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娇脆甜美的声音骤然响起“子攸哥哥!你可回来了!”
元子攸惊诧不已,低头看着紧紧环住自己腰间的一双嫩葱纤手,眉头一皱,用力把它们掰开,那双手的主人也不坚持,松开来,转而抱住他的一条胳膊,人便已蹭到他面前来,甜糯糯的娇唤道“子攸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
他落眸看去,是一张明艳娇嫩的粉脸,尤其那对忽闪着长睫的水眸,波光粼粼,清澈透亮,此刻那张红润的小嘴正微嘟着,眸光切切地望着他。匕匕·····首·发元子攸在脑海里搜索了几遍,眉头皱得更紧,她怎么来了?
“是子攸吗?快进来!进来……”厢房里面传出娘亲有气无力的声音。
“娘!我回来了!”元子攸忙挣脱了那只手的禁锢,快步踏入厢房,掀起厚帘,扑到太妃床边。“娘,您怎样了?”
“娘真怕等不到你了。”太妃斜靠在床屏,头发随意挽起,散着几缕凌乱地搭在肩。脸色苍白,疲态毕现,见到元子攸,原本黯淡的眸色腾地一亮,继而水光闪烁。她伸出手去,微颤着抚他的脸面,被元子攸一把握住,心疼地嗔怪道“娘胡说什么呢?”
太妃欣喜地笑看着他,有些吃力道“放心,你和子正的终身大事没定,娘怎么舍得走?来,起来,坐着。”
元子攸站起来,把帘子从间拉开勾到两边的鎏金鹰嘴铜钩,外面天光虽微,但至少帘内的光线强许多,如今没了厚帘的阻隔,便毫不吝啬地给这张弥漫着药味与枯腐气息的木床镀一片浅淡的杏白熙光。
他轻轻坐床沿,重又握住那只伸出绸被外的没有温度的手,问道“怎么好端端的病了?太医怎么说?”
“唉!说是肝郁脾虚内外失调,加天气骤冷所致。前几天又闷又燥,这两天又突然变冷。你娘这把老骨头,受不住啦!再加还要操心你……”太妃想起了什么,神色复杂地看着元子攸,“你看你,瘦成这样!你说你都跟人家没啥关系了,还操哪门子心?你说娘能不急吗?”
元子攸明白娘亲话里的意思,当下也不辩驳,低头不语。太妃伸手抚他的下巴,轻轻一笑,那笑容却透着万般无奈“一不小心,你长这么大了,胡子都有了。以前娘是天天盼着,巴不得你们几兄弟姐妹一夜间都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娘可以不再操心。现在……”
说着重重叹了一口气,视线越过他的头顶,看着帘外,“现在娘不这么想了,还是你们小时候好,现在听话多了,娘也不会老……唉,真是儿大不由娘!”
“娘!您还这么年轻,怎么会老?好好养身子,您别胡思乱想,想太多只会劳神伤肝。孩儿呆会儿还有点事要办,办完马回来陪您!”元子攸心记挂着鹿晓白,见娘亲也无甚大碍,思索良久,才大着胆子说出来。
“你这都下朝了,朝堂的事自有皇太后操心,家里的租税又不用你去收,你还有什么事要办?”太妃又望了一眼他的身后,脸浮起一丝浅淡的笑意,却又带着轻叹问道,“子攸,你还记得凤雅表妹吗?”
这话题转得实在太快,元子攸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怔了片刻才迟疑道“知道,被子正唤作疯丫头的那个。”也是刚才抱住他的那个女孩子,三年过去了,还是疯疯颠颠的,让人一见想躲。
太妃轻啐一声,嗔道“别胡说八道!凤雅妹妹已经是婷婷玉立知书识理的大姑娘了!”说着朝外招了招手,霭声道,“丫头快过来,怎么傻站在那里?”
元子攸这才转头,只见这个名叫谢凤雅的远房表妹怯怯地望了他一眼,慢慢走到太妃床前,轻唤了声“姨妈——”
原来她一直静静地站在帘外,没有擅自进入,果然是懂事不少。元子攸朝她轻点了一下头。太妃拉起她的手轻拍着,又轻叹一声,对元子攸道,“你还不知道吧,你那家在邺城的表姨,一个月前,没了……”说着便哽咽起来,凤雅贝齿咬唇,被太妃捉住的双手微微颤抖。
元子攸哦了一声,不知该说什么好。说实话,对这个表姨他印象不深,在他七岁之前,她好像住在京城,后来随表姨父迁至邺城,便很少来往。再加他常在宫里住,偶尔她们过来探亲一次,也碰不着面。三年前二哥大婚时,这个表妹随着她的表姐也是二嫂李婵娟一起过来玩了几天,回去后再也没见过。
太妃还沉浸在伤感,继续说道“听说刚开始也是痢疾,吃了好多药,止是止住了,但人也元气大伤,吃什么都补不回来,慢慢的卧床不起,唉!你说娘这次也……能不多想么?”
元子攸忙安慰道“娘您身子硬朗着很,不会有事的。不要多想,好好休息,明天好起来了!”
太妃点点头,拿过丝帕拭了拭眼角,看着谢凤雅,轻叹道“娘小时候,跟你表姨最好了,人家同胞姐妹都没有我们那么亲。她这么个女儿,你姨父整天又忙着公事,家里还有个姨娘生的儿子,哪里顾得她?为娘也是最近才听说了,赶紧让人把她接过来。凤雅,你安心在姨妈这里住,想住多久住多久!”
不知是想到娘亲的死,还是元子攸的态度,谢凤雅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委委屈屈道“子攸哥哥不理我。”
“理理理,怎么会不理?”太妃忙安慰道,并不断给元子攸使眼色,“你子攸哥哥是不爱说话,但不是不理你,你看他还记得你的不是?”元子攸俊眉深锁,在娘亲的逼视下,少不得宽慰几句“你放心在府里住吧,想去哪儿玩,让子正陪你是!”“元子正?我才不要他陪!早我去他院里,他竟然把我轰出来!还说我是疯丫头!”谢凤雅立刻气呼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