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眼前的这个新人,景春姑姑比她更懂得明哲保身。尽管对自己心怀同情,也不敢太出格,毕竟大家同为宫女,都是寄人篱下,能这样为自己说一两句话,已经很感动了。
中午的太阳毒辣辣地照在香琬的身上,加上这一天都没来得及吃饭,早就饿得晕乎乎的,此时更是跪不稳,委屈得想哭,只能竭力忍着,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但这才只是开始而已。
白兰伺候过皇后用膳之后,拿着一块点心边吃着边走了出来,“娘娘已经睡下了,你们进去在外边候着,娘娘醒了立马来喊我,都给我小心点,要是出点差错,小心你们的脑袋!”她这样一说,站在门口的两个宫女,忙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看到白兰腆着肚子向着香琬这边走来,估计在伺候皇后用膳的过程中,她自己也顺便吃饱了,由此可见,皇后确实待她不同于旁人。
还没来得及向她问好,白兰就一脚将香琬踹到了地上,“你这死丫头,还妄想着进宫,你倒是进宫了,如意了,这一早上为了打听你的来头,可是累坏我了,还要想尽好话来让娘娘开心,真是下贱痞子,你记住了,我阿玛是满军旗,你家是汉军旗,我和你身份悬殊,所以这一脚就是给你立个规矩,以后你见了我,不用我说,也知道怎么做了。”
那一脚是一个吃饱喝足的人攻击一个另一个浑身乏力的人,自然十分疼痛,当香琬从地上爬起来,尽力跪直的时候,已经是头冒金星了,腹部火辣辣地疼着,看着她得意洋洋地扬长而去,自小养成的倔强让香琬使劲将即将冒出来的眼泪收了回去,“你这丫头,也不好好跪着,平白惹白兰生气,给我跪到殿后面去,免得让别人看着不舒服。”
景春姑姑大声训斥着,香琬不敢反驳,只好膝行到了稍微偏僻一点的地方,还未跪稳,就见凝烟拿了一个馒头塞给自己,诧异地看向景春姑姑,却听她温和地嘱咐,“傻孩子,你这样跪着,是不会有人叫你起来的,下次长点心眼吧,赶快把馒头吃了。”
“我上次没有把院子扫干净,恰好遇到皇后娘娘心情不好,就罚我跪着,我比较机灵,就跪到了这个位置,等跪到半夜,就自己回屋去了,原来皇后娘娘早就忘记还有我这么一个人在罚跪了,以后我就知道了,皇后娘娘发脾气的次数太多了,连自己都记不清罚了哪些人,香琬,你多吃点,我先去干活了。”
景春姑姑无奈地一笑,“你这丫头,就是话多,迟早有天被掌嘴,快去把后院的地扫了。”
待二人离去,香琬才发现手里的馒头早就冷透了,自己却狼吞虎咽地吃着,从小到大,没发现馒头这么好吃过。没有水润润嗓子,就那样使劲吞咽着,不知所谓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香琬捂了自己的嘴巴,强迫自己不发出声音来,只能呜呜咽咽地哭了许久。
果然真如凝烟所说,这样一直跪着,直到晚上也没有人来管自己,香琬见四下里无人,大概都睡了,于是便轻手轻脚回了自己的屋,凝烟已经铺好了床,还扣了半碗粥给自己,“快吃吧,你比我还可怜,被罚跪不说,还要平白无故被白兰踢上一脚。”
吃罢粥,想着明天早上还要早起,两人收拾停当便吹灭蜡烛歇下了。
黑暗中,身子疲惫,却怎么也睡不着,睡在旁边的凝烟似乎猜到了自己的心事,宽解地劝道:“你也不要太将今天的事情放在心上,我和你的阿玛都是汉军旗,我听景春姑姑说,咱们后宫里的娘娘们也是以满军旗家女儿为主,更何况咱们只是小小的宫女呢?那白兰平日里总是吓唬着我们称她一声白兰姐,无非就是她的家世比我好那么一点点,皇后娘娘又格外喜欢她,平日里都是她去近身侍候的,旁的人只能站在外边,需要的时候搭把手,就连景春姑姑也少不了受她一些气,景春姑姑下午那会跟我说了,叫我以后带着你去打扫院子,又说你惹得皇后娘娘不开心,嘱咐你见了皇后娘娘,离远些,免得招来责罚。”
压下了心里繁重的心事,“谢谢凝烟姐姐的嘱咐,香琬会仔细记着的,香琬没想到这宫里的差事如此艰难,以后一定会处处多个心眼,不给姐姐找麻烦。”还想再说两句感谢的话,凝烟那边已经传来了轻轻的打鼾声,看来是白天累极了的缘故。
在皇宫的第一个夜晚,竟是在最下等的宫女房里,受了一天的呵斥和责罚,香琬想来就觉得无比委屈,眼泪无声地滑落。
这房里不知从哪儿传来一股不知名的腥臭味,虽然已经入秋,但还有小蚊子在耳边嗡嗡地飞着,如若是在家里,绣珠这会肯定替自己打着扇子驱赶那些蚊虫,还要拿用冰块冰过的鲜西瓜来解暑,而额娘总是会坐在自己的床边,随手替自己做一些小帕子之类的活计。
罢了,以前在佟府那种优越的大小姐生活已然不属于自己,阴差阳错,由秀女变成了宫女,告别了家里的阿玛和额娘,又背负着太后的殷切希望来到了坤宁宫,但皇后显然并不愿意接受太后的好意,还处处对自己加以挑剔,没有办法,只能打起精神来在这里生活下去,况且,情况也没有那么糟糕,至少景春姑姑和凝烟对自己还是很照顾的,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第二天早早就爬了起来,简单地洗漱了一下,香琬这才发现,像自己和凝烟这样最下等的宫女根本没有时间去梳妆打扮的,只要抓紧时间干活就是了,于是跟着凝烟去拿了扫把去前院扫地。正用心扫着杂物,听到一阵脚步声,凝烟忙搁了扫把,拉着香琬跪在了道路两旁。
香琬不敢抬头,眼睛所能看到的就是一双双绣工精致的鞋子,鲜亮的裙摆缀了很多层繁复的花样,这些人从自己面前经过,在空气中留下一缕缕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