鏖战淮东
作者:霜重      更新:2020-03-27 07:23      字数:20265

回到镇江韩世忠府邸,木红缨大喊着“姐姐,姐姐......”就往梁红玉房间里跑。梁红玉从房间里走出来,木红缨正好与她撞个满怀,“呀”一声木红缨捂着头道:“痛死我了......”

梁红玉也被她吓了一跳道:“你这丫头这么急躁干什么?有什么事情不能慢慢说吗?”说着并对木红缨身边的灵隐微微一笑。

灵隐连忙拱手问好道:“梁夫人。”

救兵如救火,从王屋山突围之后,木红缨和灵隐辞了燕初晨等人先行一步赶到镇江。木红缨回过神来道:“姐姐大事不好了......”

不久韩世忠回到府上,木红缨将金兵南下的消息告诉他之后,梁红玉微笑道:“我知道王离这个人品行不坏,还好他没有辜负他义父的栽培。”于是抬起头对灵隐道:“你是王离的下属?”

灵隐拱手道:“回梁夫人的话,公子救过灵隐的性命,给了许多人一口饭吃,灵隐誓死追随公子。”

梁红玉对灵隐很满意道:“你也是个忠肝义胆的汉子。”

灵隐拱手道:“多谢梁夫人夸奖。”

这时候木红缨问道:“姐姐,红梅还没有消息吗?”

梁红玉摇摇头道:“我早就说了,你们都已经长大了,你们的事情姐姐管不了了。”说着遗憾的叹了口气,她知道木红缨和史红梅从来都是形影不离,没有史红梅,木红缨心里肯定不好受。郭婷一定是又留在王离身边了,她担心郭婷的心血付诸东流。韩世忠徘徊着走走停停,梁红玉走到他身边道:“将军不用挂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当年将军以八千勇士能胜金巫术十万大军,此次金兵只来了五万,何况将军有精兵三万,何惧有之?”

韩世忠转过身对她道:“夫人总是能令我宽心。”说着对梁红玉微微一笑道:“有夫人在我身边,我就感觉踏实多了。”

梁红玉道:“此事应该尽早上报朝廷,如何决断,朝廷自有定夺。”韩世忠点点头。

临安的早晨阳光明媚,这座城市就如同当年的汴梁一样热闹。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西湖湖光荡漾,垂柳调调,美人如玉也比不上杭州的万一。那座宫廷刚刚落幕,杭州湖上的金銮殿又层层叠叠拔地而起,长江两岸竟是水天相隔天差地别,一处繁华日盛,一处凄凄惨惨,江南别具风光。

今日早朝,朝臣们皆等候多时,唯独皇帝迟迟不到,朝堂之上一片哗然。等了一个时辰,这一帮朝中大臣平日里过惯了安逸享受,吃尽了山珍海味,此时双腿发麻叫苦连连;又迫于朝堂之上,没有旨意贸然离去,一个大不敬之罪治下来也足够喝一壶,只能乖乖等候。

又过了一个时辰,朝堂上的人就连吵闹的力气也没有了,赵构这才忧心忡忡走上金銮殿。如今的赵构不过三十岁,却一脸憔悴之象,他这个皇帝也算是从古至今最操心的皇帝之一了,从即为开始并受尽金兵恐吓,不得不坐船出海在海上漂了半年,好不容易守住了半壁江山,既要对大金附上首贴耳,又要对刘豫称兄道弟,日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赵构脸色苍白望着朝堂上的众臣,庭下的人默不作声,赵构指着众人轻声道:“你们在这里站着累,朕这个做皇帝难道就不比你们累?”庭下之人你看我我看你。赵构从案上抓起两封信道:“朕这里又两封密信,一封是韩世忠派人送来的,另一封是从金国来的,各位想不想听听这信的内容?”说这种话自然不会是什么好事,赵构道:“你们都是朕的忠诚良将,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肯出来替朕分忧吗?”

这话无疑是在打众臣的脸,宰相赵鼎站了出来道:“臣愿意为皇上分忧,不知道皇上所指的是何事?”

赵构道:“好,总算这满朝文武还有一个忠臣。”

众臣一听诚惶诚恐,纷纷跪下道:“臣等愿为皇上分忧,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赵构哈哈一声笑得很凄惨,之后摆手道:“都起来吧。”等众人站起来,赵构道:“自朕继位起到现在已经足足七年有余,朕殚精竭虑没有过过一天安稳的日子。”他拿起两封信道:“这封信说的都是同一件事,九月初金兵已经南下,此刻离临安已经越来越近了,诸位有何高见都说说吧?”赵构只觉得一阵心烦,头昏脑涨,他可不想再次坐船出海。

庭下议论纷纷,赵鼎又道:“皇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好怕的?”

秦桧站出来拱手道:“皇上,赵大人所言谬矣,金兵来势汹汹,刘豫在江北陈兵数十万,双方兵力相加不下三四十万,试问此战有何赢的把握?”

赵构一听大急,挥手并将案上的奏折推倒在地。庭下的人吓得低头不敢作声,赵构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道:“朕是请各位爱卿来替朕出主意的,不是来听你们在这相互指责的。”

秦桧接着道:“回禀皇上,依臣之见,不如派出使者主动与大金国求和或许可以免此一战。”

赵鼎气道:“求和求和?金国人一来就知道求和,秦大人你未免也太胆小怕事了,请问你还有何面目立于这个朝堂之上?”于是回头对赵构道:“皇上,依臣之见,大宋能与大金全力一战。”

秦桧抢着道:“赵大人说得轻松,今年从年初到现在天天都在打战,大宋的国力难以支撑不说,这一战固然若是胜了,必定是两败俱伤,要是败了那又该如何?难道大人还要皇上去海里颠簸吗?”

当年赵构在海上颠簸,吃尽了苦头,这一句话就说到了赵构心里去,赵构一摆手道:“别说了,朕议已决,命魏良臣为使者出使金营与金国元帅完颜兀术议和,另外传令韩世忠将大军从长江北岸撤军到南岸布防。”所谓君无戏言,圣旨已经下达,众臣再有异议也不敢多言。赵构低下头轻叹道:“难道就没有一件事情能叫朕舒心吗?”

秦桧嬉皮道:“微臣正要禀告皇上,确实有一件喜事值得道贺。”

赵构摇头萨尔道:“我大宋还有什么喜事值得称贺?”

秦桧答道:“皇上曾今下过圣旨,民间若是发现皇上的亲人一定要送回宫中与皇上团聚,近日臣得到消息,柔福公主从北方历尽艰辛来到临安,柔福公主是先皇第二十女,臣已经派人核实过,公主的身份确实无误,臣已经将公主接入皇宫当中,难道这不是件天大喜事?”

赵构一听,顿时精神百倍,这些年他日日盼亲人相聚,今日终于如愿以偿问道:“秦大人说的可是真的?”

秦桧道:“臣所言非虚。”

众人一听齐声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赵构闻此,所有烦恼都抛之脑后挥手道:“今日早朝就到此,秦爱卿快快带朕与皇妹相见。”不等众臣行礼,赵构已经逃之夭夭。

亲人相聚尽享天伦是人生何等快事,赵氏子嗣凋零,一场靖康之变只有赵构一人逃脱孤身在外,每每佳节来临之际,天下人都能与亲人相聚,唯独做皇帝的却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这是何等可笑之事。原本赵构育有一子,只是当年苗傅、刘正彦发动叛变,立只有三岁的皇太子为帝,皇太子被活活吓死,赵构又因在海上漂泊受尽风浪,从此不能再生育,他这个孤家寡人还真是坐得实至名归。

如今江山日渐稳固,唯一不能得的并是骨肉亲情,再好的美酒也食之无味,在美的江山也只能孤芳自赏,可想而知这是何等滋味。终于盼到亲人团聚的时刻,赵构的心情无与伦比,没有任何辞藻能够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得知柔福在后花园等候,赵构一路匆匆忙忙呼喝着:“朕的皇妹在哪?朕的皇妹在哪......?”无论作为皇帝的他是如何的不真实,如何弄权于是,此刻他的心情无疑是真实的,对于家的那种热切感受是掩饰不了的。

柔福站在花园里,那些官府的老爷们早就为她妆点了一番,让她足够配得上皇家的高贵。铁华站在一旁,护送公主归来同样是大功一件,秦桧又怎么会舍得放过这个邀功的好机会。

听到赵构的声音,柔福转过身,此时相见宛如隔世,两人几乎都已经记不得对方。柔福跪下拜道:“柔福拜见皇上。”

赵构抢上前将她扶起道:“皇妹不必多礼。”两人目光相聚,都已经滚滚热泪,三言两语之间那道感情的墙又被建立起来,忍不住两人抱头痛哭,帝王的尊严在相聚之喜面前也微不足道。

没人知道此刻赵构的心情是如何的复杂,对于这个妹妹,他的印象仅仅停留在一个封号而已;柔福却不同,可以预料,眼下就如同当初见到青衣时一般甚至情深更切。到了临安之后,从此不用再屈辱的活着,这已经足够令人欣慰。大宋朝以仁孝治天下,这一场泪水对赵构而言一举多得,他这个偏安南方的政权多了一个妹妹之后,天下人对他不仁不孝的指责多少能减少几分,又何必在乎这个妹妹的真假。

唏嘘一阵之后,赵构扶着柔福痛心疾首道:“朕无能,身为人子却眼看着父母兄弟在北国蒙难无可奈何,有愧于大宋的列祖列宗。”说着又咬牙落泪。沉默一阵赵构笑道:“皇妹千里归来,朕甚是欢喜。”于是拉着柔福走进凉亭当中摆手道:“皇妹请坐......”于是细细打量了柔福一眼哈哈大笑道:“苍天对朕不薄,总算将皇妹送来与朕相聚。”没什么可怀疑的,赵构的确盼着亲人平安归来,人之常情罢了。

秦桧走上来拱手道:“臣恭贺皇上。”

赵构道:“秦爱卿,皇妹归来,你要立刻为皇妹安排府邸,离朕的寝宫要近,朕好时时与皇妹相见。”

秦桧嬉笑道:“臣这就去办。”说完抱手退了下去。

赵构紧握着柔福的手道:“皇妹受苦了,不知道皇妹是如何从北国逃回来的?”

柔福含泪道:“臣妹能从金人手里逃脱,要感谢王离将军,是他救了臣妹,又命这位铁大哥将臣妹送到临安来与皇上团聚。”说着并摆手指向铁华。

赵构朝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铁华拱手道:“草民参见皇上。”

赵构点点头道:“壮士不远千里送皇妹归来,这份恩情朕没齿难忘。”挥手命一个太监来道:“带这位壮士下去休息。”等铁华走后,赵构深吸一口气道:“这位王离将军到底是什么人?朕真的要好好感谢感谢他。”

柔福喃喃道:“皇上,王离虽然在金国为官,其实他心里还是忠于皇上的,他不仅命人护送臣妹回来,还派人将金兵南下的消息送去给岳元帅和韩世忠将军,皇上千万不要误会他。”停了停又道:“不知道皇上还记得青儿吗?青儿已经嫁给了王离,其实当年青儿并从金人手里逃脱,只不过她已经沦为江湖儿女,不想来麻烦皇上。”

赵构道:“青儿难道是在怪朕......?”忍了忍问道:“皇妹刚从北国回来,不知道父皇母后可好?”

柔福想起王离曾特意提醒过,于是道:“父皇和韦贤妃在北国相依为命受尽折磨,中秋节时,王离还特意安排臣妹和青儿去看过她们,父皇身体每况日下,韦贤妃日日陪在父皇身边,她交代臣妹有朝一日如果能回到中原,一定要皇兄将她接回故土。”赵构拂袖擦了擦眼角的泪珠,这何尝不是他的心愿呢?

关外漫天飘雪,中原大地还是金秋时节;炎炎烈日炙烤着大地,路上的石子晒得发烫,加之寒冬将至,中原大地一片荒芜,大军过后扬起阵阵尘土。王离率领大军南下已半个月有余,越往南走,天气变得越发燥热,金兵习惯了北国苦寒之地,进入中原之后受不了闷热的天气,走得就更加缓慢,走走停停终于离开封不远。

这日正午,大军行于道上疲惫不堪,前哨突然停了下来,一哨骑飞奔而来,跟着几个汉人官吏,想来是刘豫的人。来到王离身边,那哨骑拱手道:“将军,这是刘豫派来迎接将军的使者。”

真没想到还要与刘豫等人为伍,王离瞟了那官吏一眼,那官贼眉鼠眼拱手道:“下臣拜见将军,得知将军今日将到汴京,我家皇上特意出城三里相迎,还命下臣在三十里外相迎,请将军到汴京休息。”

刘豫还真是竟显小人嘴脸,这么快就找上来了。王离问道:“那我这些兄弟怎么办?”

那官员一愣道:“这我家皇上没有说,不过......”

王离打断了他的话道:“行了,你回去告诉刘豫,我军务在身不便在此逗留,四太子率领大军隔日就到,他要是有什么话要说让他直接找四太子去说。”说着一拉马缰绳道:“传令下去,大军绕过汴梁,不在此地逗留。”一声令下,大军并又缓缓前行,那使臣呆站在原地。

折了刘豫的面子,郭婷、吴弋大呼痛快。郭婷笑道:“王大哥,你看你把那个大人给气一愣一愣的。”吴弋也笑了出来。王离转头看了眼郭婷,他可不想与刘豫这种人同流合污。

完颜福寿接上话道:“王兄,刘豫毕竟是我大金的盟友,你这样做未免太不给他面子了吧?”

王离道:“你以为刘豫请咋们去关是赴宴这么简单?咋们要是去了,金银财宝肯定能收不少,可是收了这些钱你还好意思不为他卖命吗?我可不愿意用这些兄弟的性命去换荣华富贵。”王离瞟了他一眼道:“完颜兄,你要是觉得可惜,那你就自己去拿那银子吧。”王离打马接着走,他这一句冷嘲热讽,完颜福寿听起来觉得甚是刺耳,完颜雍骑马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消消气之后骑马跟上去。

被王离拒之门外,面子是小,又少了一次巴结大金国的机会。回到皇宫当中,刘豫坐立不安在书房走来走去。张不驴站在一旁不出声。刘豫徘徊不知多少次以后道:“国师,你也帮朕想想办法。”

张不驴冷冷道:“皇上,据我所知,王离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他恨不得杀了皇上和我,又怎么会来帮皇上你呢?”

刘豫急道:“就是因为这样,朕才亲自出城相迎,朕对他以诚相待,金银财宝还是美女佳人,只要他想要朕都可以给他,可是他呢?一点面子都不给朕留。”

张不驴一动不动道:“恕我直言,对于王离这种人皇上不必对他太客气,他不给皇上添乱已经求之不得了,要我说皇上应该送他几颗脑袋,提醒他不要与皇上作对。”

刘豫大吓道:“国师,万万不可,王离是四太子的亲信,得罪了他对朕没什么好处。”刘豫转身想了想道:“不过国师说的没错,如果他给朕添乱那朕与不好办,不如这样,辛苦国师带上朕厚礼亲自跑一趟王离的大营,一来向他表示朕有心与他结交之意,二来国师武功了得也好震慑与他,叫他不敢肆意妄为。”

张不驴低头道:“皇上吩咐的事情,我愿意效劳。”说完退出去。

傍晚安营扎寨,各营都在埋锅造饭,一支车队几十辆大车驶入军营当中,此时王离与众将官正在商议落营之事。各项事务刚通禀完毕,一个侍卫闯进大营半跪道:“将军,刘豫的使者来了。”

白天刚刚拒绝与刘豫相见,刘豫并又找上门来,众将官望着王离,王离自言自语道:“怎么又来了?”他是不想与刘豫扯上关系,毕竟已经派人到了大营当中,又不能不见。想了想道:“让人进来吧!”大帐被拉开,张不驴与白使走了进来。众将官自然不知道两人的厉害,王离对这两个人手手段再清楚不过,上次这么近面对面还是在荆州的时候。王离不禁心有余悸问道:“是你?”

张不驴呵呵冷笑一声道:“没错是我,没想到还能和我面对面说话吧?”他这一声笑令冷毛骨悚然,浑身不自在。

王离仰头哈哈大笑,突然狠狠道:“我不仅想过和张不驴前辈面对面说话,我还想过如何杀了你。”

白使听得不耐烦气道:“臭小子,你找死吗?”当着这么多金国将官的面辱骂王离,众将领怎能容许他这般放肆,伸手往腰间握住钢刀。张不驴见状,扫了众人一眼,煞气逼得众人退后两步。

王离一挥手,众人平静下来,张不驴放松警惕。王离问道:“废话少说,刘豫派你来干什么?”

张不驴道:“皇上命我给各位将军送来一些好酒好肉,另外还让我给你带来一句话。”

王离冷笑道:“别卖关子了,说吧,吓不死我。”

张不驴道:“皇上说了,将军远来是客,自然要好酒好肉招待,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就是,如果是来捣乱的,你这颗项上人头,我随时可以来借走。”

众人畏惧张不驴忍气吞声,王离道:“好,你也回去告诉刘豫,叫他好吃好喝一定要长命百岁,千万别还没有遭报应就死了。”王离停下来一摆手道:“恕不远送,请吧!”

张不驴“哼”一声转身闯出去,郭婷正好走进大营,在门口与张不驴撞在一起,张不驴恶狠狠看了她一眼,吓得她胆战心惊急忙跑进军帐中。见众人都红着脸,郭婷问道:“王大哥,他怎么来了?”

王离没有回答,吴弋握紧的拳头终于能松开,还是觉得双手在发抖道:“公子,这个人的武功好厉害,连眼神都能杀人。”

完颜福寿气不过坐下道:“王兄,这个刘豫分哪里是来送礼的,分明是来向咋们示威的。”众将官何尝不明白刘豫的用意,纷纷点头。

王离一笑道:“不管他是来干什么的,这些时日弟兄们赶路辛苦,将他送来的酒肉分给各营的兄弟,大家吃饱了喝足了,明日接着赶路。”众将拱手应下抱手退出去,完颜雍和完颜福寿也跟着去帮忙。人都离开大帐之后,王离将守在门口的阿力弩矢叫进帐中,对二人和吴弋道:“刚才那两个人你们也看到了,从今晚开始,各营要加派人手,如果遇到刚才那两个人,千万不要与他们动手,免得吃亏。”三人抱手答应。王离问道:“四太子离这还有多远?”

阿力拱手道:“大概有两日的路程。”

王离点点头道:“按今日的行程,明日我们就能抵达淮水北岸,一旦度过淮水就进入交恶地带,我们孤军深入恐有不测,传令下去,从明日起,每日只走半天,缩短与四太子之间的距离。”

阿力弩矢拱手退下去,郭婷小心翼翼的问道:“王大哥,你真的要去打韩将军吗?”

王离听她这一问生怕会惹他生气,难道自己已经变得让人畏惧了吗?王离看着郭婷,只见她眼角挂着泪水,对她微微一笑问道:“怎么了?你怎么会这样想?”

郭婷低着头,泪水落了下来道:“咋们越往南走,王大哥你就越没有回旋余地,你想过吗?”

吴弋轻声道:“大军南下,王爷就一直派人打听韩将军的动向,王爷摆明了这一次是想找韩将军报当年黄天荡的一箭之仇,不仅郭姑娘担心,吴弋也担心公子越陷越深,到头来身不由己。”两人的忧虑也是王离的担忧,吴弋接着道:“公子若是担心青衣姑娘,不如吴弋这就回会宁府设法将青衣姑娘接回来,这个什么破将军公子不做也罢。”

王离深吸一口气道:“你们的好意我先领了,如果只为了青衣我可没必要费尽心机,我担心的是两国开战不知道又要多死多少无辜的人,有我在,说不定金兵就能少杀戮不知道多少宋人,战场上也能少死几个双方的将士。”两人终于明白王离的苦心,既然如此就再也没什么好说的。王离道:“好了,别在这里唉声叹气,我相信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

大军走走停停,过了五日到达承州,韩世忠已经在扬州布防,再往前走两军必定相遇,王离不想与韩世忠冲突,并在承州以北扎营等候完颜兀术大军。其实一场大战早已经拉开序幕,刘豫的大军在各处攻城拔寨,一时烽烟四起。天气说变就变,细雨绵绵使得道路泥泞不堪,寒风渐起,初冬将至,王离想看到的太平已经成为泡影,一寸山河一寸血,想要不死人无异于痴人说梦,王离心中每每郁闷却无处诉说。

夜深人静骤雨初歇,完颜雍与完颜福寿坐在军帐中,温上酒,两人举杯共饮一杯,完颜福寿道:“这个该死的天气,到处都是泥,早知道这样那谁愿意跑到这种鬼地方来活受罪。”

完颜雍笑道:“江南水乡当然和关外不一样,古人有云,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片汉人的花花江山美极了,难道你就不对它垂涎欲滴?”

完颜福寿突然笑了出来,道:“你还真别说,汉人的花花江山还真如同汉人的美女,王爷,不知道这次你准备带几个汉人美女回去?”说着哈哈大笑。

完颜雍摆手道:“汉人的美女怎么比得上汉人的诗词歌赋、瓷器绸缎呀!”

说到这,完颜福寿叹了一声道:“可惜,王兄似乎并不想与汉人开战。”

完颜雍道:“王兄毕竟是汉人。”说着举杯道:“别说了,咋们还是喝酒吧。”

王离拉开大帐走进帐中,郭婷和吴弋在帐中有说有笑。可是好几天没有见到她们笑了,王离问道:“你们聊什么呢?”

吴弋站起来道:“没什么。”

郭婷走到他身边将他身上的外套挂在一侧,于是给王离倒了一杯酒道:“我们在说梁姐姐呢,她总是夸王大哥。”

王离叹道:“惭愧呀!”说着将酒饮下道:“韩世忠将军驻军在扬州,我们之间有几万兵马,有今天没明天的,谁知道将来会怎么样,要不你回去看看梁夫人吧!”郭婷嘟嘟嘴低头不说话。

吴弋道:“就算公子赶郭姑娘走她也不会走的。”王离故意装作没听见。吴弋本想替郭婷说句话,没想到王离装聋作哑,他也只好就此作罢道:“公子,刘豫的大军已经在各处进攻了,他们还说什么搜山捡海,直捣吴会。”

王离哈哈大笑一声道:“已经是老掉牙的把戏了,他们还真以为今天的大宋还是七年前的大宋不成?”

这时候阿力带着沐映雪与一个身披长袍的姑娘走进来,拱手道:“将军,木姑娘来了。”

三人站起身,木红缨拱手道:“公子、婷姐姐,你们看谁来了?”她走到一旁,身后的女子走出来,摘下带着头上的斗笠,怎么会是孟娘,王离和郭婷顿时喜笑颜开。

王离扑上去握住孟娘的手情不自禁道:“孟娘,你怎么来了?”见到王离,孟娘热泪盈眶扑到王离怀了哇哇大哭起来。王离将她搂在怀里,待她痛苦一阵道:“好了孟娘,别哭了......”说着低下头望着孟娘,孟娘红着脸不好意思看王离。王离哈哈大笑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问道:“孟娘,你怎么到这来了?”

话刚问出口,一条人影从帐外闪过,吴弋喝道:“谁......?”王离、吴弋与阿力一同追出帐去。帐外一切正常,却听到帐内有动静,三人急忙赶回帐中,孟娘、郭婷、木红缨三人已经被点了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叮当叮当”的铃铛声,小狸双手握着匕首从孟娘和郭婷身后走出来,手里的匕首一把架在孟娘脖子上,另一把指着郭婷的喉咙。郭婷从来没见过小狸,不知道她的厉害,被偷袭了心里十分不服气骂道:“死丫头,你是谁?”

木红缨问道:“小狸你想干什么?”

小狸嘟着嘴道:“大哥哥,你对小狸一点也不好,你刚在金国娶了个美人,又在这里左拥右抱,小狸大老远跑来看你,难道大哥哥就想让小狸看到这些吗?”

小狸爱胡闹王离是知道的,王离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小狸瞅了他一眼道:“大哥哥,小狸将来是要嫁给你的,可你身边却有这么多美人,你什么时候才能想起小狸来?”

郭婷笑道:“小丫头你还真会胡说八道。”

小狸手中匕首一用力抵在郭婷喉咙上道:“这位郭婷姐姐,我和大哥哥说话,你最好不要插嘴,小狸脾气不好大哥哥是知道的,只要我动动手指,姐姐你的命可就没了。”

郭婷皱着眉头道:“好好好,我不说话行了吧?”

谁知道小狸想玩什么花样,王离道:“好了小狸,你别闹了,先把匕首放下。”

小狸才不听他的话,道:“大哥哥你真是有情有义,你是怕小狸伤了你这两个红颜知己吧?可是小狸很不高兴,一个青衣姐姐,一个孟娘姐姐,一个郭婷姐姐,还有一个金国第一美人,小狸再有本事又怎么争得过这么多人?”小狸停下来想了想,咧开嘴笑了出来道:“不如小狸现在就杀了这两个姐姐。”说完又皱着眉头道:“这不行呀,小狸要是杀了这两个姐姐,大哥哥就一辈子不理我了。”她想了想道:“大哥哥,你看这样好不好?”拿着刀子在孟娘脸上比来比去道:“大哥哥,这个孟娘姐姐大哥哥一定很在意了?不如小狸在她脸上划几刀,等她变得很丑,以后大哥哥就不会想着这位个姐姐了,大哥哥,这个主意怎么样?”小狸说得言辞凿凿,说的就像是真的一样。

孟娘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这点威胁还吓不倒她,孟娘道:“那你请便吧!”

小狸见没有吓到孟娘并换了另一番言语到:“最应该嫁给大哥哥的是孟娘姐姐,孟娘姐姐对大哥哥的情意别人怎么比得了吗?大哥哥不在王彦将军身边,孟娘姐姐就当王彦将军如同自己的父亲一样,要不是大哥哥有嘱托,孟娘姐姐又何必如此呢?”小狸瞟了王离一眼道:“大哥哥,你就不觉得对不起孟娘姐姐吗?”这话确实叫王离无话可说,郭婷喜欢王离不假,可比起孟娘为王离付出的,她自叹不如。然而世上的情愫怪就怪在并不是你付出的越多,喜欢的那个人就应该和你在一起,感情的事情是永远也说不清楚的。小狸解开三人的穴道:“孟娘姐姐,小狸是很同情你的,怎么会伤害你呢?”

说这种话不是把大家的伤疤都撕开吗?也不知道小狸是有心还是无意,事情被说破了,王离和孟娘心中都压着一块大石头,不知道该如何放下,场面尴尬万分。

小狸在王离和孟娘之间来回看看两人的表情,对她挑拨离间带来的结果十分满意。木红缨真是后悔死带孟娘来见王离,为了缓解尴尬,她咳了一声道:“我看我们还是出去吧!”

经过这一提议,大伙纷纷走出去,小狸道:“不行,我还没玩够呢?”

郭婷拉着她道:“你还说,都是你惹得祸......”于是将小狸拽出去,留下王离和孟娘两人在帐中。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王离先开口道:“孟娘我......”

孟娘打断了他的话,对他笑得很勉强道:“大哥要说什么孟娘明白,小狸说的话大哥不用在意,孟娘不会放在心上。”

真没想到到头来还要孟娘为他缓解尴尬,王离无地自容,只好换了个话题问道:“义父怎么样了?”

孟娘摇摇头道:“大哥你在金国为官,王将军很不高兴,朝廷还教旨褒奖你和王将军,王将军更觉得脸上挂不住。”

王离轻声道:“义父他哪是脸上挂不住呀!他恨不得亲手杀了我吧?”

孟娘道:“王将军的为人大哥是了解的,既然如此大哥又何必多此一问呢?”王离苦笑一声,如孟娘所言,这还真的是多此一问。孟娘道:“大哥不是一直觉得问心无愧吗?那又何必在乎那么多?”

这话就是在抽王离的嘴巴,王离道:“其实这两天我反而担心很多事,这场战已经在所难免,我真担心自己也成为刽子手。”王离苦笑道:“也只有和你我才会说这样的话。”

孟娘道:“我是从荆州偷偷离开的,严公子去劝过王将军,我来之前将军的脾气已经好了许多,他身边有哥哥和焦肆焦陆,还有那么多叔叔,这次金兵南下也没有涉及到荆州,大哥不如想想自己的处境为好。”

还是孟娘最贴心,王离道:“我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吧!”停下来问道:“孟娘,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孟娘望着他笑道:“大哥离开荆州一个月,也没个孟娘来封信,我想大哥你了,所以就来了,唐津生大哥和袁忠烈大哥先派人送我到了镇江,金兵南下,我又随韩将军一起到了扬州。”

王离问道:“这么说燕大侠和乐兄都已经到了韩将军军中?”

孟娘点点头道:“乐大哥他们对我很好,大家其实都很想见你。”

王离叹道:“但愿不要在战场上相见才好。”忍了忍问道:“韩世忠将军没有说点什么吗?”

孟娘甜甜一笑道:“梁夫人倒是常常夸你,说大哥有情有义,至于韩将军,他让我告诉大哥,有机会与大哥在战场上一决高下。”

王离仰头大笑道:“韩将军真是英雄气概。”

孟娘却一脸难过问道:“大哥,你真的要带兵打大宋吗?”

王离抓住她的手道:“你放心吧,我向你保证绝不会。”

孟娘扑到他怀里道:“大哥,咋们别做大金的官了,把青衣姐姐接回来,我来照顾你们好吗?”王离低头望着她,孟娘轻声道:“孟娘也就说说罢了。”

夜深以后将孟娘和木红缨送出大营数里停了下来,王离道:“孟娘,你还是会韩将军那里吧,明天完颜兀术就能抵达,你在我身边反而给他用来牵制我的机会。”

这样说孟娘明白王离心里还是有她的,微微一笑问道:“大哥,我还能来看你吗?”

王离摇摇头道:“不知道,以后还是别来了。”孟娘一阵鼻酸,王离道:“你还是回荆州去吧,刀光剑影的,你一个女孩子,我放心不下你。”

孟娘苦笑道:“一直以来不是都一样?”孟娘抬起头望着王离道:“大哥,我们走了,你保重。”

木红缨拱手道:“公子保重!”

王离转身对吴弋道:“吴弋,你将孟娘和木姑娘送到韩将军那里去。”

吴弋抱手道:“是公子。”

三人骑上马,王离道:“注意安全。”三人点点头快马离去,留王离和郭婷站在夜色当中。

隔日,天色昏暗,江边停泊着数条大船,韩家军在渡口忙忙碌碌。韩世忠与梁红玉走在岸边,韩世忠边走边道:“王离在承州以北驻扎两天一点动静都没有,夫人你说他想干什么?”

梁红玉道:“将军难道还看不出来吗?他不想打战。”

韩世忠道:“如果有机会,我倒想在战场上与他一较高下。”

梁红玉笑道:“孟姑娘和红缨已经回来了,听她们说,王离再等金巫术,难道将军真的想把大军撤到江南去吗?”

韩世忠哈哈大笑一声道:“金巫术是冲着我来的,朝廷下旨要我带兵南撤,听说今天朝廷的使者就要到了,总得做做样子给他们看看。”

梁红玉道:“这么说将军已经成竹在胸?”韩世忠没有回答,径直走到前面一片悬崖上望着江面,当年他曾以八千精兵胜完颜兀术雄兵十万,今日又有何不可呢?

木红缨带着一个穿着朝服的官员走到两人面前拱手道:“将军、姐姐,魏大人来了。”

那人是朝廷派去与完颜兀术议和的使者魏良臣,韩世忠转过身道:“魏大人,好久不见。”

魏良臣拱手道:“拜见韩将军和巾帼妇人。”

梁红玉微微一笑道:“魏大人不必多礼,魏大人不是要前往金营议和吗?怎么跑到这来了?”

魏良臣道:“皇上已经下旨让韩将军将大军撤回长江以南,想必圣旨韩将军已经收到了,为了确保此次议和能够顺利达成,皇上特意命我出使金营去见四太子,皇上特意嘱咐要我到韩将军这里看看,希望韩将军尽早南撤。”

韩世忠哈哈一声道:“圣旨我已经收到了,我一定会遵照旨意而行,魏大人也看到了,我大军正在收拾准备过江,只不过几万人的队伍,一时半会难以全部撤走,还请魏大人海涵呀!”

魏良臣笑道:“将军言重了,我也知道为难,既然大军已经南撤,我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我这就去金军大营与四太子商议退兵之事。”

韩世忠道:“魏大人临危受命,真是我大宋的忠良,大人请放心,不出两日,韩某保证长江以北不留一兵一卒,绝不给魏大人添麻烦。”

魏良臣拱手道:“既然如此,将军保重,魏某告辞了。”

魏良臣匆匆离去,韩世忠望着他的背影道:“看来要让这个魏大人吃点苦头了。”说着一挥手召来一个传令兵道:“立即传令下去,大军立刻集结,两个时辰之后出发。”哨兵领命退下去,韩世忠对梁红玉道:“当日黄天荡大捷夫人为我擂鼓助威,明天希望夫人也能陪在我身边。”梁红玉点点头。行军打战本来就是一场豪赌,韩世忠眺望远方,咬着牙道:“胜败在此一举,愿上天不负韩某。”

金军大营刀枪林立,大军已至,在承州以北扎营,与韩世忠形成对立之势。魏良臣从大军中穿过,金兵悍勇凶恶,他虽然多次出使金国,也买不了了谨小慎微战战兢兢。完颜兀术杀人如麻,两军阵前稍有差池并会人头落地,对此他心知肚明,奈何君命难为,也只能咬牙心一横走进大营当中。

大营当中尽是金兵的骄兵悍将,魏良臣哪顾得上这些人,拱手道:“下臣魏良臣拜见梁王。”

完颜兀术稳坐军帐,故作视而不见道:“哦,原来是魏大人呀!本王大军还没到临安,魏大人就来迎接本王,等本王进入临安之后必有重谢。”

魏良臣是赵构派出来的使臣,完颜兀术先入为主叫他甚是为难,只好咬着牙道:“梁王此言差矣,下臣是奉命来慰劳梁王和诸位将军的。”

完颜兀术坐直了道:“来为本王劳军何必魏大人亲自前来?本王自会带大军到临安看望赵构,到时候魏大人再来给本王劳军也不迟呀!”完颜兀术口气狂妄,手下众将哈哈大笑,王离在一旁听着哭笑不得。

魏良臣拱手道:“臣来之前,皇上对臣说,梁王不辞辛苦带兵前来与皇上共谋天下,梁王的气概皇上深表敬意,就怕梁王空手而归,所以皇上特意命臣来和梁王。”

他这话不瘟不火却暗藏杀机,完颜兀术笑道:“本王与赵构没什么好商议的,你们大宋朝以孝治天下,赵构的父亲、大哥都在大金享福,你回去告诉赵构,本王不忍心看他们骨肉分离,要本王退兵可以,只要他跟本王回去拜见我大金国皇帝,本王可以退兵。”

完颜兀术的话说得越来越刺耳,魏良臣不紧不慢道:“下臣离开临安时皇上还说了,王爷如果不肯退兵真要想与皇上一较高下,就怕长江上风浪大,王爷站不稳,要是再来一次黄天荡,皇上很过意不去,还请王爷三四。”就连王离也没想到一个文官还敢顶撞完颜兀术,大帐中的各路将领气不过,纷纷站了起来,就七嘴八舌要将魏良臣拉出去砍了。

完颜兀术被戳到痛处,可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他一挥手,众人停止议论。完颜兀术板着脸问道:“本王若是退兵能有什么好处?”

魏良臣道:“梁王如果愿意退兵,两国将士就不用再战场上厮杀凭添无辜性命,这对双反而言不是莫大的好事?除此之外,我大宋愿意将长江以北的军队撤回长江南岸,不用非一兵一卒梁王就能达到目的,梁王何乐而不为?”

完颜兀术喝道:“魏大人莫非实在戏弄本王不成?赵构一面派魏大人来找本王和谈,一面又让韩世忠在扬州布防,你以为本王不知道吗?你们一君一臣真把本王当成白痴了吗?”

魏良臣拱手道:“下臣不敢,下臣离开临安时,皇上已经下诏命韩世忠将军率部退回长江以南以此表示与大金国修好之意,下臣在到梁王军营之前还特意到了韩将军将军驻地,韩将军将军正遵照圣旨班师南撤,只不过大军班师并不能一蹴而就,还请梁王宽限几日。”魏良臣是个文官,耍嘴皮子的功夫了得,可对行军打战之事一窍也不通,就将在韩世忠驻地的所见所闻一股脑的告诉了完颜兀术。

完颜兀术一听此消息,心里乐开了花,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道:“魏大人你辛苦了,不过是否退兵本王还要和各位将军商议,魏大人先下去休息,改日本王再与大人细说。”说着喝道:“来人。”账外走进来一个侍卫,完颜兀术道:“带魏大人下去休息,魏大人是本王贵客,要好酒好肉伺候着。”

侍卫拱手道:“是。”摆手请魏良臣离开,走出大帐,只听大帐内一阵欢笑,魏良臣以为完颜兀术被说服愿意退兵,他岂知账内众人正在盘算着另一件事。

等魏良臣走后,完颜兀术道:“诸位,刚才那位魏大人说的话大家都他听到了,韩世忠正在撤军,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此时出兵,韩世忠必定首尾不能呼应,我们以逸待劳,这一战咋们胜券在握,只要消灭了韩世忠,我大金铁骑并可饮马长江渡河一举杀到临安,当年本王再黄天荡败于韩世忠,今天终于可以一解心头之气。”说着“啪”一拳敲在桌上,震得桌上的酒杯跳了起来。

众将纷纷起身抱手齐声喝道:“恭喜王爷。”

众人兴致勃勃,只有王离和韩常坐在原地不动。沉默良久韩常拱手道:“王爷,魏良臣的话能信吗?韩世忠此时撤退,难道他不知道这是兵家大忌吗?”

完颜兀术哈哈一声道:“魏良臣是来求和的,他不敢撒谎,韩世忠自诩大宋忠良,既然赵构亲自给他下了圣旨,就算犯了兵家大忌他也不能不撤。”完颜兀术说的有理,何况是魏良臣亲眼所见又怎么会有假,韩常虽有疑虑但也不好再多言。完颜兀术看了眼王离道:“王离,此战就由你率部亲自指挥。”

王离皱着眉头,完颜兀术报仇心切,韩世忠心知肚明难道就不会利用他这一弱点?王离走出来抱手道:“四太子,恕王离难以从命。”

众人一听大惊,完颜兀术顿时大气喝道:“你说什么?”

王离想了想提高了音量道:“四太子,这一战不能打。”完颜兀术一肚子火气,大帐中议论纷纷。

一阵议论后,前锋大将聂儿孛堇骂道:“王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汉人所以不愿意带兵去打汉人是不是?你别忘了你现在在为大金国效力,你要是不愿意和汉人打战,那不就别霸着茅坑不拉屎,乘早滚回你的大宋去。”聂儿孛堇平日里就看不上王离,此时正好在完颜兀术面前奚落王离一番。

王离寸步不让拱手道:“四太子,请听王离一言,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魏良臣固然看到韩世忠撤军,难道这就没有可能是他故意做给魏良臣看的,好让魏良臣把这事情告诉四太子,引四太子入套?”众人一阵气愤,王离接着道:“扬州以北的大仪镇是一片丘陵,地势层峦叠嶂,中间是一片开阔地,且都是沼泽,此地有利于大军设伏,我们大军南下扬州必定要经过大仪镇,如果韩世忠将计就计在大仪镇设伏,那大仪镇就将是我们这五万人马的坟场,还请四太子三思。”

完颜兀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骂道:“王离,本王待你不薄,你却处处为韩世忠说话,这是为何?”

王离顾不上那么多,急着道:“王离也是为几万兄弟的姓名着想......”

聂儿孛堇打断了王离的话喝道:“你这话说的冠冕堂皇,说白了就是不愿意去打韩世忠,你要是不愿去。”他拱手对完颜兀术道:“王爷,他不愿意去就让他在后面看热闹好了,末将愿意带兵去取韩世忠的人头来献给王离。”

王离万急道:“当年黄天荡一役四太子几乎全军覆没,难道四太子还想重蹈覆辙吗?”

王离出于无奈才出言讥讽完颜兀术,没想到适得其反,完颜兀术一掌拍在桌上挥手骂道:“来人,将这个疯子拖出去!”

账外冲进来几个金兵,架着王离推出帐去,王离争不过只能任人推出帐去。然而性命攸关,这一战得逞韩世忠必定损失惨重,若是糟了埋伏,几万金兵也将性命不保,如果不据理力争,岂非使他一人之过?虽然被推出大帐,王离却不愿离去,跪在大帐门口希望完颜兀术能够收回成命

金兵无人管他,又不让他进入大帐。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聂儿孛堇与副将挞孛从大帐中走出来,两人喜形于色吹号点兵去了。大帐内各路将领纷纷离开,王离深知此事已经难以往回,一时痛心疾首,泪水在眼珠里打转。

韩常见他跪在门口,走到他身边,深吸一口气道:“黄天荡一役是王爷的一块心病,今天终于有机会报一箭之仇,你以为王爷会罢手吗?走吧,他不会见你的,没有治你的罪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王离站起来哈哈大笑一声边走边道:“韩将军你看好吧,天黑之前,这几万兄弟必定身首异处。”一边说,一边哈哈的笑着离开。

回到军帐中,完颜雍、完颜福寿以及几员偏将都等候在帐中,几人脸上都带着不悦之色,看来事情都已经在军中传开了。王离无愧于心,他不能救那些人,至少他努力想要使完颜兀术收回成命,在离开会宁府的时候他就发誓要让这些人活着回去见到亲人父母,他没有将这些人亲手送去送死,这已经是他能做的全部了。

刚坐回到帅位上,一个偏将并道:“将军,此战十拿九稳,将军为何要推辞不肯出兵?”

另一人拱手道:“这何止是十拿九稳?简直就是易如反掌,我们的骑兵不出两个时辰就能到达长江边,到时候韩世忠插翅难逃,将军不肯出兵难道是有别的原因?”这话摆明了是说王离因私废公,王离只是听着议论什么也不说。

见他不说话,完颜福寿冷笑一声道:“那还用吗?王将军是宋人,他不想去打宋人呗!”这话王离听的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完颜福寿有勇无谋,他爱说什么就让他说去吧。

众人七嘴八舌将王离说得一文不值,原本想激怒王离,却没想到王离始终无动于衷,几人说再多的话也不管用,只好闭口不言。众人不说话,王离反而有话说,放下酒杯道:“是我耽误了各位,让各位错过了建功立业的机会。”他这么说,几人肚子里憋了一肚子的火。王离喃喃道:“各位不是都想建功立业吗?那就请两位完颜兄带领五千人人大仪镇以北的高地驻防,各位将军不如一同去。”众人听不明白王离的意思,一肚子气拂袖而去。

只听到外面一阵慌乱,完颜雍与完颜福寿已经点兵出发了,王离一杯酒下肚握紧拳头扑在案上再也忍不住泪水哗哗直落。原本他已经做了自己该做的一切,此刻心中却觉得无比委屈,身处这样的一个乱世,不是朋友就是敌人,是敌人就不能成为朋友,这算什么世道?他尽力为了这些人都不要白白枉送性命,却还有这许多人对他指指点点招致非议,非议也就罢了,就连一起出生入死过的人也对他颇有微词,这一番心血此时此刻真觉得还不如拿去喂狗。

郭婷、吴弋和小狸轻轻走进来,看到王离落泪,小狸问道:‘大哥哥,你怎么了?’

王离连忙低下头擦擦泪水对三人笑的很勉强道:“没什么。”

吴弋轻声道:“公子,大军已经离开了。”王离哈哈大笑,三个人相互看了一眼,还以为他疯了呢。

聂儿孛堇率领骑兵直扑扬州,大军在路上没有受到一点阻拦,魏良臣是来求和的,他不可能也不会编出这套话去骗人,在他看来击溃韩世忠不过是易如反掌,更不可能会有埋伏。此战轻而易举并能得胜,王离将机会让给他那是给他天大的功劳去争,如果杀了韩世忠替完颜兀术出了一口气,那就不仅仅是功劳这么简单,以后官运亨通步步高升那还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此刻韩世忠站在大仪镇一处山坡纵观全局,眼前一片开阔的空地没遮没栏连绵数里,他已经将大军分成二十于队分别埋伏在四周的山坡上。天公作美,天色阴暗,一层薄薄的雾压着这一片洼地,又接连阴雨蒙蒙,空地当中到处是积水,泥泞不堪,这更便于宋军作战,而金兵多为骑兵,进入这种地方行走不便,他可谓是占尽天时地利,加之当初黄天荡大捷,当时他只有八千人尚可胜,合乎今日。

完颜兀术一心要找他报仇,韩世忠百战名将用兵入鬼,他料定魏良臣会将大军渡江的消息告诉完颜兀术,完颜兀术报仇心切,就算是豪赌他也会出兵扑向扬州,他就可以以逸待劳将计就计。果然,聂儿孛堇率军一头扎进大仪镇,道路变得泥泞难行,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聂儿孛堇急于立功,这片沼泽又岂能挡住他找韩世忠决战的决心,大军健步如飞,就如同在草原驰骋一般,几万人走过去,竟被马蹄踩出一条干燥的宽敞大道来。

眼看金兵全部进入包围,突然令旗举了起来,两股骑兵从金兵背后杀出,一时间后路被截断,几乎同时几股骑兵风驰电掣一般杀将出来,金兵被打得措手不及,又看后路被截断,一时上下慌成一团,被截成几处分割包围。地势狭窄,沼泽寸步难行,金兵的弓马使不出一点里,慌乱当中纷纷落马而亡。

骑兵刚过,又一面令旗举了起来,背嵬军一手持刀,一手持盾围上来,手起刀落砍断马腿,金兵从马背上落下摔在泥里,一身的貂裘棉衣沾上水以后笨重不堪,不等站起来又被背嵬军抢上来砍了脑袋。乐伦等人另外组成一支精兵直插聂儿孛堇,金兵阵型被打散后各自为战,江湖豪杰的武艺高强此时成了优势,一支劲旅直插金兵心脏,聂儿孛堇调兵遣将,金兵被打蒙了头,已经无人可以调遣,眼看宋军越来越多,骑兵步兵相互配合相得益彰,几番下来金兵已经无力再战,四处败逃,大势已去,聂儿孛堇只好率领身边卫队拼死突围。

完颜雍与完颜福寿远远可见金兵被分割包围,望着后路被截断,韩家军正在四处追缴逃兵,却无能为力,谁都知道此时去救无异于引火烧身,不但救不了聂儿孛堇,反而会使自己也陷入绝境,死无葬身之地。战争如此残酷,不到三个时辰,金军就已经溃败;当初如果不是王离,这是陷入重围的就是他们,众将官这时候终于无话可说,同时也明白王离让他们寻找险要之地驻守的原因,就是担心聂儿孛堇大败之后韩世忠乘胜追击,到时候只怕就要全军覆没。侥幸逃了一命,这场杀戮看着叫人胆寒,再看下去,只怕手下人都将军心涣散,无奈只能命人守住要道,不让韩家军突破。

聂儿孛堇还算幸运,金兵为保性命,悍勇无比,总算杀出一条血路带领几千残兵北逃,韩家军一路穷追不舍,直到遇到完颜雍与完颜福寿阻拦,这才得以逃脱。副将挞孛就没那么好的运气,先是从马上掉下来吃了满嘴的泥,接着就被绿林英雄逮了个正着,抓到这么大的一个官,众人开怀大笑将他推到韩世忠面前。

秦少游道:“韩将军,抓到一个金军大官。”说着就将挞孛按倒跪在韩世忠面前。挞孛狼狈不堪,根本看不出他的模样,低着头沮丧不已。

梁红玉细细看了看挞孛道:“将军,此人是完颜兀术手下大将挞孛,完颜兀术屡次南犯这个人都跟在他身边。”众人哪会料到还是完颜兀术身边的亲信,一时间万分兴奋,完颜兀术带兵连年攻宋,此次终于可以出了一口恶气。

大战已经结束,漫山遍野都是金兵的尸体,一哨骑快马而来半跪道:“禀将军,此战我军歼敌两万余人,除了金主将聂儿孛堇率领千余残兵拜卒侥幸逃脱之外,金兵大部被奸,除此之外我军还俘获两百余人。”一次就歼灭金兵两万,这可是场打胜仗,众人都笑得合不拢嘴了。

韩世忠一挥手命人退下,乐伦道:“这次金兵南下的总兵力不过五万余人,关这一战就杀了他们两万人,这都快赶上金兵的一半了。”众人一听哈哈大笑一声。

韩世忠却一声叹息,木红缨问道:“战都已经打赢了,将军怎么还叹气呀?”

韩世忠道:“美中不足呀!”

众人皆不明白他的心思,梁红玉道:“将军说的美中不足,一来是没有全歼这股金兵,让金国主将聂儿孛堇逃了,二来将军恐怕是没有能与王离交手感到遗憾吧?”

说到王离,大家心中都有些伤感,也不知道这次金兵打败之后完颜兀术会将王离怎么样,众人将目光转向孟娘,孟娘低着头,这一战下来她早就变成血姑娘了,之前她还一直担心会不会遇上王离,幸好这伙金兵不是王离的下属。

韩世忠笑道:“还是夫人了解我,话说回来王离果真聪明,他早已经在大仪镇以北构筑了防线,要不然就连聂儿孛堇我也一起活捉了,就卖他一个面子吧,传令下去,留部分兵马袭扰金兵,主力尽数撤到长江以南。”

张茜问道:“韩将军,金兵都已经败了,咋们不乘胜追击,还撤干嘛?”

众人同样有此疑惑,韩世忠道:“我没有奉命南撤已经是抗旨,此事若是不撤,朝廷必然降罪,再者说来,此战能够打赢纯属侥幸,却未能伤及金兵元气,占了别人的便宜,不走难道等着别人回来找你麻烦不成。”原来如此,韩世忠也有不得已的时候,说罢跟随韩世忠一同南撤。

胜负结果截然不同,撤军的决定却出奇的一致,韩世忠没有乘胜追击,完颜兀术当即决定大军后撤,一直撤到靠近淮河这才命令安营扎寨。话说大军后撤,其实以溃逃无异,此战下来金军损失惨重,折戟沉沙,士气低落军心涣散,一时之间再无余力南进与韩世忠争个高下。一败黄天荡,再败大仪镇,人们都说不可能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两次,偏偏完颜兀术就摔了两次,这个跟头栽得不轻,完颜兀术深受打击,就连他这个三军主帅心存畏惧,手下的人就更是惊魂未定,大军上下一片败军之象,军中又有传言北归,然而刘豫的大军还在向前推进,此时如果撤军就连刘豫也会小看了金国,以后别说效忠金国,他不反过来打你也已经是好事了。完颜兀术一面命人收拢人心,一面派人北归请求援兵,大军在淮河边扎营就再也没有移动过。

完颜兀术不愿见王离,王离知道他是觉得没面子,同时也是在怪这一战王离没有帮他打赢,可王离又能做什么呢?仇恨的种子已经在他心里埋下,当时完颜兀术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就算丢了性命他也不会回头,以他的性格没有降罪于王离,王离已经觉得很意外了。

初冬时节,淮河上的吹来的江风严峻刺骨,已经扎营快十天了,完颜兀术没有一道军令,下面的金兵士气不涨,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完颜兀术百战名将何时沦落到如此境地过?是非成败转头空,这计闷棍打得他是又气又恼还有些心灰意冷。此战的意义不在于一时的胜负,却可以令大宋人心大奋,原本大军南下宋军士气低落,一战下来双方的心态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严冬将至更使人心气全无,援军不到之时他再也不敢轻易南下。

此战过后,部下对王离信任倍增,王离在金军中总算站稳脚跟,完颜雍和完颜福寿对大宋又有了新的看法,不再头脑发热觉得大宋怯懦可欺。对王离来说这未尝不是好事,更多金人意识到不可能攻灭大宋,和平才能有希望。

冷风瑟瑟,各营都在起火取暖,王离与完颜雍、完颜福寿二人一起带着吴弋巡察各营之后回到大帐中,阿力弩矢的烤全羊已经熟了。阿力笑道:“将军回来得正好,大家快来尝尝吧。”

完颜福寿哈哈大笑一声,毫不客气走上前拔出腰间匕首切下肉喂进嘴里道:“阿力和弩矢兄弟的手艺真不错,我们真是有口福。”众人哈哈大笑一声都围到火炉旁边。

王离从羊腿上切下一大块肉递给小狸,小狸微笑道:“谢谢大哥哥!”小狸古灵精怪,这些日子可算给大伙带来不少乐趣,要不然岂不闷死。

阿力弩矢将烤好的羊肉摆放在一个盘子上,所有人席地而坐围在一张案上,郭婷将酒温上。酒肉下肚之后身子暖和起来,完颜雍道:“今天王叔已经将那个宋使魏良臣放回去了,王叔让他给韩世忠将军带信,约韩世忠将军到江北会战,真不知道王叔是怎么想的,难道他糊涂了不成。”说话的同时摇了摇头。魏良臣运气还真不错,完颜兀术糟了这么大罪居然没有将他杀了,反而放他回去,他那还不是拔腿就跑。

完颜福寿也一身叹息道:“哎,真没想到会这样,韩世忠用兵出其不意,要不是王兄你,我们先恐怕都已经脑袋搬家了。”

小狸问道:“大哥哥,你怎么知道韩世忠将军会在半路设伏?”

王离瑶瑶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韩将军会设伏,我只知道四太子急于报仇,揣摩清楚四太子的心思,你们说如果你们是韩世忠,你们会怎么做?”众人这下子算明白了,韩世忠就是抓住了完颜兀术心里的弱点这才打败金兵。

完颜雍道:“汉人的兵书里说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现在大军上上下下士气低落,一蹶不振,我已经感到此战不妙,这种时候王叔还要调兵与韩世忠将军一决高下,我们已经失去了先机,我担心这一次我们要大败而归呀。”

完颜福寿不解道:“葛王何处此言?这一战我们虽然败了,可并未动摇大金根本,等我大金大军一到,我们照样能赢回来。”完颜福寿有勇无谋,又没有行军打战的经验,他哪会知道这一战带来的后果有多严重。

王离问道:“援军到哪了?”

阿力回答道:“再有一天就能抵达与我们会和。”

王离轻声道:“这才刚刚开始,寒冬将至,以后会越来越难熬。”

金兵这边怨声载道,而大宋军民则士气高涨,热血沸腾。大金欺压大宋多年,这一战给完颜兀术迎头痛击,大大出了一口胸中的恶气。赵构听闻大仪镇大捷更是热泪盈眶,金兵搜山捡海,原本他还想驾船出海,这一战大胜以后再也会说出海的事情,各路人马此刻也再不说南逃的话,反而纷纷请愿出战,就连赵构也一改常态,传旨御驾亲征,这可是靖康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

没有大战,韩世忠轻松不少。完颜兀术一败再败,他料定完颜兀术不敢再次跨过长江,赵构御驾亲征的消息已经传来,大战还将继续,也可以乘此时机令大军休整,以便它日再战。

不同于北边的风雨飘摇,长江南岸风和日丽,一片阳光无限好。韩世忠解下战甲带着几十个随从,身披蓑衣孤舟在江上钓鱼,这等闲情逸致此时也只有韩世忠有。

一条大船靠过去,船尾是四个划船的红衣女子。梁红玉出现在船头道:“将军,江上闷热,不如上来喝杯茶吧。”

韩世忠对她一笑将鱼竿交给随从跳上大船。走进船舱,梁红玉将他身上的蓑笠挂起来,木红缨已经在船舱中备下茶点,并肩船舱四面的窗口都打开。两人坐下后,梁红玉端起茶道:“将军请。”

韩世忠端起茶杯道:“夫人请。”像她们这样恩爱的夫妻倒是少见,木红缨站在梁红玉身后好生羡慕。

一杯茶饮过后,梁红玉将一封信交给韩世忠道:“魏良臣大人来过,气冲冲又走了。”

韩世忠哈哈大笑一声道:“这次可害苦了这位魏大人了。”

梁红玉和木红缨也一声笑,木红缨道:“他能活着回来已经是万幸了,完颜兀术对他真够客气的,干嘛不杀了他。”

韩世忠打开信一看,是完颜兀术的亲笔信,一看更是恨不得笑破肚肠。梁红玉问道:“什么事情让将军这么高兴?”

韩世忠道:“完颜兀术真是气昏头了,他让魏大人送信来约我与他在江北决战。”

这信就连木红缨听起来也觉得可笑,木红缨笑道:“我看他何止是气昏头头了,他是被韩将军给打怕了,咋们就将他晾在江北,他要是敢过江,就再给他来一次黄天荡。”韩世忠和梁红玉哈哈大笑一声,韩世忠将信往窗外一扔,信件随风飘去,最后落进江中,随着江水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