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快点！”

江挽宸抱着安玖熙坐在后面，苏逸宸在副驾驶。

后面还有一辆车，是沈焕轩唐儒他们。

慕翎寒将油门踩到底，车子在夜里飞驰。

不断后退的越来越远的仓库里，那些江挽宸帮过的人，都为了他，拼尽全力地战斗着。

他们，都在凌晨三点接到电话套上衣服跑出来。

他们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人，一穷二白的学生，无权无势，他们大多时候怯懦自私，他们仰仗这些大少爷庇佑，却在有事的时候不敢出头，有些事情的后果之于他们，或者说他们的父母，根本无力承担。

但是，这一次，为了帮过他的人。

他们都拼尽了全力。

“开快点！”

江挽宸嘶哑的声音里全部是恐惧，整个东巷，甚至整个m市都不同了，是多么安静啊，只有风的呼啸声。

“江挽宸。”

安玖熙忽然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江挽宸，虚弱地笑笑。

“玖熙！”

苏逸宸想要开口，却在江挽宸说出他那个想说出的名字时，顿住了。

“我没事，别哭了。”

“你再忍一会儿，马上就到医院了。”

“嗯。”

安玖熙轻轻嗯了一声，她想抬手帮他擦掉眼泪，可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就那样，怔怔地看着江挽宸的脸，两个人静静地对视着。

“再哭就不帅了。我真的不值得你这样……”

“你别说话了！”

“嗯。”

安玖熙乖乖地闭上了眼睛，气息越来越微弱，再一次的，逐渐昏迷过去。

“玖熙。”

大颗的泪珠从脸上往掉下。

然后啊。

是那年，江挽宸一辈子的眼泪好像都在17岁那年掉光了。

苏逸宸偏过头看着窗外。

慕翎寒瞥了一眼他，不知都为什么，所有心疼安玖熙的情绪都在那一秒，想爆发出来。

一旦开始，就会有失去。

那我，可不可以选择不要遇见你。

……

慕翎寒将车停下来的时候，早已在医院门口候着的急诊室医护人员迅速将安玖熙抬到病床上，在长长的走廊上，病床的四个轮子飞速滑行着。

江挽宸握着安玖熙的手跟着车奔跑着，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而江挽宸只是听着轮子转得飞快就想掉眼泪了。

好像是，亲手把她往尽头送。

“啪！”

急诊室的大门合上，红灯亮起，江挽宸被挡在了

“一定没事的，放心，肯定没事的。”慕翎寒拍拍苏逸宸的肩膀。

江挽宸虚脱了。

“挽宸。”慕翎寒淡淡地看着他，“你回去吧，你累了。”

江挽宸摇摇头。

“挽宸，我带你去包扎一下，你受伤了。”沈焕轩说道。

江挽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里空空洞洞的。

“那我们在这里等她。”

沈焕轩扶着他往旁边椅子走，他没有反抗顺从地走过去坐下，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就像是植物人一样一动不动。

时间慢慢过去。

江挽宸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度秒如年。

“筱筱……”

许琳儿紧紧拉住赵筱筱的手，眼泪都要出来了。

“放心吧，一定没事的。玖熙这十几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一定没事的。”

虽是这样安慰，可赵筱筱自己心里也是极其紧张和难受。

十个人聚集在这里。

而且八个是明星，即使戴上了口罩也依旧惹人注目。

“我先去通知公司，无论如何也不要让这条消息流出去。”

许诺起身走到一边打电话。

“对对对！一定要保护好玖熙！”

许琳儿使劲点点头。

……

不知过了多久，急诊室门打开，护士出来，江挽宸才清醒了一样，马上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谁是病人家属？”

“我！”

江挽宸扑过去，早在之前就被戴上了口罩，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我！是我！”

“你是病人什么人？”护士飞快看了他两眼，“她父母呢？”

“她父母在西巷，还没有来得及赶过来。”

沈焕轩连忙回答。

“病人手术需要立刻签字，你们谁来签？”

“我来签！”

苏逸宸和沈焕轩都没来得及开口，江挽宸立刻回答，护士扫了一眼然后将手里的夹子递过去。

“签在哪……”

江挽宸接过夹子，‘里’子还没有说出来，映入眼帘的五个大字就像一道闪电劈进了他的眼帘，瞪大了眼睛。

他从来没有这样过。

他是江挽宸，高傲到不可一世的江挽宸，曾经不会有表情的“冰山”。

可是，为什么要说曾经呢？

我们都变了。

——死亡协议书。

是夹子上的那张纸上写着。

“什……什么？”

颤抖着，眼睛是血红的。

即使在医院工作见了太多生离死别，司空见惯导致对生命产生麻木，可是当护士看见推进去满身血迹的女孩还是那样年轻漂亮，好像是个大明星，拿着死亡协议书的男孩脆弱得像是一根稻草，再也无法接受任何打击，她还是忍不住难过。

“签字需要承担法律责任，如果没人签字，值班主任会考虑是否签字手术，可是走程序需要时间，里面的人……最多再拖5分钟。”

“什么是五分钟？！”

江挽宸吼出来，把周围的朋友都吓了一跳。

“最多再拖5分钟，再不手术，直接死亡。”

“如……如果签了，是不是一定没问题？”

“病人伤情太严重，内脏严重受损，我们会尽力，你们也要做好准备。”

“我不签！”江挽宸小心翼翼地听到结果后，说出来，“我不签，她不会有事。”

“家属签字了吗？”

“没有。”

从手术室出来的医生听到回答后看了一眼一群人，然后面无表情地下达命令。

“联系值班主任。”

“是。”

“等一下。”

唐儒却叫住准备跑的护士，然后看向江挽宸。

“挽宸。”

“我不签！”

好像明白唐儒想要说什么，失去理智的江挽宸突然面无表情地说道，唐儒看了一眼，转身从护士手里拿过笔。

“我来签！我是唐儒，唐至的长子，给她用最好的药，用一切最好的东西，一定要她平安无事！”

“对，全部都要最好的。不然你们整个医院上下的人一起陪葬！”

护士明显被沈焕轩的气势吓到了。

“我会尽力的……”

唐儒提笔的时候，一旁的江挽宸忽然又冲过来，将东西夺了过去。

“我签。”江挽宸艰难地握着笔，“我签。”

“没事，没事的，挽宸，没事的。”

许愿说道。

医生和护士回到手术室后，江挽宸终于不堪重负地瘫倒在走廊上。

他们的心也跟被刀割了一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江挽宸啊。

他们都害怕，玖熙真的醒不过来。

凌晨4点多，东方阴沉地泛着鱼肚白的时候，东巷医院附近停了几辆车，第一个下来的是一个戴墨镜的女人，接着是贝希，然后就是安在熙，身后浩浩荡荡的跟着一群保镖。

到此刻，手术已经做了一个小时了。

凌晨的医院静谧无声，走廊上只剩下苏逸宸江挽宸许琳儿赵筱筱唐儒，因为initial的其他成员都去处理一些事情，而慕翎寒也因为有事先离开了。

忽然过道里传来整齐划一的皮鞋声和嗒嗒的高跟鞋的声音，他们抬起头，看见一群人朝着自己方向走来。

这样的阵仗……

即使是许氏的女儿，许琳儿都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

戴着墨镜的女人目不斜视地往前走，贝希和安在熙在后面，身后的穿着黑西服的保镖在每一个房间门口前停下两个，等到女人走到唐儒面前，整个楼层都被封锁住。

终于明白了有人过来，江挽宸抬起头，看了一眼女人，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贝希和安在熙，缓缓站了起来。

知道是玖熙的姑姑。

“你……”

“啪！”

清脆的一巴掌甩到了江挽宸脸上。

“阿姨！”

“你凭什么签字？！”

墨镜遮住通红的眼睛，语气凌厉。

来的路上已经知道了安玖熙的情况，她在车上几度哭出来，贝希一直安慰，可是到了之后还是得戴着墨镜镇定又优雅出场。

她的身份注定了她不能像普通的姑姑一样，在这种情况下，毫不顾忌地大哭出来。如果她狼狈到达医院被记者拍到，那么几个小时后安氏集团就可能……

而她对江挽宸的态度，是完全不可控的，镇定优雅可以伪装，而怒火是无法隐藏的。

“对不起。”

“啪！“

反手又是一巴掌。

“你算玖熙什么人？你凭什么签字？！”

“阿姨！”

唐儒还没有动，只是声音里表露出不满立刻被身后的保镖死死钳住了胳膊。

“你才17岁，为什么就这么恶毒？你到底要害死几个才满意？！”

唐儒他们愣住。

江挽宸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乔湛北那些人！现在连玖熙也不放过吗？当初你们帮助安氏站起来，很感谢你父亲没错。可是我们报恩的也做了，已经联姻了。现在呢，你的父亲威胁玖熙，这个他未来的儿媳妇，为了你们的利益让玖熙去迫害苏逸宸和唐至，不得已的情况下她才会选择把刀指向你们，知道么？！怪谁？！”

“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

安琳直视着江挽宸，完全没理会旁边的人。

“这就是你身为她未婚夫所做的事情吗？！”

江挽宸偏过头。

“如果小玖有什么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江挽宸一言不发。

安琳也不再看他，她恨不得将面前的人千刀万剐。

“带出去！”

安琳发话，两个保镖立刻上前。

江挽宸退后一步。

“拜托你，让我等玖熙出来。”

“出去。”

“安琳。”贝希走上前，刚想说什么却被安琳打断：“您别插手这件事情。就算他们江家再怎么权威，也不敢对我们安家做什么。”

安在熙走到江挽宸身边，扯扯他的衣袖，摇摇头，示意他离开。

“还有你们，也出去。”

安琳面无表情地说道。

许琳儿赵筱筱愣了愣。

“没听到吗？”

“姑姑，你别这样……”

“江挽宸！”

安琳背过身，几个保镖想抓住江挽宸的时候，唐儒挣脱那些人，挡在他面前。

“对不起，我们自己会走。”

许琳儿赵筱筱和苏逸宸自然也能明白安琳此时的心情，不多说什么，都无奈地跟着唐儒江挽宸离开。

出了医院，苏逸宸望着天上的星星，随后闭上了眼睛，一滴眼泪悄然落下。

听了安琳的话，苏逸宸终于明白，安玖熙那天在海边说的话——

“你知不知道，我最开始的目的是江家，是为了谁。”

“你刚刚不是说……”

“那是后来。”

安玖熙无奈的笑容，印在他的脑海里。

“终究是我负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