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长老一双混浊的眸子望着洛九烟，口气里带着一丝狐疑，“你不是睦国人？！”

洛九烟淡淡一笑，嘴角的纹路浅浅的，“安长老是在说我的容貌吗？”

“如果长相可以判定一个人是哪里人，那安长老也不是了，如今慕容氏一统天下已有百年，天下归一，少数名族也不少，却都是睦国人。”洛九烟看了一眼安长老，沙族女子的肤色如小麦一般，一头长发接成辫子编了下来，和帝尧女子的装束相比，实在是朴素的太多。

安长老回笑了一句，“洛公子说的是，不知洛公子是睦国哪里人？”

洛九烟自从被本家赶出来以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他喃喃的道了一声，“南诺。”

安长老昂着头，看着洛九烟，南诺怎么会有像他这样拥有西域长相的人，大概是他在搪塞自己。

洛九烟一出现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目，像他这样的男子看似波澜不惊，可举手抬足只见都透着一股贵族的气质。

“说来，我与安长老还有过一面之缘。”洛九烟心知刚才他说这世上没有神时，已经惹怒了安长老，这会子他总要挽留些什么。

纳兰煜在一旁听着，好像不管走到哪里，总有一些人和洛九烟有这些缘分。

他一开口，便给了安长老当头一棒，要说神，纳兰煜也是不信的。

可是对于安长老来说，这可能是一种信仰，若是连信仰都没了，大概她这一身枯骨也难以存于时间了。

安长老迟迟的没有说话，纳兰煜倒是十分有兴趣的问了一声，“什么一面之缘，洛九烟，我忽然觉得这睦国到处都有你认识的人！”

洛九烟望了一眼纳兰煜，从她身边绕过，他细细的打量这安长老，在帝尧有洛府之前，他从来都是居无定所的。

“安长老，到底是老了，连我都不记得了。”洛九烟顿了顿，他看着安长老，眼神里透着一道温暖的光，“我记得有一年，我初来乍到，跟随商队路过此地，当时在沙道上打劫我们的正是安长老。”

安长老一边看着洛九烟一边回想起来，她已经整整五年没有再去沙道上当土匪了，毕竟是把老骨头，再这般折腾下去只怕早就散架了。

这几年，安长老才渐渐把自己手里的事情交给了颜成。

那孩子终有一天会成为沙族真正的首领。

“安长老。”洛九烟淡淡的喊了一声，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安长老，似乎在等着她想起些什么。

这双眼睛，这双眼睛？

安长老整理着自己的呼吸，眼睛微微的眯成一条缝，“我记得你，我打劫过不少人，但是你们的商队，我却放了！”

想起这件事，安长老心里忽然有些忿忿不平，沙族的女子向来与男子一般骁勇善战，胜负心极重。

“我当日也是迫不得已，才会冒犯了安长老，不过像我这种生意人，向来是有来有往，我看沙族虽然在这绿洲之中，可吃穿用度却不比西楚其它地方的差。”洛九烟虽然是给安长老道歉，可他的话里却带着别的意思，纳兰煜细细的琢磨着，想不到洛九烟连这沙道都走过。

安长老定眼看着洛九烟，心中虽然忿忿不平，可嘴上却拿他没法子。

这几年，颜成能从沙道上打劫的东西是越来越少了，每一次都是不同面孔的商队，他们大多吃了一次亏以后就不会再来。

可有一家却年年都要在这沙道上走一遭，那些东西足够他们用上一年，有时候是绸缎，有时候是药材，有时候是食物的种子……

大多是些实用的东西，可这些远远解不了沙族的燃眉之急，这几年，他们的绿洲正在逐渐的缩小。

“真的是你!”安长老的口气中仍然带着一丝怀疑，“当日你骗我喝了一壶酒，趁着月色带着你的商队逃走，也给我们留下了不少东西，我这样害你，没想到你还一个劲的往我们这里送东西。”

短短五年，那个风餐露宿，满脸尘土的少年，居然被时间磨砺成了这个样子，他的眉眼仿佛是被精心修饰过一般，举手抬足都透着沙族男子般的大气，可打扮还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纳兰煜听着安长老的声音，和刚才想比，她对洛九烟的态度仿佛缓和了很多。

面对安长老，纳兰煜仍旧拿不出那份自信来，她根本就不懂，又如何能救这沙族的绿洲。

纳兰煜的神情变的有些慌乱，她终于开口说了一句，“安长老，只怕你说的事情我一一”

“她会帮你。”洛九烟抢在纳兰煜的前面说了一句，纳兰煜憋着呼吸，站在原地静默着，终于她憋不住了，这才气吐了出来。

“不知安长老，可否带我们去水源走一遭？”洛九烟淡淡的问了一句，安长老二话没说就带着纳兰煜与洛九烟去了。

纳兰煜由洛九烟亲自领着，一步一步的走在绿洲松软的土地上，今日无风，也无鸟声，倒是寂静的很。

纳兰煜轻轻的撞了洛九烟一下，“你瞎答应什么？万一做不到怎么办？”

洛九烟的嘴角勾勒出一丝甜笑，“你这动作，做的倒是自然，你只管答应，剩下的我来做就可以了。”

纳兰煜脚下的步子放的更慢了，“洛九烟，我发现你这人很爱多管闲事！”

“我以前总觉得你就是个买卖东西的，可是我现在发现你很奇怪，明明是安长老打劫了你，你为何还要给她送东西？”

“洛九烟，难不成你想做菩萨？”

纳兰煜想到哪里问哪里，听上去是语无伦次，可却又问道了重点，洛九烟微微的眯了一下眼睛，远方的沙漠，渐渐的氤氲出一阵阵缥缈的热气，天空一点点的沉了下来。

“菩萨？”洛九烟淡淡的笑了一下，透着几分凉意，“煜儿，你二哥现在在做一件大事，不管怎么样？我和你先拖住这安长老再说。”

二哥？！

纳兰煜正想问下去，只听安长老说了一句，“到了。”

洛九烟小声的在纳兰煜耳边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现在不合适。”说完，洛九烟抬起纳兰煜的手，那是一颗龙头，龙嘴里吐着水。

“前些年，流出来的水挺多的，不知为何，这几年水越来越少了。”安长老解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