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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错了,就好。”
明明妻子很难得的向他服了软,魏主簿的心情却没有因此好转,反倒是没来由的一阵不安。
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是应该高兴的么?
她终于如他这些年在暗中期盼的那般,有了点温柔大度、顺从乖巧的样子。
可他为什么会不安,会心慌,像是要失去什么似的?
“你先进去躺一躺,我晚上再来看你。”
想着被下人捆得五花大绑、动弹不得的母亲,他还是决定暂且把妻子的事放下,等以后再说。
正准备出去,鼻间便扑来一股熟悉的香气。
是她惯用的芙蓉冷香。
紧接着,一侧的脸颊传来了无比温软的触感。
她竟是亲了他一下。
“阿笙。”
他不禁心中一荡,想起了在新婚燕尔之时,她总会在他临出门前像做贼一般打量着四周,确认没有下人关注这边,便会偷偷的亲他一下。
那样旖旎而甜蜜的好时光,似乎已过去很久很久了,久到他都有些陌生。
“我等你回来。”
她似乎也觉着害臊,便不自然的垂下头,埋进了他的胸膛里,耳朵贴在厚厚的夹袄上,想要听清他的心跳声。
“好阿笙,我一定会回来的。”
他伸出双臂,正欲把她环抱入怀,就被她轻轻的推开了。
“你还是赶紧去看看阿娘吧。”
她抬起头来,笑容温婉而柔和,如水面上随风微动的荷叶。
“嗯……”
他仍自沉浸在这份短暂的温柔中,直至走到了垂花门前,还忍不住回过头来望着她一笑,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去了。
她亦是望着他,嫣然一笑,直到他的身影已经远的看不见了,这才回到屋内歇着。
“夫人,你总算是开窍了。”
她的贴身嬷嬷在外头捣好了清凉的药草,装在青玉的小罐子里,小心翼翼的捧着,用银勺挖起一块,仔仔细细的抹在了她的伤处上,并欣慰的说,“女子一味掐尖要强是使不得的,只会把男人往外推得更远,和你彻底离心,白白便宜了那起子小人。”
“我明白了。”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眸子里的光采一点一点的黯淡了下去。
见她没有如往日那般反驳,嬷嬷的一张老脸不禁笑开了花,在敷完药以后便打开了衣箱,找出几件花色艳丽、料子薄透的里衣给她。
“夫人你本就生得好看,再穿上这个,一定让郎君喜欢的不得了。”
嬷嬷边说话,边挤了挤眼。
“您真是糊涂了,我还带着伤呢,哪能与他同房?”
她摇了摇头,示意嬷嬷将里衣都收了回去,“眼下我最担心的,是脖子上会留疤。若真是如此,那以后穿交领的衣裳,都得先拿块帕子挡着,才不会让旁人瞧见。”
“夫人你别担心,我这就去找瓶生肌膏来,保准你擦了以后,新长出来的肌肤比以前还要嫩。”
嬷嬷闻言,立刻风风火火的出去了。
屋门关上了。
窗户合上了。
光线昏暗,空气里隐有细小的暗尘在浮动。
她只怔了片刻,便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找出了自己最喜欢的一套裙裳换上,然后坐在梳妆台前,画好了最鲜妍明媚的妆容,戴上他亲手为她做的乌木簪子。
再然后,帐帘拉上了。
她选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躺着,缓缓的闭上眼睛。
他说,他夜里会回来。
她信他,却不愿再等他了。
永远,也不会再等了。
天边铅云翻卷,将日光尽数吞噬,只余下一大片乌压压的灰暗。
“他娘的,才晴了多久,又要下雪了。”
张参军立在廊前,感慨道。
“老夫人情况如何了?”
许含章刚从正厅出来,恰巧看到了张参军,便顺口问了句。
“已经请郎中扎了两针,很快就醒了。郎中说这是风寒侵体,气虚心悸,只要好生静养一下就行了。”
张参军如实答道。
“那就好。”
许含章点了点头,然后往石阶下方走去。
“许娘子,你走错了,老夫人的卧房不在那边。”
张参军连忙提醒道。
按他的理解,既然她一出来就急着询问老夫人的情形,想必接下来就该顺理成章的过去送温暖了吧?
怎么她反倒扭头就走,老实不客气的直奔院门的方向去了?
对,一定是搞错方向了。
就是这样。
“此事不急。”
许含章浑不在意的一摆手。
眼下老夫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那晚一会儿去探望,又有什么关系?
“我们要先去婶娘那儿一趟。”
凌准则含笑解释道。
“那婆娘不过是被咬了一口,能出什么事?”
张参军闻言,从鼻孔里挤出一声不屑的冷哼,“我怀疑这次的事就是她搞出来的。她一直看老夫人不顺眼,为了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便吵个不休,打鸡骂狗,把老夫人逼得上吊了好几次。还好老夫人福大命大,每次都被下人及时发现,救了回来。可她丝毫不觉内疚,还振振有词的说老夫人是装出来的,目的就是想吓唬人。而老魏就是根软骨头,不晓得扇她几个大耳刮子,教训她一顿,反倒暗搓搓的忍了下来。”
“怎会有这种事?”
许含章诧异道。
她是见惯了内宅阴私的,自然不会如张参军一般憨直,以为老夫人真是被儿媳逼迫的。
如果老夫人真有那么无辜,就不会把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玩得如此熟练,且每次还能让下人‘及时’的发现救治,再恰到好处的把消息散播进外人的耳朵里,让外人帮着自个儿一起埋汰儿媳。
这一招很是毒辣,换做是一般的女子,只怕早就战战兢兢地跪下,求老夫人原谅了。
偏生这儿媳是个与众不同的,非但没有跪服在孝道和舆论的重压下,还简单粗暴的拆了婆婆的台,不给任何人含糊其辞的机会。
在许含章看来,这样的行为自然是利落强硬的,值得欣赏。
但放在天底下的男人眼里,便是不孝不悌,恶毒至极。
“像她那种毒妇,哪怕是杀人放火了,都不会让人觉得惊讶。”
果然,张参军做出了如上的点评。
接着他又颇为头疼的说,“可惜我夫人是个憨的,老觉得她是个性情中人,总喜欢和她亲近,怎么劝也不听。”
“哦?”
许含章双眼微眯,“那我更要去瞧瞧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