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琬这才听明白,被狗咬了的大阿哥现下正在延禧宫内发着高烧,小小的身子浑身滚烫,已然陷入昏迷,太医院的人忙着救治。赫妃被皇上请来还原发生在延禧宫的悲惨事件,说到最后,赫妃就像被生生咬下一块肉那样疼痛不已,整个人窝在琼贵人的怀里,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再说不出话来。
皇后闻言,心里明白这是赤裸裸的诬陷,却依旧挺直了身子,“皇额娘,皇上,臣妾没有做过赫妃所说的这件事情,,也不屑去做这样的事情,既然如此,臣妾不会承认。”
“皇额娘,您可是亲眼所见,钮扭被疯狗撕咬,性命攸关,赫妃承受不了打击,述说的过程中,数次昏厥,可您看看皇后,听赫妃说那些话,在这期间,连脸色都未曾变过一下,儿臣试问,这样的毒妇,配做这天下的皇后吗?吴良辅你来说说你去请皇后的情景!”
吴公公沉下声音据实回答,“奴才方才去请皇后来养心殿一趟,不知为何,皇后,皇后的第一反应确实是喊了白兰的名字。”
听到吴公公这样说,香琬心里咯噔一下,皇后无意识中的一个习惯性的动作,就已经暴露了她最信任的人是白兰。
由此看来,白兰早早跪在这里,不是被传唤来的,而是主动来认罪的,吴公公没有必要偏倚皇后,他说的是实情,既然如此,皇上基本已经认定,接下来白兰所说的话也是有可信度的。
“太后娘娘,皇上,嫔妾斗胆禀告,白兰跟在皇后娘娘身边时间最久,事到如今,忍受不了皇后娘娘的一些行为,才豁出命来来这养心殿作证,吴公公所言不假,白兰确实比在场的任何一位都清楚皇后娘娘在这个安排好的意外中做了什么,嫔妾觉着,咱们也应该听听白兰怎么说。”
听到琼贵人提起自己的名字,白兰畏缩地看了皇后一眼,继而将身子卑微地伏在绵软的地毯上,“启禀皇上,启禀太后娘娘,奴婢是坤宁宫宫人,侍候皇后娘娘时间最久,只是奴婢在这宫中伺候,不得不为太后、皇上留心着,有些事情,奴婢觉着对不起皇上,因而现在非说不可了。皇后娘娘自除夕夜回来之后,因为皇上暂时没有来坤宁宫,不仅拿奴婢出气,还大醉一场,骂骂咧咧地说赫妃娘娘是拿大阿哥邀宠,还说,还说什么中宫的孩子才是最尊贵的,其他都是庶子,做不上数。”
太后听白兰转了风向,似乎在看到白兰走进养心殿的那一刻就早有预知,这会听她口口声声为皇上留心眼,嘴角浮起一抹嘲讽之意,“白兰,你是哀家看着每日跟在皇后身边的人,之前也算尽心尽力地服侍,皇后待你不薄,你怎的今天想起来告发你主子了?”
“太后娘娘,您有所不知,白兰是宫女没错,只是宫女也是人,也会感觉到疼痛,皇后娘娘一有不高兴,就拿白兰出气,您看看,白兰的脖子,再看看她的脸,有一块儿完整的皮肉吗?白兰实在忍不了了,更不敢眼睁睁地看着皇后娘娘这样毒害大阿哥,她害怕极了,这才选择了站出来说几句实话,还请太后娘娘不要怪罪她。”
众人依着琼贵人的指点,白兰的脖子确实留下了一道可怖的伤痕,那是上次皇后摔东西砸伤的,而脸上更不用说,坚硬的护甲抽打在细嫩的肌肤上,一时半会好不了。
“在朕这里没有人会怪罪她,白兰,关于这件事,你知道些什么,就都说出来,有朕在,看谁敢把你怎么样!”
“奴婢本来以为娘娘那晚说的是醉话,结果第二天早上娘娘召来奴婢,说她吩咐苏公公到宫外找了一只野狗,准备趁赫妃娘娘不注意,放狗咬伤大阿哥,奴婢害怕,就一直求娘娘不要这样做,不想因为违逆了娘娘的意思,又遭受了娘娘一顿毒打,还勒令奴婢不许将此事张扬出去,奴婢总想着皇后娘娘只是说说而已,肯定不会真的伤害大阿哥,没想到娘娘真的叫苏公公将狗拉到延禧宫外,趁宫门口没人就放开了狗绳子,这才让大阿哥出了事。”
皇上疲倦地抚着额头,“既然这件事不需要你去做,皇后为何要告诉你?”
“一来是奴婢经常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有什么事情,皇后娘娘都说给奴婢听,再者皇后娘娘吩咐奴婢将坤宁宫特制的肉干送到延禧宫去,说坤宁宫的肉干都来自科尔沁草原,用秘制的法子做的,香味极其浓郁,如若大阿哥拿在手里,更容易引来野狗的撕咬,奴婢自然不敢做这丧尽天良的事情,幸好,皇后娘娘没再勉强奴婢,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那肉干后来还是传到了大阿哥的手里。”
白兰作为一个低等婢女,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说话,还是揭发皇后,带了哭腔,口齿却十分伶俐,思路清晰,皇后一时找不出辩驳的言语,倒显出恼羞成怒来。
“荒谬!一派胡言!谁叫你来诬蔑本宫,看本宫不撕烂你这张嘴!”听到最后,皇后已是忍无可忍,起身扑上去想要掌白兰的嘴巴。
本想着太后会保皇后,太后却只是满眼嫌恶地看向撒泼的皇后,“苏茉,你去拉开皇后,在哀家和皇帝面前也敢公然打骂宫人,成什么体统!”
轻轻拉住还欲动手的皇后,苏嬷嬷拿了太后的帕子替皇后擦拭着额头上渗出的冷汗,感受到太后投射在自己身上责备的目光,皇后终于冷静了下来,重新跪回原地。
“皇上,皇后娘娘一时兴起记恨臣妾,但为什么要害臣妾的孩子啊?现在就连她身边的婢女白兰也站出来指证这件事情,人证物证皆在,求皇上为臣妾做主啊!”
“除了你所说的这些事情,皇后还为了什么事情打过你?你统统都说清楚了!”皇上修长的手指指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企图从她的嘴里再听出一些真相来。
白兰稳稳地磕了一个头,抹去满脸的泪痕,看向皇上的目光却多了一丝不一样的情愫。
“因为,因为奴婢喜欢皇上,奴婢自进宫以来就倾慕皇上,无奈身份卑微,每次只能痴痴地看着您远去的背影,可是奴婢自小是走投无路的孤儿,为谋生计,才进了这后宫,无依无靠不说,就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每次皇上不来坤宁宫,皇后娘娘总是边打奴婢,边骂着说奴婢不配喜欢皇上,皇上越不来,娘娘她就打得更狠。”
慢慢卷起宽大的衣袖,白兰的胳膊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就连太后也不忍地别过头去。
此种场景,最能激起皇上对白兰的同情心,只有香琬清楚,刚才白兰所说的身世分明就是胡编乱造的,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刚进宫那会,白兰提起过自己的阿玛是满军旗,怎么这时候倒成了孤儿了呢?
无奈,这时候,没有谁会想起去探究一个小宫女的真实家世,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伤疤上。
“哼,宫女不配喜欢朕,琼贵人不配喜欢朕,宁妃刚失了孩子那会,皇后说宁妃气性小,也不配喜欢朕,在这后宫里,就你皇后能喜欢朕!但偏偏朕最不愿多看你一眼!”
旁人再怎么讥讽,再怎么打击,皇后都能骄傲地昂起脖子来,摆出一副尊贵的姿态,但正是眼前的这个男子一言一语,真真正正能深深地伤害到皇后的心,听到皇上如此淡漠的语气,皇后终于支撑不住,身子一晃,差点向后摔倒,跪在她身后的香琬稳稳扶住了。
事已至此,白兰字字说得滴水不漏,皇后无从辩驳,在场没有一个人能为她说一句求情的话。
素来一身宫女装扮的白兰没有多少香粉胭脂,但模样长得十分水灵,虽然脸上带了伤,又是梨花带雨地哭,但长久倾慕皇上的话柔柔软软地说出来,皇上再去看白兰时,眼里已然多了一份怜香惜玉,更何况这是一个被皇后苦苦压制喜欢自己而不得的可怜女子。
今晚在养心殿说了这么多真话,再回坤宁宫,按照皇后的性子,怎么可能还有活路?
这样思量着,心下很快有了主意,皇上沉吟着出声,“白兰在坤宁宫忠心做事,不仅不得善待,反而时时惨遭皇后毒打,皆因对朕一片真心所致,皇后看不起卑微出身的人,自认为白兰不配喜欢朕,朕偏偏要留白兰在养心殿伺候,从今天开始,白兰,你不用再回坤宁宫伺候,在朕这里,不会再有人毒打你。”
拼了命来告发皇后,不仅不用回坤宁宫接受皇后的质问,还能留在皇上身边伺候,这是白兰万万没想到的幸事。
“奴婢得以大难不死,全托皇上恩赐,多谢皇上!多谢皇上!奴婢一定尽心尽力服侍皇上!”
盼来这样振奋人心的消息,白兰激动不已,连着磕了好几个头。
“皇后心狠手辣,虐待宫女,性子善妒,因小事竟然胆敢谋害皇子,失德至极,朕以为这样的人不配坐镇后宫,朕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