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却不知这份隐痛从何而来,忙放下筷子用手诊疗法查祥,始终不知缘由,火头小和尚见江月双手合十,自以为他在感恩佛祖,心下很是欣慰,便也不多问。这股隐痛转瞬即逝,江月便也不理睬,只想是自己一时吃的太快岔了气道。江月胡乱吃了几碗,遵循这位小和尚的吩咐,自小道连夜下山,山路崎岖,月色匆匆,如此不易被少林僧人察觉,到了山下,又寻了个僻静的客栈睡了一夜,养足精神,便奔赴江南去了。
一路上江月也打听了些近日的江湖事,与嵩山脚下那两个江湖汉子所言出入甚微,都说要在五月初五齐聚飞来峰,剿杀拂衣和尚,他心中疑虑更甚,一是担忧江老生死,二是关心陆香安危,他原想先回江宁孙宅,却也不知老陈头与石川现今对自己是何态度,便也不敢轻易暴露,这一月下来,也只敢化名“龚江”与他人攀谈。
这些时日江月扮作挑担脚力,跟随大伙进入杭州地界,在街上随意一瞥,便见到诸多武林人士,东一撮,西一堆,皆是神色凝重。忽见有清灵弟子从远处走来,江月戴严斗笠,跟着脚力头儿,找了家二荤铺子吃些饭食增加气力。
“这临安城里集中了那么多江湖好手,看来这些天的江湖纷说要围攻拂衣和尚,十有八九怕是真的。”江月放心不下,揣了几个煎饼,便要偷偷摸上飞来峰,却想到想如今此地江湖人士随处可见,此时上山,虽扮作个苦脚力,也躲不过眼线,却该如何是好?罢了罢了,被察觉也无妨,那拂衣和尚帮我破解了《金刚经》中的秘密,又教了我些做人的道理,也算与我有恩,我倒要看看这江湖传言汹汹,究竟发生了何事。
江月将扁担靠在单肩,腰上挂着柴刀,戴着斗笠,叼着半根芦苇杆,装作樵夫上山,一到山脚下,便发现前方山路团团簇簇站着许多江湖人物,似将什么围困在其中。江月不敢上前,又听不清前面在叫嚷什么,心中好奇,便伏在山墙之后,小心翼翼使壁虎游墙抠着山岩爬将上去,而后匍匐向前,来到一个山头之上,原来那阵中围着一个白衣血污,嘴角蘸血的青年,江月定睛一瞧,那人却是陆香,瞧他模样,像是受了极重的内伤,长剑一却直紧握手中,他肩头殷红,鲜血随着手臂又由剑尖滴落,浸透了剑下数尺土地。陆香周围也躺下了几个江湖汉子,肢体残破,兵刃散乱,或死或伤,那些江湖汉子皆紧握兵刃严阵以待,却又都不敢上前,看来此处刚经过一番恶斗。
只听那群江湖人中一虬髯汉子嚷道:“陆香小儿,你与江月杀了我妹妹、妹夫一家四十余口,今天你无论如何也走不脱了,识趣的,便将江月那小子的行踪吐露出来,在下还能让你留个囫囵尸首。”
又一个青面老者道:“姓陆的,你杀我四海镖局三十余人,老夫今天要讨个公道。”他们你一句我一句,说的都是陆香与江月在哪儿哪儿杀人的事,而陆香始终无半分辩解,不似他往常机巧的为人,却也奇怪,江月刚要跃将下去辩解,那人群后面,又来了几十个个清灵派的弟子,为首的便是班九棋。
人群中有人道:“是清灵派来了。”
“这清灵派一来,定能收拾了陆香这小子。”
“……”清灵派一行人拨开人群,走至中央,班九棋便对在场江湖人士道:“诸位英豪,清灵派此来,是为澄清一个误会。”众人一阵疑惑,难道这清灵派是与陆香一伙?却是不妙!这天下第一剑派也与乌荆阁同流合污了?人群中便有叫嚷的:“班仙长所说的,却是个什么误会?”
“江月逃离敝派那晚,曾与我交手,他所使的功夫是十足的大金刚神力,这门奇功只有少林玄清大师使得,那玄清大师的传人,必然不是奸邪之辈。”
“大金刚神力?”江月心道,“原来《金刚经》所载的功夫却叫这个名字,不知又是少林七十二绝技的哪一门,不曾听闻啊。”
“玄清大师?”人群中有人道,“那可是位有道的高僧啊!”人群中议论纷纷,玄清大师为人豪迈,侠肝义胆,武林皆知,在场有不少人曾受玄清大师恩惠,一时也没了主意。
此时又有人道:“高僧又如何?圣贤也会犯错,那拂衣和尚多大的名号,据说还和当年的仁宗皇帝是八拜之交,如今不也创了乌荆阁,犯下这滔天血案。这江月定用奸猾手段瞒过了玄清大师,让大师传其武功。再说在现场有不少人都瞧见了,凶手是死于“天罡地煞”之功,虽说这天下会这两门奇功的人不少,但两门奇功兼而有之,怕是只有“江月”一人了吧。”原来当初孙芎传功给洪舒的消息不胫而走,群雄们也知洪舒钟情于江月,都料想洪舒在死前将功力传给了江月,与世间其它武艺不同,这“天罡地煞”这两门功夫之所以被称为奇功,只因可以内力相传而不损,修习“天罡”者可传功于“地煞”,修习“地煞”者可传功于“天罡”,彼此相济,且内力所得者便能自行悟出招式,这些江湖高手因洪家威势,不便说洪舒与江月的干系,但心中均默认江月一人能使“天罡地煞”中的功夫。
原先质问陆香的虬髯汉子此时不阴不阳问道:“贵派如此维护那江小贼,这乌荆阁之事,难道也与贵派有关?”
班九棋身后一弟子怒道:“胡说八道,那乌荆阁中有一使黑麟掌的高手,当初正是江月与陆公子发现,那江月与陆公子还多次救我等性命,如此侠义,岂会是乌荆阁之人。”江月望去,那人正是萧雨歇,在普陀山上他也曾出言维护自己,心中很是感激。
虬髯汉子怪笑道:“贼喊做贼也是常有的事,谁又知道他们两个是什么目的。”
班九棋收起往日慈祥和善,狠狠道:“难道诸位要与我清灵派为敌么?”此言一出,众人皆骇,他们知班九棋在清灵派德高望重,也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但他狠下心来对付一个人,便是躲到天涯海角也难逃他手中之剑。
虬髯汉子一时心虚,却也强作镇定,道:“我们今日此来是为陆大公子一事,与你们清灵派无关,若你们要保他,便是与天下武林正道为敌。”他将“天下武林”搬出来,便是震慑班九棋,劝他不要插手此事,在场众人听到这一句便也有了底气,合着叫嚷一番,妄图吓退清灵一派。班九棋冷冷一笑,道:“天下武林么?哪一个不服的,现下便可站出来,这陆公子的命,班某保定了。”众人皆畏缩不敢前,毕竟谁也不敢真得罪清灵派,也有几个汉子握紧兵刃跃跃欲试,毕竟都是血气方刚的江湖汉子,哪能受得如此挑衅。
“多谢班道长美意。”正中的陆香忽道,“只是我陆家与你们清灵派素来没什么交情,不敢劳您大驾保我,这些江湖‘英雄’欲合力杀我,也没那么容易,你们若助他们擒我,姓陆的也不怨恨。”
在场诸人皆是一怔,这里的人除了清灵派外都是来取陆香项上人头的,陆香这一番言语,便也是将清灵派拒之门外。清灵派众人面露尴尬,班九棋知陆香是顾全大局,不希望因己而让清灵派与天下武林结上梁子,不禁捋了捋胡子,露出赞许之色。人群中有人笑道:“哈哈,班仙长,看来陆大公子并不领你的情。”
陆香对那虬髯黄脸汉说道:“许胜兄,方才我们胜负未分,姓陆的还想讨教几招。”说完剑指虬髯汉子,凌虚凭风,旋转冲去,那虬髯汉子许胜见来势凶猛,知陆香是想在此拼命,当即以手中双鞭应战。江月在上头观瞧,两年不见,只觉陆香的“脱剑”剑法大有长进,若是在两年前,两人定可斗得不分胜负,而此时,许胜的双鞭鞭法虽妙,如若陆香不受伤,四五十招后便能将对方打败。方才一场大战,几人一起围攻陆香,陆香虽挑了几个好手,却也身受重伤,众人便不敢上前,此时又有清灵派在此,这些武林人士更加不敢一拥而上。
如此斗了数十招后,陆香血腥之气上涌,精神大震,见许胜长鞭袭来,单手微挑,欲攻许胜下臂,许胜抽身躲开,又用短鞭一挡,随之转身挥出长鞭,只攻陆香面门,陆香冷哼一声,身子矮了下去,游步自许胜胯下而过,挽了数个剑花,而在其身后站定,说道:“阁下双鞭鞭法着实精妙,长鞭进攻,短鞭防守,倒是武林一绝……”他言语未毕,许胜裤子便稀里哗啦散成数十片,他只觉下身一凉,再瞧便发现自己下半身光溜溜只剩鞋袜。陆香又道:“哟,居然还有爆开衣物的威力,这等神功,当真是闻所未闻。”在场众人无不发生大笑,更让许胜难堪,便要发作。
萧雨歇道:“许兄还不识相?陆公子方才要取你性命,也是易如反掌,你却不知好歹。”
许胜却不理萧雨歇,大吼一声道:“诸位还站着作甚,这家伙要拼命,我们一起上干了他!”
许胜遮住裤裆一声吼,众人收起笑容,围攻过来,班九棋长剑出鞘命令清灵弟子保护陆香,一番厮杀已然展开。江月趁清灵派与众人酣战之际,看准目标,跃将下去,一把抓住陆香后襟,使“天空相”往外纵跃,继而飞也似的奔走了,众人“咦”一声,萧雨歇见状道:“是江月,大伙快追!”在场江湖人士一并追了上去,班九棋收起佩剑,见江月与陆香身影已远,心中疑惑:“他为何在此处?却是甚好。”班九棋吩咐弟子:“快,大伙追上去,定要护那两人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