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霄见众人围了上来,冷笑一声,嗔道:“今日贫道便好好教训你们这些小辈。”她倏地闪过五人快攻,游身至众人身后,正欲攻向五人,忽觉一股强劲的罡风从后袭来,原来是老陈头挥动铁杖来助拳。老陈头这一式唤作“伏虎听风”,是少林罗汉棍法,一连叠着三四层力道,加上老陈头几十年的修为,端的厉害,墨霄则以剑气相抗,只是劲道更甚,老陈头顷刻之间快攻数招,几名清灵弟子也围将过来。江月则在一旁被丁雁扶起,丁雁关切地看了他几眼,两人随即也加入厮杀中。
墨霄以一敌七,依旧游刃有余,便如戏耍多位孩童一般,除老陈头的罗汉棍法,皆是只守不攻,众人也已瞧出端倪,只是此时斗得正酣,众人也顾不及许多,只使出生平所学。五名清灵弟子各使清灵剑法,分别用不同招数,以求补全空隙,联合一片;江月依次使出“天罡三十六相”,朴实浑厚,与老陈头的罗汉连成一起,前如剑笼,后如气罩,不断围住墨霄。如此几十合后,剑笼越缩越小,气罩越围越近,眼见要触及墨霄,墨霄身形忽变,如脱弦飞剑来回反弹,霎时点了众人的穴道,又以绵掌掌风将他们推至船舱边,道:“五个娃娃功夫学了不到三成,便出来闯荡江湖,也不怕别人小觑了清灵剑派。”
刺客萧雨歇等五人才明白,墨霄是故意让他们将清灵剑法一一使完,才制住他们,萧雨歇知无论如何也不是墨霄对手,只得道:“多谢道长赐教!”
墨霄道:“你小子倒是会说话。”她又转向江月问道:“尊师是谁?”
江月虽被制住,倔强之气不减。只答道:“我没师傅。”
墨霄大袖一甩,嗔道:“胡说八道,没有师傅,你这一身功夫何处学来?”
江月道:“你说这功夫?那是洪姑娘教的,她只教了我一个月,算不得师傅。”江月说道“洪姑娘”时心中不免一阵涟漪,一时怔住。丁雁听江月说道“洪姑娘”,心道想必就是那位和自己长得相像的洪舒姑娘了,又瞧江月神色,看来这位江公子对洪舒姑娘用情至深,否则何以至此。
“什么?一个月?”墨霄惊道:“胡说八道!看我不打……”她原本想说“看我不打你几耳刮子,让你小子胡说”,她察言观色,知江月说得当是实话,也不免心惊,她自忖武功独步天下,方才弹开清灵众人的功力不足三成,却用了十分功力才收拾了江月与老陈头,此时听说江月只学了一个月的“天罡功”,倒也是绝顶的天分。
此时船上掌舵倒是极为淡定,似个见过大风浪的主儿,其余船工则在一旁战战兢兢,墨霄见状只使了个颜色,那些汉子都往后退去,各自做事去了。萧雨歇心道早知如此不若走旱路,此时遇见这个对头,反而连累了江月与老陈头,他望着江月,眼神流露歉意,江月当即会意,说道:“萧兄,我等既然相识,便共进退。”心里只道去雁荡山得另费一番功夫了。此时海风徐徐,波涛平缓,舟船向东已远,宛如驶向天际,回首已然看不到陆地,众人虽心存怨恨,好在这墨霄只是一心上普陀山挑战,他们并无性命之忧。
墨霄平视前方,为上门挑战她已闭关数年,想到自己两次败在朱九琴剑下,不禁暗暗咬牙生恨,她正出神时,大船突然上下颠簸得厉害,墨霄登时站立不住,扶住桅杆,道:“怎么回事?”
掌舵亦是满脸犹疑,海面如此平静,大船何以颠簸?虽改了行道,这条海路也从不曾听闻何处有暗礁。“掌舵!掌舵!”此时已船工跑上了甲板,一脸失魂落魄,大声喊道:“船底……船底有动静!好大……好大!有怪物!”他刚说完,整条船倾斜突然上升,不知被何物顶起,船上众人似被用力甩出一般撞在围栏上,谭薪用身躯接住朱岑,避免其摔得疼痛,此为有意;丁雁却不小心重摔在江月身上,一时四目相对,表情各异,两人都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头,紧接着船身又一倾斜,丁雁往江月身上一压一滚,贴在围栏上,其余众人也挨在边栏上,船工们经过大风浪,各按自己求生的法子抓牢舟船。墨霄双手搂住桅杆,双腿直蹬,生怕自己掉进海去,眼看船就要倾翻,墨霄一脸惊恐,大船忽然回转过来,下部正空,坠在在海面上,一时浪花冲天,将船上所有人都拍湿了,索性大船回到海面上,众人长吁一口气,瘫软在地,正欲从地上缓缓扎起时,大船突然又如火铳飞弹向上冲天,却听“喀拉拉”几声巨响,几根大桅杆断裂砸下来,当场砸死一个船工,众人纷纷躲避,掌舵大喊:“不好!船身断了!”他刚喊完,船身即可折为两段,两段船身从空中犹如两把利剑竖直插入海面,如此迅速如水,几乎连浪花也不曾见,众人皆落入水中,闭目闭气,奋力挣扎。
众人掉落水中,才依稀瞧出船底之物,那是一条巨大鲸鲵不断翻腾,硬是将大船冲成两段,只是这鲸鲵久居深海,性情温顺,为何会在此处出现?众人来不及多想,在水下那些船工纷纷示意大家往备用小船上靠,众人闭气游了过去过去,江月见墨霄在水中闭目扑腾,四肢乱抓,心生不忍,便拉了她一把,丁雁回首见状,便过去帮江月一起拉墨霄到备用小船边。
船工们先上了小船,又将众人拉了上来,备用小船共有三条,每条只得载五六个人,船工与掌舵并九人,分在两艘船上,另一船暂且空着,以做备用。众人瘫在船上,双眼通红,亦不顾礼仪,口中直吐海水,长喘气息,皆有大难不死之感。
江月与丁雁将墨霄推拉了上小船,墨霄已昏死过去,躺在船上不得动弹,众人见状直呼:“都是这道姑做的孽,直叫她死了便是,为何还救她。”船工也说道:“江公子休要多事,那大鲸只是暂时潜去,说不定马上便回来,咱们得赶紧走!”
江月只想着救人一命,不知如何作答,丁雁见状道:“她好歹是我等前辈,也并无恶意,再说,若让蜀山剑派人知晓墨霄因我等不救她,只怕两派再无和解之日。”清灵派众人觉言之有理,便不再说什么,那些船工却不饶,硬是要将墨霄捆起来,掌舵不让,众人一时争吵起来。
谭薪道:“她醒来又要罗皂,我等可不是对手,不如将她放在那艘小船上,听天由命,如此也不违背江湖道义。”众人皆称妙极,那些船工受了墨霄的教训,更是求之不得,并把墨霄拖拽到另一艘船上,江月却不允,说道:“她不识水性,将她一人丢在海上,和杀了她有什么分别?”
谭薪道:“江兄弟,休要烂生好心,她醒来时若发起狠来将我等都杀了,我等可抵不住。”江月却不听他,跳到墨霄船上,老陈头见状急道:“小主人你快回来,这道姑作恶多端,不杀她便是强了。”江月道:“陈老伯,爷爷自小教我济世救人,孙家也是行医世家,您老这些时日也与我说了老主人行医济世的事儿,我却怎生去害人?”
谭材大笑道:“你这小子好生迂腐,江湖中人俱在刀口舔血,若不将她放逐,她必会杀了我等。”
丁雁道:“谭师兄此言不妥,清灵剑派以侠义闻名天下,弗似寻常江湖中人,江公子一心救人,我等当帮其才是。”
谭材冷哼一声,嘴角抹过一丝奸笑,阴阳怪气道:“丁师妹莫不是看上了江公子,否则何以如此维护?”
“谭师兄你……”丁雁一时怔住,她不曾想谭材竟会说出如此话来,她虽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此时被人如是说,也不知如何作答。
“江公子请带上这个。”那掌舵船工丢给江月一个包裹,里头是刚才大船被截断之时在海面下胡乱搜集的干粮,江月打开后此时还有一股海腥味,只是众人海里逃生,早已不顾这些气味。江月心道方才这船工还被墨霄所逼,此时却能拿出一包粮食救她,却也是个硬朗汉子,故此说道:“多谢!”
老陈头道:“既然小主人心意已决,老陈便与你一道。”老陈头正欲跳到江月船上,两船之间冲起数道水柱,那鲸鲵似一块圆滑大石自海底喷涌而出,飞而冲天,犹如鲲鹏展翅,将众人撞开,忽又插入海底,激起滔天巨浪,如云海翻腾,水手勉强维持,两艘小船儿算做无恙。众人平息之时,却早已不见另一艘小船踪影,更不论江月与墨霄,几个船工纷纷跳下船,潜入海中搜寻江月与墨霄,哪有他们踪影,只是依稀看见大鲸翻动身躯冲远。
“小主人?小主人——!你在哪儿!?”老陈头大呼,恨自己刚才没能早些跳到另一艘船上去,“这该死的鲸,我便要下去宰了它!”
众人也只顾叫喊江月名字,见老陈头要跳下船去,赶忙制止。萧雨歇劝道:“陈老别着急,兴许这小船被鲸鱼撞到别的地方去了。”这茫茫大海,除了刚才的断船残木,哪有其它船儿,萧雨歇如是说也只是强安慰老陈头罢了。
那掌舵却道:“活不了了,准是被那大鲸冲到海底了,这种海上风浪我们见惯了,虽说这被大鲸撞翻是头一遭,但四下找不到江公子,怕是凶多吉少了,咱们还是先回去报官,免得咱们也被大鲸撞翻,明儿个来这捞尸。”
“你……”老陈头被气得无法言语,胸中气血翻腾,却也知这掌舵说的是实话,只是老主人才刚故去不久,小主人又撒手人寰,孙家那么大基业却该如何是好,只有回去仰仗老主人的夫君石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