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他头太晕了，心痛如绞，只觉得心底一直想要忘记却怎么也挥之不去的东西沉沉地压着他，压得他喘不过气。

捏着方向盘的手越来越紧，却怎么休息了这半天，头还是这么晕？

犹豫间，正好摸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夹在他车门边的小卡片。

他把卡片翻过来一看，原来是一张代驾的名片，很土的黄底蓝字，上面一串放大的数字。

他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顺势摸出自己的手机，正准备打电话的时候，耳畔响起沉闷的敲击窗玻璃的声音。

王浙军定了定神，按下车窗，对上站在车外面的人。

“diana？你不是早就走了吗？”王浙军皱眉，她此刻的模样似曾相识，只是一眼，却似乎让他的心脏紧了紧。

……

好不容易回到家中，独自躺在床上，王浙军闭着眼睛却睡不着觉。

他想到diana之前和他说的话，他的心乱如麻。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在她出国度假的这两个多月里，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他搞不清楚乔志宇现在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和那个小女人举行的婚礼。也不清楚他对那个小女人的情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是否还一如即往般的爱她。

如果不是，这样的婚姻还会幸福吗？她一心一意，口口声声说爱的男人，如今却对另一个女人有了情，如果她知道了，会如何想？

睡不着的王浙军在客厅的酒柜里找到之前没有喝完的伏特加酒，自顾自从冰箱里取了冰块过来，斟了一杯，正喝着酒时，半夜里，电话响了起来。

他努力保持清醒，找到自己的手机接起，刚说得一句“喂”就听见电话里的人说：“浙军，是我，我想跟你喝一杯。”

这声音忽远忽近的，却还是让他听出，是乔志宇的声音。

“好，我也有话想和你说。”

很快又开了车到他送给刘佳欢当做婚房的那套别墅跟前，暗夜里边，别墅外的庭园里亮着几盏路灯，将夜色里的芳草萋萋映得晦暗不明。庭园外，深黑色的铁栅栏隐隐有些斑驳的痕迹。

王浙军打开车门下来，伸手推开栅栏，路灯的昏黄便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直到他站定在这间房子的门外时还在犹豫，今晚是他和那个小女人的新婚夜，他到底该不该来。

乔志宇这时候从楼上下来，大抵是听到汽车引擎的声音，所以已经快步过来将客厅的门拉开。

“浙军。”

王浙军点了点头，迈步往屋子里走。

客厅的灯光昏暗，只有电视机墙那块开了一整排的射灯，将整个黑暗里的物什笼罩在朦朦胧胧的光影里头。

不久后，一楼客厅里，他们两人就在酒柜前的沙发上坐着。乔志宇去开了几瓶上好的红酒，给王浙军递杯子的时候才道：“晚上喝了些白酒，这时候混着喝没事儿吧？”

王浙军并没提自己刚才在家中又喝了杯伏特加的事情，伸手去接酒杯，“不碍事，待会我找代驾就行了。”

“小欢刚才已经睡下，这段她的胃口刚刚好转，可是每天都困乏得不行，所以我让她先睡了。”

王浙军了点头，没再说话。

却听乔志宇道：“浙军，今天我很高兴，高兴你能来参加我同小欢的婚礼，我盼了这么久，到今天才好不容易拥有了自己的家庭。”

“你应该知道，小欢从小就与你相识，心中所喜欢的人的就只有你一个人。从我与她相识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迟来了一步，她眼里心里装着的人不是我，一直都不是我。哪怕是现在……”

乔志宇说着，竟然有些自嘲地笑了起来，弄得拿着酒杯的王浙军都是一怔，望着他在夜色里愈发朦胧的眼睛，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乔志宇举起酒杯，同王浙军一碰之后一饮而尽。

“今天不是新婚夜吗？不在楼上陪着老婆，怎么到想起邀我过来喝酒？”

“我就是突然兴起，能娶小欢，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一件事情。半夜里看着小欢的睡容，觉得现在的幸福太难得太珍贵了，可是它越珍贵我心底越慌，似乎这样的幸福和高兴会瞬间在我眼前消失。”

“怎么会说这样的话了？”王浙军又同他碰了碰杯，“很快就要当爹的人了，日后的生活只会越来越好，不要去想那么多，早点上楼睡吧！”

乔志宇点了点头，“我可能真是有些多虑了，越觉得现在幸福，便越觉得心慌意乱。”尤其是想到在国外的和diana的那个晚上，还有今晚在宴会上那匆匆的一瞥，与她的瞬间对视，更让我心情复杂。

可是这些话他没办法对王浙军说出来，那些心里的话只能闷在心里。

“嗯。”王浙军轻吟了一声，什么都没有再说。

乔志宇一口饮尽杯中的酒，单手捂着自己的脸时，似乎全身都在发抖。

“志宇？”

“其实我真的好怕失去小欢，我害怕她重新选择了你，而弃我而去。可是最近却不知怎么了，我现在害怕的竟然不是这件事。我在国外的那一年认识了diana，她不仅是我的学妹，还是我老师的女儿。在法国期间，我们常常在一起研究医学，进行手术。在某些方面她很像小欢，有几次我甚至看到她，就能看到小欢的身影。”乔志宇说的这些，王浙军同样也有感触，就像他在车里看到敲他车窗的diana时一样，那种神情很小欢那个他想念的小女人。

“可是最近我却常常在小欢的身上看到diana的身影。我知道她喜欢我，可是我却不能给她回应，看到她哀怨的眼神，就让我想起当年从你那里回来的小欢。”

“我真的好害怕她会成为第二个小欢。你知道吗？在我从法国回来的前夜，那个大胆的女孩，竟然灌醉了我，与我发生了关系，然而就在我和小欢去国外蜜月的当天晚上，我们又……其实说这些话，我觉得很对不起小欢，尤其今天我们刚举行完婚礼。”

“志宇！”这一声呼唤，王浙军已经赶忙揽住乔志宇的肩头，只希望他能快速冷静下来。

沉静了一会，乔志宇突然低低笑了起来，兀自又去开了一瓶红酒，咕噜噜喝下半瓶，才冷静了一些。

王浙军抽走他手中的红酒瓶，“你喜欢diana吧？是喜欢她的吧？只是你内心深处让你不能去喜欢上她，是吗？你感觉照顾小欢是你的责任，有了这个责任你很难再接受其他人，是不是？”

王浙军有些激动，他必须要知道乔志宇对她们二人的感情，这样才好让她们各自回归到自己的人生轨迹上，他们现在已经结婚了，他不想去做一个破坏朋友，兄弟婚姻的坏蛋。何况如今diana已经有了身孕，而且她还要打算离开t市，回到属于她的地方。

乔志宇忽然抬起头眼睛迷离的看着他，“我也不知道，对她到底是什么情感。不过我很嫉妒你，浙军。你知道我在嫉妒你吗？”

“为什么？”

乔志宇自嘲一样的笑了笑，“小欢从小就喜欢着你，这是我无论怎么做都改变不了的事情。可是当听她说，她也喜欢你，要和你交往的时候，我竟然嫉妒到要死。不论是我喜欢的，还是喜欢我的，她们都被你吸引，这难道不值得让我嫉妒吗？”

“在小欢失踪的那段时间，我明明知道她是被你囚禁，可是我却无力向你要人。因为我深知，能影响她的就只有你一人，diana说我根本不够爱小欢，如果真爱一个人，既然知道她在何处，就会第一时间去向你要人。她说的这话像一剂闷棍打在了我的心底。”

“起初我并没有深思细想过这个问题。可是就在她在国外度假的这段时间，我却无时无刻在担心着她。这种矛盾的心里，怎么可以出现在我的身上，我一直都是爱着小欢的，和她结婚是我最大的幸福。”

王浙军点了点头，就看着他继续打开酒柜，任他拿了多少瓶酒出来，都没有任何怨言地陪着他喝下去。

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时间，这会正是凌晨，如果他陪他再喝一会儿，只要再一会儿，天就亮了，那女人也该起床了吧！

脑中闪过这一种荒唐的念头，不过瞬间，他立刻制止住自己，不要再去想了，该放下的一切，总归，是要放下的。

可还是止不住这荒唐的想法，他旋身从酒柜里又取了瓶红酒打开，两人索性一人一瓶，就提着酒瓶坐在酒柜前的地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他知道此时的乔志宇也已经喝多了，说出来的话大抵也都是他心底深处无法向人吐露的真心实言。

他之前说他嫉妒他，可他何曾知道，自己也同样是被他所嫉妒的。嫉妒他此时能拥有那个小女人，嫉妒他能有她陪在身边，嫉妒他还被另一个人所惦着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