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儿身上披着一件白色外敞,带着风帽面纱从马车里出来,东漠风沙肆虐,有了风帽斗篷,安全许多,至少不担心眯眼,也不惧怕衣服里钻进沙子。
她隔着面纱细瞧着眼前店铺上的大横匾额,上头些着“博雅古斋”四个中原文字,下面一行,字体完全不同也写着店铺的名称,用的是东漠族的文字。
东漠族存在的历史也很悠久,不必中原文明差,他们的文字和文化底蕴也都十分深厚,只是玖儿并没有时间对此做更深入的研究,只知道东漠的神话故事和民间传说都很多,也很有意思,她对画东漠神话里的神鸟和神兽都特别喜欢,只可惜她的工笔能力有限……
心里还想着,倒是洛承锦的绘画好像功力不俗,等见到他以后,闲下来的时候,一定让他把东漠神话里的鸟兽都给她画一遍,装裱起来做成图谱卷轴。
玖儿这么想着,就心情极度愉悦,连带着看那些冒自己名号的仿品都不怎么生气,反而还觉得挺好笑的。
薛白螺和冉明珠也就是隔着风帽的白纱看不见玖儿的表情,否则一定会傻傻懵懵的,不明白为啥他们家主子明明被人冒用了名字,竟然一点脾气都没有的,还挺高兴。
她往日里脾气有那么好么?
答案,当然是否的!!!
“老板,你这里类似的这些小东西,做工虽然精巧好看,材质也不错,但神工锁九连环这些,大都是给孩子玩的,不能有点更新鲜精巧的吗?不是孩子玩儿的,女人用的东西有么?”
冉明珠摘了风帽,站在博雅古斋的柜子前头,跟那店里的老板说。玖儿进屋之后也摘下的风帽,坐在椅子上环顾四周,她倒没有说话,只一味看着店里的小伙计在给自己斟茶倒水。
心想,东樾这城镇里,虽然比不上其他繁华城市,但小店铺里的服务倒很好,客人进来,热情得很。
老板听了冉明珠的话,旋即眉开眼笑,“看来都是识货的客人呢,我这里头,别的不敢打包票,要这些神工坊的精巧货物,那可是应有尽有呢!这些神工锁之类的,都是小意思,你等着,我还有更好更贵重的,可漂亮了,我们城里的好多富商大户人家,都是在我这里订货买东西的,绝对错不了!”
“哦?那我们可是非得仔细看看不可了。”冉明珠说,“我们家少……少爷,最喜欢到处搜罗这些精巧玩意儿了,当做礼物,也得拿得出手不是么?!”
老板忙不迭点头:“是的是的,您家这位少爷一看就是品味不俗,人也是风流倜傥,一定是要买来送给相好的姑娘吧,且等等,我这就去拿还东西下来!”
老板说着,招呼了一个小伙计过来倒茶端果脯点心上来,自己则另叫了两个人一道去上楼去东西。
“你老板这里的生意可好?”玖儿见跟前只有一个小伙计,边开口问道。
“好着呢!”小伙计说,“很多都是有钱的主顾,生意不断呢。”
“都是哪里来的主顾呢?像我这样的中原人吗?”
小伙计想了想:“南边过来的也有中原的也有,西漠的还有不少呢。”
“那可真是财源广进呢。”玖儿说,“大都是古玩字画的生意?”
她环顾四周,看见博古架子上的古书典籍,还有一些瓷器玉器都是不少,最有东漠特色的其实还要数金镶玉的器皿。
东漠族崇尚白色和金色,沙地盛产黄金,北边的山上玉石矿脉也不少,所以喜欢在很多金器上镶嵌白玉,很多中原以及南边过来的商人都喜欢在这边买金器,然后再回去贩卖。
小伙计果然说:“金银器皿一直卖得挺好,但是价格一直都高昂,固定的主顾就那么几个。古瓷器和书籍这类的东西,就卖的不是很好了,老板收得也少,我们这里毕竟是最东边了,喜好这些中原文化的有钱人也不多,收来的古董卖也卖不上太高的价格,何况最好的也收不来啊,还容易看走眼。要说进来卖得最好的东西,还是要数神工坊的那些货了,名气大,人人都知道,也人人都想要,所以上门来求购的络绎不绝。”
冉明珠笑了笑:“你家能拿到这么多神工坊的货源,也不容易。”
小伙计说:“那还得说我们老板本事大呗……”
说话间,老板领着另外两个伙计也下来了,二人抬着一个挺高的木箱子,绕过后门屏风进来。
“来来,这位公子,您想必是买惯了这些东西的行家,不如亲自掌掌眼,看看是不是真正的好东西。我们这店铺虽然不大,但不是绝顶好的东西,也是不卖的!”
玖儿于是起身过去看,只见箱子里放置着的,是各种精巧的摆件,它和神工坊里售卖的款式竟还不一样,但做工都是极好的,外行人绝对挑不出什么毛病。
但除了那些闺阁卧房的小摆件之外,还有一套妆奁盒子最吸引人。
“这是……”
玖儿将那套妆奁盒里最小的一只拿起来,不等说完,老板已经热情的介绍开来了。
“公子您实在是太有眼光了,这叫做描漆交颈鸳鸯盒,这在炎国,可是鼎鼎大名的东西,是闻名天下的鬼府玖公子亲自设计做出来的东西,送给炎国贵族夫人的,炎国民间的小师傅们争相效仿,都有学着做。但是,东施效颦而已,这个东西可不像一般的妆奁盒子那么好做,精巧的地方可是很考验功夫的,粗制的仿品根本就不符合尊贵的身份……”
老板说着,便把妆奁盒子打开,把里面技巧的部分展示出来,“您看,这多漂亮……您买这样的东西当做礼物,无论对方是多么最贵漂亮的姑娘,都一定会动心的。没有女人会不爱这样的东西,贵妇、小姐、公主,哪怕是皇后呢,她也会喜欢的……”
“你倒是会做生意!”玖儿被老板夸张的描述给逗笑了,“这套盒子卖多少钱?”
生意做到开始谈价格,任何一位老板都会兴奋的,老板搓搓手,说出了一个不菲的价格。
“这么贵?!”连冉明珠都给他惊着了,“这也就是个描金盒而已,木料贵些而已,又没镶什么稀罕的宝石,你这价格太不实在了!奸商!”
实在不是冉明珠想跟他生气,在明知道这东西根本就是一样也是仿制品的前提之下,还有什么可说呢!更何况,这个价格比炎国街头铺子里那些仿品看着虽然好很多,但……卖这么贵,着实坑人。
老板却不以为然,依旧笑嘻嘻的说:“价格贵是贵了些,但东西毕竟是好东西。我敢打包票,这样好的东西在我们东漠国,那也是独一份的,你出了我这博雅古斋,去别的地方,你也买不到!向来物以稀为贵,稀罕的东西,卖的贵些,我是个生意人,这也不为过不是么?”
冉明珠冷哼了一声道:“你怎知我就订不到?!神工坊天下诸国无论哪个国家都有分号,出了你这博雅古斋,我去神工坊买一套不就完了!”
老板摇摇头,“客观你还别不信,他神工坊里也没有我这套东西!你去了,你也买不着!”
“何以见得呢?”冉明珠追问,“你不是说你这里的这些东西都是神工坊的货么?怎么你这里能买得到,人家神工坊正经的分号店铺里却买不到,这话听着就不合理啊?!”
老板说:“你说的那些别的摆件木器小玩意儿,能在神工坊买得到是不假的。我里的这一整套妆奁,那是绝对买不到的。你看看,别的东西上打的都是神工坊的印,这套妆奁的下头你再看看,那可是鬼府玖公子的私印。玖公子那是什么人物啊,名满天下的神工匠,她做的东西,多少江湖大宗师都抢着要,还买不到呢!她的手艺也不是一般人模仿得来的!你看我这套妆奁盒子做得多精湛,这么紧俏的货,撒手就被人买走,你们能遇上那也是有缘分了。鬼府和神工坊虽然是同门,但哪怕是神工坊里头,也很少见到有卖玖公子亲自做出来的东西,这事儿你们恐怕是不知道吧……”
“是啊,我们是不知道,但听老板你这口气,你似乎是知道得不少?”冉明珠笑笑的打趣。
“你还别不信!我做这行生意就吃这行饭嘛,知道的肯定是比你多得多!”老板说,“玖公子是鬼府掌令主,神工坊坊主和他也就是个师兄妹的关系,但从门派发展的两个方向来说,他们各自干各自的,谁也碍不着谁,可不是鬼府少主一定要听他师兄的!所以,玖公子做的东西能辗转到我博雅古斋里而不在神工坊里售卖,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冉明珠故作惊讶:“想不到竟有这样的渊源!只是不知道,这位老板您和鬼府的少主究竟有何私交,竟然能拿到他做的东西,这关系可是不一般吧?!”
老板一笑,哼哼道:“这是自然,只是这其中的关系就不能对外人说了。有道是商业机密,不能外泄。我说……这位姑娘,您也别光顾着打听这些了,您看您家这位公子,究竟买是不买?”
冉明珠说:“你卖这么贵,我们怎么买啊!卖便宜点!”
老板把脑袋摇得好似拨浪鼓,“不能不能!都说了东西难得,买到了就是有缘,你不要,过两天后悔若是再来,可能都没有了!”
“但你这价钱……”
冉明珠还要再讲讲价钱,不想玖儿却起身开口:“行吧。那就买吧!”
冉明珠错愕,店铺老板却眉开眼笑。
“到底是公子,就是豪爽!我这就让人给你包好装箱,保证不会磕碰边边角角!”老板说着就招呼伙计装箱子。
“您先别忙,装箱子也不急。”玖儿说着,取出大面额的银票搁在桌上,“这妆奁实在好看,我很中意,只是一套实在有些不够,我家里要紧的女性有两位。不知我这里若出个双倍价钱,老板可还有办法再给我弄一套一模一样的来?”
“这……”老板也就装模作样的仿佛为难了片刻,但很快的就把银票收了过去,展开看了看面额,旋即拍板,“既然公子这么有诚意,连钱都先付了,那我也就豪爽点答应下来了!您看,就是这要找鬼府先订做,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成的事情……”
“依老板看,我多久能拿到东西?”玖儿做这一套妆奁,最少用十天,他不知背后仿制这东西的人能用多久。
老板说:“我琢磨着,一个月还差不多,要快的,恐怕是快不了……现定现做,备料上漆都不是几天就能完成的,何况做好了还得快马加鞭运过来。公子您看呢?一个月行吗?”
玖儿爽快点头:“行啊,我们也是路过这里的生意人,谈点小生意再顺路采买点货物回去中原贩售。最近来也不赶时间,本就打算一个月以后再走,若能一个月交货,那就最好不过。”
她一边说一边看着描金鸳鸯盒底下的“玖公子”私印,这东西,就算是自己真正做出来的那套,也没有打这个印章。
到底,做这套盒子的人,是何时见到的这套鸳鸯盒?又是怎么判断,这鸳鸯盒出自自己的手里呢?
如果对方能从雕工手法上判断出是鬼府少主的作品,那这个的手艺也绝对算是高超了,至少比寻常的鬼府老工匠都要厉害。
但更让玖儿在意的是,这人如果连自己的雕工手艺都认得出来,那也就意味着,他会是鬼府的门徒或是传人……
可是,有什么鬼府的门徒在江湖上会这样冒名仿制?那是不可能的。
再说,鬼府有这么一号人物,她身为少主,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想到此,玖儿又对老板说:“劳烦请您尽快帮我把这批货物定好,等货到齐了,我们要出发离开的时候,一并上门来取吧……”
她说完,重新又戴上风帽,推门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