘一脸委屈的样子,他的心也不由软了下来,停下了训斥,紧紧抱着她,一边摸着白七梦柔顺的长发,一边轻声安慰。
“不死了?”
“不死了。”
复仇的方式有千千万万种,死不过是最愚蠢的做法。既然上天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那她就一定要好好活着,亲手将那些害过自己的人,送进坟墓!
乾璃宫正殿。
“琴之呀,你终于来了。”金丝楠木的大桌前,英俊温柔的年轻君王微笑着,笑意中带着深深的疲惫。
“臣参见陛下。”即使齐墨告诉过琴之无数次在没人时无需多礼,琴之却依旧固执地行礼,从不懈怠。
齐墨些许疲倦的轻轻摆了摆手手,示意琴之起身,苦笑道:“朕让你去照看下七梦,好叫她别被欺负了,你倒好,怎的偏偏说什么皇后有灾,害得皇后惊慌失措,刚刚在朕这里抹了好一会儿的眼泪,幸好你来了,才把皇后唬走。”
琴之听了,皱了皱眉,“如今陛下刚刚登基,政事繁重,皇后即便不能为陛下分忧,但也不该再来叨扰陛下。”
“皇后她素来胆子小,你那般一说她被吓到了也是情理之中,无碍无碍。”齐墨慌忙摆手,语气中满是偏袒。
“臣称皇后有恙并非胡言乱语,乃是确有其事。”琴之看了惊慌的皇帝一眼,继续道:“臣早就说过,容氏长女并非凤命之人,偏偏陛下一意孤行,如今有此天象,亦是天意。”
齐墨重重地跌回座椅,颓然道:“朕当初一直在外,独留她一人在京,既要操持府中家事,又要抚育子女,当时的夺嫡之争何其激烈,可朕却偏偏只能让她这一弱质女儿独自应付,朕如今荣登大宝,又岂能负她……”声音越来越小,直至低不可闻。
琴之素来冷情,自小就跟着师父学习星象天命事理,做事刻板,自然不会懂齐墨的意思,只不过因为皇帝的坚持,不得不同意了立后的事情,也因此对皇后十分看不顺眼。如今见齐墨因为一个非天命的女子颓废至此,心中也有些生气,不想再多言,行了个礼就打算离开。
“国师稍等。”齐墨见琴之要走,慌忙叫住了她,皇后与他是年少夫妻,一起相互扶持,虽说没有什么真正的爱情,但至少也说得上是举案齐眉,况且他还亏欠她良多,如今知道皇后有难,无论如何他还是想要救她的。
“请问国师,皇后之事……可有什么破解之法。”齐墨知道琴之的性子,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天机不可泄露。”一如既往清冷的声线。琴之消失在了门口。
看着一片萧瑟之景,师父临终时的情景突然又出现在了眼前,曾经威风八面,丰神俊逸的人瘦成了一把枯骨,一双无神的眼睛就那样直愣愣地盯着他,诉说着最后的教诲:守护越璃,以及--遵从天命。
琴之微微摇了摇头,散去回忆,他从来都只是一个转述天意的人,却绝非是一个篡改天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