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中天素来自付,修习狂龙掌二十年,罕遇低手,此刻以掌对拳,竟讨不得任何便宜,暗暗吃惊,心道这大和尚究竟是何人?听王大人唤他“杨世汉”,莫非真是当年名震燕云的大将杨世汉?只听闻他治军了得,刚猛铁血,不想在武学上的修为也有这般层次。
殊不知祖风也吃惊不小,他心想这军中何时也出了这般高手,若是统领军队戍边,倒是大宋之福。祖风左手划了一道圈,再推至右手,一并将劲道释放出,凌中天也齐聚内劲于右臂,以求制退祖风,罡气愈来愈浓,凭空“嘭”得一声,两人皆向后退了几步,运功护体,互相佩服。
两人欲再贫道,被拂衣和尚阻止,道:“王大人此来,究竟要如何处置贫僧,还请告知。”
王安石道:“足下不死,圣上难安。你放走了那班江湖武人,亦是大罪,今日此来,当然是不惜一切代价,取你性命。”王安石执出军令,“来人呐,将眼前一干乱党绑了。”
吕如龙忽上前道:“宰相大人,今日不是说好让俺们来与关内武林做个了断,现下胜负未分,你却要以官军相逼,将俺们晾在一旁,传扬出去,岂不让天下英雄笑话。”
王安石道:“倒是让吕英雄失望了,王某实在想不到这些关内武人竟能从飞来峰上逃脱,这是王某失职,在这里给吕英雄赔个不是,眼前这几个人是朝廷钦犯,就不饶诸位英雄动手了。”
吕如龙身旁走出一个蓝衫剑客,精瘦脸上隐隐显出青气,说道:“大人此言却不对了,拂衣大师,名震四海,恰是关内武林最具盛名之人,我等岂能失之交臂,还请王大人给我们这个机会。”
王安石闻言脸上仍是一派和气,心中却大为不悦,心道你们这些江湖武人不尊朝廷法度,王某人迟早除之,先利用你们除了南方武林,待将来大宋挥师北上,灭了契丹之后,再一个个收拾你们,便道:“范英雄说的极是,也罢,江湖事,江湖了,我便在此主持公道。”
祖风心想你就是要来取我等性命的,还说什么主持公道,山下如此多的官军,要一行人一起走脱,难上加难,今日看来难逃一死,索性与这些辽国武人一战,说不定能护得江月拼杀出去,倒也不失江湖人脸面,便上前道:“尔等是一拥而上,还是车轮大战?”
那蓝衫剑客道:“我等虽是关外粗陋之人,这江湖的规矩却还是懂些,岂能以多欺少?既然你们只有四人,那么我们关外武人,也只四人与你们相斗,胜者留,败者退。”
陆香问道:“以四对四,倘若二胜二负,又当如何?”
蓝衫剑客道:“便再由汝方胜出者,再与我方阵中择一人一战,如何?”
“如此却好,大和尚愿第一个应战。”祖风向凌中天道,“方才一战,我与这位将军胜负未分,不吐不快,我再与他一战,便算作第一战如何?”凌中天趁势走出一步,欲拉开架势再与祖风相斗,此时那蓝衫剑客又道:“这位凌将军是关内人士,算不得关外江湖人物,既然是关内外武林较量,当然得堂堂正正,掺不得假。”
一旁吕如龙扛着斩马刀上前道:“殷兄说得极是,这第一战便有我来,诸位可有异议?”这吕如龙虽说是个浑人,武艺却着实高明,那关外一干豪杰均无异议。
祖风和尚欲上前应战,江月跨前一步,拉着祖风的手道:“大师傅,您一路寻我,此时劳顿疲乏,此战当由我来。”说着将金刚内力从祖风手中灌入,以解他昼夜不歇赶来之疲惫。祖风直觉一股强劲内力自三焦脉络缓缓涌来,登时精神百倍,一脸诧异地望着江月,原来他已与自己一般高了,又习得这般本领,心中兀自添了份惊喜,只抚了抚江月的头说道:“你需小心,那人的刀法刚猛凌厉,威震河朔,可谓辽东一绝。”
吕如龙听他们谈话似要让这年轻人一战,心中一恼,便道:“你小子姓甚名谁,也算得上是关内武林么?”
陆香暗忖这吕如龙刀法虽精,为人却糊涂的紧,江月可说是精细于他百倍,此战江月若能瞧准破绽,说不定能赢得了他。思及此处,陆香便对吕如龙说道:“既然我江兄弟是个小辈,吕英雄又名满江湖,不妨让他一让,如何?”
吕如龙道:“你们派这么个小子来应付俺,这分明是羞辱俺,不过念在你方只有四人,由弱到强,也情有可原。”他挥动巨大斩马刀,又对江月说道:“俺向来不欺负小辈,小娃娃,你且宽心,俺最多砍你一条胳膊,不取你性命便是。”
江月寻思这莽汉也忒瞧不起自己,索性喊出自己身份,且唬他一唬,便道:“前辈不必客气,晚辈江月,江宁孙宅少主便是,还请赐教。”
吕如龙道:“原来你这小娃娃便是江月,听闻你得了孙宅基业,又能从清灵派逃脱,果然有些手段,如此俺可要好好领教一番,有什么本领,一并使出来罢。”
江月忽使“天速相”,绕到吕如龙身后,欲攻其背部。吕如龙吃惊不小,心道这小子身手如此矫健,想以快取胜,看来不可小觑了他,斩马刀转身一挥,欲逼退江月。却见江月使“天空相”手段,纵身一跃,双掌由上至下,此为“天损相”,体内金刚力由阳脉汇聚,一并出力,便如苍穹崩塌,天火直坠,以求一击即中。吕如龙见状寻思原来这小子竟想与自己比拼掌力,俺又有何所惧,便顺着方才刀势画了个圈,挡在掌前,双掌齐齐推出。一时四掌隔着斩马刀相抵,嘭声隆隆,掌风轰轰,吕如龙双足一时陷入青石板内,惹得烟尘四散。
那几个关外豪杰怎生料到这么一个清秀少年人竟能使出如此刚猛的掌法,功力似还在吕如龙之上,如此看来,此战胜负当真不好预料。只见两人双掌抵在斩马刀呲呲作响,吕如龙自忖掌力不逊于江月,只是那热流滚滚而来着实难当,再过片刻怕是便抵受不住了,右手趁隙握住刀柄,顺势一转,将热流分散,江月被迫借力弹起。吕如龙身子趁势一矮,一旋,挥刀由下转上,霸蛮刀气登时涌出。江月见刀气汹汹,不敢造次,忙使“天退相”身分左右,一虚一实,众人皆分不清,原来这‘天退相’所障并不只是身法奇特,进退自如,更有残影迷惑对手。
“好身法。”吕如龙不禁喝彩,双手执刀往江月冲将过来,“且看俺刀。”江月已领教他刀法凌厉,此时见他犯武学大忌跨步直冲,料定必有后招,谨慎退了几步,忽眼前一花,似看见吕如龙变作好几个人将他围起,江月只得使出“天满相”,以内劲围得自身水泄不通,这刀气便攻不进来,而原来的“吕如龙”仍在直冲过来。祖风在旁瞧出厉害,他在边关为将之时,曾领教过契丹军中有人使过这路刀法,刀法名称甚是怪异,唤作“天门一刀”,这路刀法实为杵法所变,只是将守势尽去,全为进攻路数,凶残狠辣,又柔和道家的刀法,善于将敌人囚中斩杀,当年祖风手下不少士兵都做了那契丹武士的刀下之鬼,思及此处,祖风强忍痛楚,忿从中来,不想这个吕如龙性情虽糙,使出这套刀法时,功力似还在那契丹军人之上,又不禁为江月担心,便道:“小江月小心了,他要使你困于刀阵之中难以自拔。”
吕如龙见祖风瞧破自己招式,却也不恼,他以刀风化出残像,来回踱步,将江月困于道家刀阵之中,这刀阵又以两仪至反所化,两仪生四象,四象化万千,若只抵御刀气,只会更加困于刀气牢笼之中,即使武功再高,也不过在广阔天地之间,此阵已疏不宜堵,最妙不过以正两仪破之,如此虽可以正打反,只是消磨太久,刀阵尚未破完,便会被刀法所使者由外一刀毙命,故称这路刀法为“天门一刀”。
“江月,攻其明夷。”陆香忽道,原来他已瞧出吕如龙的樊笼刀气暗合两仪,却不甚纯属,以正以反皆难破之,不如反守为攻,尚有一线生机。陆香所料不假,这“天门一刀”实则由当年契丹军队“天门阵”所化,被一长白山上的隐居高手学去,只是那位高手粗通文墨,不知这两仪四象的妙用,只是生般硬记了步伐招式,此后又传了两代,皆是不同易理的粗人,这刀气所化的阵法便又失传了几成,威力大不如前。
“江月,攻明夷后,再攻归妹,而后再夺无妄、中孚,你的‘天罡变’神功与龙虎山所传更兼力道,当能做到,继而再使‘天闲相’堵住‘巽’位,便能破起刀法。”此时指点江月却是祖风,他是杨门后人,对“天门阵”再熟悉不过,陆香只知这刀法破绽,却仍不知如何破,而祖风却深知要害,他让江月使‘天闲相’,只因他知“天闲相”气韵雅致,乃虚无缥缈之相,以此堵住巽位,不仅破了阵法要害,且让对方无法摸着边际,如此便可代替当初破穆桂英打破天门阵的降龙木。
江月照着祖风吩咐,瞧准要害,使“天剑相”,两道凌厉剑气随着自己双掌扑面过去,吕如龙挥刀便挡,江月身子一纵,趁势扫除几处幻象,又使“天微相”,将金刚力化于无形,润物无声,登时所有幻象俱灭。吕如龙听祖风指点之时,尚且不知祖风说的是甚么,此时见江月所为,看来是知晓了自己刀法破绽,他趁江月使“天闲相”之时,收了刀势,换了刀法,身似转陀螺一般。江月知晓他刀势厉害,不可以寻常之法相对,亦不可一味退却招架,忽想到自己身负巨力,又有何惧,只等吕如龙攻势过来,当即双掌一低,用劲直下,只是不属任何“天罡变”功夫,动作看上去极为怪异,而地表被神力所震,一时崩裂,一并从地面飞弹至吕如龙身上,吕如龙身受巨力,胸口一紧,口中呕出一口鲜血,而那刀势终究没有收住,刀气直扑江月,江月后仰一趟,胸前衣襟被刀气撕烂,自己也被逼着躺在地上向后滑行,口中亦喷出一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