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后。
帝都远近闻名的高档小区,穿过郁郁葱葱的法国梧桐树,隐约可以看见一幢格外漂亮的别墅,精心打理的院子没有开灯,客厅明亮的灯光透过落地玻璃窗照到院子里,也并不觉得太昏暗,水面在灯光的衬托下泛着深蓝色的光。
游了两圈的凉澍从水里钻了出来,用力过猛带起来的水花溅到了旁边躺椅上睡觉的江挽宸身上,他皱了皱眉头。
江栩言坐在岸边喝了口酒。
凉澍是前几天来法国的,参加时装周顺便来看看挽宸。
“嗡……”
“手机响了。“
凉澍提醒道,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点点头。
这家伙品味越来越好了啊,哈哈。
旁边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亮起来,闭着眼睛的江挽宸没有动,凉澍纵身一跃上了岸,看了看来电显示,接通。
“喂?翎寒?”
“江挽宸呢?”
“在家呢。”
“哦,我现在过去。”
“嘟嘟……”
他刚说完电话就挂断,凉澍无奈将手机扔到桌子上,躺到旁边吃水果。
“慕翎寒过来了。“
“嗯。“
鼻腔里发出来的闷哼,快睡着了的感觉。
“生日怎么过?”
“时装周结束后再说。”
“几点结束?”
“不知道。”
“结束后我去接你。”江栩言说。
江挽宸没有回答,他顿了下,然后接着说,
“下个月回趟m市吧!”
“嗯?”
“唐儒结婚。”
“哦。”
“你都六年没回去了。”
无比随意的口气,一直躺着睡觉的江挽宸听完却慢慢睁开了眼睛,纤长浓黑的睫毛下漆黑的眸子里水光涟漪。
江栩言慢悠悠抻了抻腿,“回去看看父亲吧,他应该很想你。”
他应该很想你。
可是哥,你是不是,忘记了你自己。
“扑通。”
一下子跳入泳池里,往另外一端游去。
夜里连虫鸣都没有,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沉睡。江挽宸伸出去准备端酒的手滞留在半空,好半天都没有动弹。过了好久,酒杯里的冰块都快融化了,才端起来一饮而尽,然后闭上眼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凉澍看了眼各怀心事的兄弟俩,叹了口气。
最近江挽宸有好几次梦见m市下着雨,远航归来的汽笛声突然打破夜的寂静。有时候赶行程在保姆车里补觉时也会梦见,冬日清晨6点,公交车上睡觉被阵阵浪潮声吵醒,睁开眼看向窗外,赫然望见粉红色的朝霞涂满了海平面,湿润的海风迎面袭来。
再清醒一些,是他在车上,靠着一个人瘦弱的肩膀。
所以经常不愿意睁眼,明明是在炎凉世态里给过肩膀的人,为什么一醒来,他就在了彼岸。
慕翎寒到了后江挽宸已经睡得很熟,这几年他睡眠一直不是很好,通常都要喝点酒借助醉意入睡。
慕翎寒没有叫醒他,到屋子酒柜上挑酒,然后拿了一瓶江挽宸平时都不肯开的,凉澍惊恐地看着他起开了酒。
“明早上他会掐死你的。”
“等会儿再开瓶便宜的倒进去,你要敢跟他说我现在就掐死你。”
慕翎寒倒了杯酒躺到沙发里,凉澍无语。
“你不是在北京吗?什么时候来的?”
“刚下飞机啊。”慕翎寒看了看远远坐着打游戏的江栩言一眼,“过两天他生日怎么过?”
“他说时装周暂时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唐儒结婚的事儿你跟他说了吗?”
“说了。”
“他怎么说?”
“不去。”
一时沉默,慕翎寒将手里的酒杯晃了又晃,最终还是没入口。
“顾辰。”
“嗯。”
“无论怎样,这次要带他回去。”
“你又不是刚认识他,他不想做的事情谁也勉强不了。”
“他心里应该比谁都想回去的,何况就算现在不回,以后也得乖乖坐上江氏总监的位置。”
“我也不想回去。”
两人侧过头不明所以地看着江栩言,整个人都没在昏暗里。
“那个地方。”
即使过了很多年,往事也能被提及,可是四年前的那一幕,江栩言想想还是觉得很后怕。
他是混黑白两道的,偏偏却被那个地方发生的事情,觉得怕了。
他每次想到安玖熙躺在血海的那一幕,想到她望向自己时那种仿佛看到了光明的眼神。
他就害怕。
他一直以为,安玖熙是个很阴暗的人。
可是,可是她却为了江挽宸,牺牲了自己的生命。
“你还是面对的。”慕翎寒知道他的意思,接道,“现在ben已经在东巷帮他们安排那些事情了,就等着我们带挽宸回去呢。”
过了许久,慕翎寒又开口。
“他们,真的很想念挽宸。”
江挽宸睁开眼,起身偏头看着慕翎寒。
突然醒来,吓了慕翎寒一跳,惊吓中被酒呛得咳嗽起来。
“那个……咳咳,挽宸,你回去吧,你看大家都很想你。”
过了一会儿,平复好后,慕翎寒说道。
江挽宸看着他,眼里毫无波澜。
“我只是,不太敢面对。”
“我们会陪着你。”
听言,江挽宸愣了愣,沉思许久,薄唇轻启。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