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金一家人都看见了猫食盆子里的饭菜给吃光了,又看见了黑狗在院里不安地走来走去,还似乎是打暗语似的传递信息。黑猫委曲求全地躲在了大门旁的水道里,想等天黑后再出来。其实万金已经坐在屋檐下看到了水道里的黑猫,他不想惊动它,可怜的黑猫,有情的黑猫,你就憋屈憋屈吧。
一盆洗锅水泼进了水道里,黑猫的四蹄和肚皮都湿了,它知道主妇已完成了她的家务活,该回卧房休息了。天黑了下来,两间屋门已关住。黑猫终于可以跑出来了。它进不了卧房,也不敢进卧房,只有进厨房过夜。不过现在为时尚早,就在院子里溜达吧。万金从它卧房的玻璃上往外看,用手和黑猫打招呼,示意着友好与想念,心想你要想进来就进来,我这就给你开门去,不过要偷偷地、悄悄地。黑猫明白了万金的意思,激动得忘记了自己是谁,一个不小心竟然叫出了声。老俩口耳朵没聋,在家里就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喵——”的一声长叫。这猫叫是再熟悉不过了,是咱家的黑猫叫声呀!“是它,是它回来了!是黑猫把盆子里的东西吃了。”万金爹还没睡下,他推开门往院里看,就看见了让他灰心丧气的黑猫。
“二十里地远也能寻回来,真是能耐了。”万金妈也惊奇道。
黑猫看着主人看着它,也没跑。既然如此,那就别躲了,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不行,还得把它送走,明天就送。眼看着两三天在这院里要操办婚事了,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搅了局。”万金爹说。
“还是把它打发到圆山去,这回用黑布蒙住它的脸。走了想,回来怕。真怕!它一个畜生不识好歹,万一又把一条蛇放在婚礼上,那咱家可是自己砸自己摊了。”万金妈胆战心惊地说道,“赶紧把它逮住,别让它溜脱了。”
黑猫成全了主人,因为它不想逃跑了。跑有意义吗?主人一而再地想甩脱你这个潜在的威胁,还死皮赖脸地缠什么。生死有命,命该如此,认了吧。
第二天黑猫就被送回了圆山。主人把它从布袋里倒出来时,它脸上的蒙着眼睛的黑布还结实地裹着,主人也不给它解开来,就自顾自地下山了。
好不悲伤!那就躺在这颗松树下等死吧。
没想到一只松鼠替它咬开了布条,来不及说声感谢,那可爱的松鼠就爬上了松树。
“看来,这森林里还是有好人呀!那就活下去,和命运赌一把吧!”黑猫在心里学着人话安慰鼓励自己。
三天后是个黄道吉日,是万金白莲喜结良缘的大好日子。院子大门及家门上都张贴了大红的喜字,大门两边贴了大红的对联。院子里摆了六桌酒席,两个屋子里各摆了一桌酒席。村长大人既是一村之长,又是大媒人,理直气壮地坐在了西北方屋子的正席,和送亲的人坐在一起,他笑逐颜开,拍拍侃侃,不时地从玻璃上看着厨房方向和院子里引着新郎新娘敬酒的总管,好像期待着什么。
新郎新娘给客人敬酒已进行了一半,大家正吃得喝得热火朝天。年轻的厨师可能要行方便,从厨房走了出来,万金知道他是村长从外村请来的。正好走过万金白莲身边,总管把他叫住了:“大师傅辛苦了,辛苦了,新郎新娘,给大师傅敬酒。”本该全部敬完宾客以后才敬大师傅,可这碰巧遇上了,总管又开了口,也就不好意思了。
“大师傅,请您喝了这杯喜酒吧!”白莲双手端着酒杯说道。
“可我还不知道新娘的名字呢。”大师傅嬉皮笑脸地说。
“我叫万金,她叫——”万金自报姓名,正要替白莲说出,被大师傅截住了。
“我可不稀罕新郎官的名字,我是想听新娘亲口说。”大师傅眼神露出轻浮。
院子里六桌客人见大师傅逗新娘,都兴致勃勃地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和酒杯,张着嘴看喜事场面上的热闹。没人逗新郎新娘,这喜事儿还没意思呢。
白莲只好自报道:“我叫白莲。”
大师傅摇摇头:“说的不对。”
“那怎么说?她就叫白莲。”万金解释道。
“你看,我说没你的份。我说不对就不对。”大师傅还挺认真地说道。
“那,你说,我该怎么说?”白莲平静地问道。
“你应该这样说:新娘我名叫白莲。”大师傅眉飞色舞地忸怩道,众人都哈哈大笑了。
白莲重新举杯道:“新娘我名叫白莲。”
大师傅满意地呲牙咧嘴笑着,可就是不喝。
白莲端酒的手也不好意思放下来。
“大师傅,你喝了这杯喜酒吧。”万金急切地催道。
“你们都没说对,是看不起我这个做饭的吧?”大师傅面带愠色和挑衅。
总管大人看着这难堪的局面,也不好言相劝,反而侧过头和几位客人聊起天来。屋子里的大媒人村长大人伸长了脖颈,津津有味地朝外看着、听着,吧嗒吧嗒地吃着,稀溜溜地喝着。
“那到底应该怎么说?你说!”万金克制着自己,今天是婚礼,无论怎样也要陪着笑脸,喜事上过分的逗乐他也见过。
“你们真是没见过大世面,什么礼节也不懂。好,我再指点指点你们,不过告诉了你们,新娘可得答应我一个要求。”大师傅心怀叵测地斜起眼睛说道。
“好好好,大喜的日子,大师傅你有什么要求就提,答应你就是。”万金满不在乎地说道,心想婚礼上你能提什么要求,大不了多敬你几杯,多罚我们几杯,或者多给你点工钱。
“那新娘答应不答应?”
“行。”白莲点了点头说道。
“你们听着,应该这样说:‘大师傅,请您喝了新郎万金新娘白莲这杯喜酒吧’。”
大伙儿全笑了,这不就是多了几个字嘛,真是,一个做饭的,还这般咬文嚼字,我呸。
白莲一字不漏地说了。大师傅一饮而尽。
“好,现在当着众位来宾的面,白莲你就抱住我,在哥哥脸上亲三下。”大师傅很不客气毫不羞耻地说道。
院子里一下子静下来了。屋子里的人也都出来了。这过分的要求使热热闹闹的婚礼凝固了。
有女宾往地下唾唾沫。
“这叫什么事啊,缺德!”
白莲满脸气得通红,但仍然忍着,不理睬他。
陷入难堪与羞愧的是万金。他再无法控制住自己,他用指头指着:“你!你——”
“你你什么你!你和你的新媳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满口答应了的,哪能言而无信出尔反尔!”做饭的师傅蛮不讲理自以为是道。
大总管和大媒人假装左右为难,两人都假装说给别人听似的自言自语道:“你说这喜事办的,管吧不是,不管吧也不是,你说管得出点什么事儿可是不吉利。”
万金爹妈走了过来,好言相劝着这个从外边请来做饭的师傅。心里后悔哪如自己请村子里几个老师傅,还不是村长自个兜揽着说从外边找个什么真正的厨师。
“我自小在外面闯荡,做过多少红白事业,从来说一不二。我就看在村长大人的份上,减了你抱我,但必须亲我,亲我的脸,亲三下。要不,一下也行,但必须是亲嘴!亲嘴!”做饭的师傅目中无人,猖狂地说道,又朝万金示威了一下,意思是说,看你这个新郎官能把我怎么样。
“我让你亲!”万金愤怒之至,话一出口,拳头就打在了做饭的师傅嘴上,顿时鲜血流了出来。
“什么东西,把我请来还打我!”做饭的师傅恼羞成怒,也挥舞起拳头,打向万金。
万金比起膀大腰圆的伙夫,显得瘦弱了些,被打得趴在了地上,新衣服已粘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脸上也流了血。白莲心痛地看着干着急,她不能出手协助万金,那样就成了两人打一人,是明显的欺负人。万金爹嘴里骂着自己的儿子说,你小子谁叫你动手来,这大喜的日子动什么手。万金妈一下子跪在了做饭的面前,哭着哀求着,你们快别打了吧别打了。
做饭的师傅占了上分,得意的停了手,万金趁机一下子蹦起来,伸手取了酒桌上一个酒瓶,朝做饭的师傅头上砸去。
做饭的师傅倒下了,头上鲜血迸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