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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是泥菩萨过河了,又怎提得起精力去害她?光是想着如何自保,就够费神的了。”
周伯面露苦涩之意,继续说道:“更何况,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说这些丧气话?”
凌审行听出了他话语里的沧桑,心头不禁酸楚一片,“罢了,你自己去和她商量吧,反正我是不会再插手了。”
说着便径自站起身,顺着溪流漫步而行,给二人留下了独处的空间。
“老丈,我真的……有那个能力吗?”
吴玉姬踌躇片刻后,终是没能忍住好奇的情绪,搓着手,问道。
不久前,自己还沉浸在伪重生的打击中,一蹶不振。
可一转眼,就来了段更好的机遇。
希望……千万别是一场空欢喜才好。
“我说你有,你便有。”
周伯温和的说道:“虽然我一把年纪了,但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绝不会看错。”
“请老丈教我。”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吴玉姬不再迟疑,说道。
其实,若不是凌审行阻拦在先,她早就同意了他的提议,哪还用等到现在?
“好。”
周伯欣慰的一笑,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株枯草,递到她的手上,“事不宜迟,快把你的血滴上去,让它认主。”
“这……”
听上去怎生这般邪乎呢?
吴玉姬低头想了很久,才犹犹豫豫的咬破了手指,将血滴了上去。
有了鲜血的浸润,枯草立刻像逢着了春风似的,有细小的须顺着根部长出来,叶片则悠悠的舒展着,脉络渐渐清晰。
“你果然是预知之人。”
看着眼前这一幕,周伯连脸上的皱纹似乎都变得浅了些,愉悦的道:“你看仔细了,它只有两片叶子。一片,代表变数;一片,代表定数。回去后,你记得把它种在陶土盆里,每晚入睡前放在床边,试着集中精力,仔细的感受周遭的人和事,慢慢就能在意识里预知很多东西了。如果醒来后叶片皆绿,那就代表你预知到的是定数,不会有任何改变;如果有一片变红了,那就说明其中还有变数,须得继续参详。”
接着又告诉了她几种收束心神的法子,以及如何分清感知、幻觉、梦境,怎样提升自己的能力。
不同于先前的详尽和耐心,此时他说得很快,很笼统。
“能不能……说慢点?”
吴玉姬直听得云里雾里,好不糊涂,不由抬头望着他,提醒道。
“啊!”
岂料这一抬头,险些骇掉了她的半条命——只见周伯的脸已变成了青紫色,眼耳口鼻中不断有软塌塌的虫子蠕动着,爬进爬出,带出了白花花的浆子和黏糊糊的血丝。
而他的嘴角边始终噙着一丝诡异的微笑,似是痛苦,又似是快意。
“怎么了?”
凌审行闻声赶来,见状也跟着大吃一惊,“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啊!”
但吴玉姬此刻只会尖叫了,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網www.】
下一瞬,他们的身周忽地光亮大作。
溪水、山石,都如雾气般缓缓的消失了。
而后映入眼帘的,是郑元郎的脸。
“你们都醒了?”
郑元郎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仍互握在一起的手,问道。
“啊!”
吴玉姬没有心思去回答,而是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向坐在上首的周伯。
片刻后,她发出了和先前一样的尖叫声。
他的死法,居然和先前一模一样!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而凌审行所说的话,也和先前一字不差。
“我也不知道。”
郑元郎闲闲的拧开一个小瓷瓶的塞子,将里头的药粉抖出来,冲着周伯的面门一洒,那些小虫便都纷纷落了地,挣扎着死去了。
“天黑了,你们要不要和我一道走?”
然后理了理袍角,十分潇洒的问。
没有人附和他。
凌审行是不可能抛下老友的尸身,大大咧咧的随他离开的。
至于吴玉姬,就更不可能了。
她又不是傻的,当然不会和一个轻佻的男子同行。
“等等。”
眼看郑元郎抬脚就要迈出去了,凌审行忽然问道:“你说,天黑了?”
他看着窗外明晃晃的天色,面上写满了疑惑。
“今晚的月色不错。”
郑元郎只留下了这一句,便飘然离去了。
今夜,悬在天幕上的月亮宛若一道蹙起的细眉,看着无精打采,偏生却亮得惊人,将似水的清辉毫不吝惜的洒下来,浸得天地间通明一片,如同白昼。
连着在外奔波了一天一夜,许含章已经疲惫到了极致,无论是身体或精神都撑不下去了,便早早的躺下,闭目养神。
屋子里很是安静。
她可以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以及微风拂过树枝的窸窣声。
还有……
床板的吱嘎声。
以前她的睡眠很好,夜里极少翻身,床板自然也很少发出响动。
所以,她从未发觉这声音是吵人的。
但今日她思绪纷杂,翻身的次数也多了起来,自然便觉得这声音也格外的聒噪。
“你还睡不着么?”
屋门突然被一脚踹开,一个身缠了里三层外三层的纱布,裹得密不透风的人如幽魂般飘了进来,面无表情的问道。
“你怎么进来的!”
许含章拥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怒目以对。
“我走进来的。”
崔异这次倒是很守礼,并没有大喇喇的闯入,而是一只脚踩在门槛边上,“既然你睡不着,那就起来,去正厅里等着,待会儿会有访客上门。”
“谁?”
许含章一怔。
“十、一……”
他捏着嗓子,学起了她的腔调,说道。
“你是说真的?”
许含章这下连发怒都顾不得了,大惊失色道。
“去吧,免得你睡不着。”
崔异边说着话,边退到门外,将门带上了。
“……”
他应该不是开这种无聊的玩笑的人。
凌准,应该是真的快来了。
许含章略一思忖,便自床上一骨碌爬起,找了件襦袄裹着,又在外头随便罩了件披风,便下床往门口去了。
“你怎么还在?”
她的手还未摸到屋门的边,它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开门的,自然是崔异了。
“等你……”
崔异顿了顿,笑道:“给我腾地方。”
语毕便蹬蹬蹬的踏进门来,将她撞得一个趔趄。
然后,他以一个重伤的人所不可能有的迅疾姿态,老实不客气的直奔她床前,就着掀开的、犹带着她体温的被子便躺了进去。
“那你好生歇着吧。”
于情于理,许含章都应该把他打出去的。
但看到他身上裹着的纱布,她终是心里一软,没有那样做,而是轻轻的掩上门,步子也放得很轻,悄悄的离去了。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