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妃有孕加身,且是第二胎,皇上本就重视,再者她身居妃位,她仅是嫔位,两人身份有差,恪嫔挑衅地提出这个建议,无非就是听闻宁贵妃体贴香琬,将云珠赐给了香琬,现下就想着让香琬和云珠主仆二人一同向往伺候赫妃。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要了伺候过赫妃的侍女到身边又如何,还不是得前去延禧宫伺候。
云珠能看出恪嫔这是为了她在刻意为难香琬,止不住焦虑起来,正待向前一步说上一两句,被香琬不动声色地按住了,脸上淡淡一笑,似乎并不被恪嫔的话所激怒,“嫔妾侍奉娘娘用药是应该的,只要娘娘不嫌弃,嫔妾这就随娘娘回延禧宫去。”
不想她竟这样轻易服软,赫妃登时得意起来,缓缓抚平繁复的裙摆,“那就有劳嘉嫔了。”
于是一行人跟在赫妃的后面回了延禧宫,云珠扶着香琬往前走,绣珠机灵,心想赫妃一定会想着法子羞辱香琬,这时候得回去搬救兵,趁赫妃不注意,转身折回了景仁宫。
陪着赫妃回了里间,琉璃已经带着小宫女熬好了药,上等药材熬成的黑浓药汁盛在青玉碗中,皆是皇上的关怀。
“娘娘,该喝安胎药了。”琉璃双手捧着药碗,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来接,平日里都是恪嫔亲自服侍着赫妃喝药的,这时候她却休闲地品着香茶,根本没有要接的意思。
香琬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走上前接过药,躬身行礼,“嫔妾侍奉娘娘用药。”赫妃这才慢条斯理地接了药,香琬又转身接过琉璃手里的蜜饯,等着待会奉给赫妃,以消解口中的苦味。
“嘉嫔这套伺候人的功夫只增不减,记得那次你伺候太后也是如此一气呵成,可见太后一早选你入宫当宫女真是慧眼识珠,知道你是这块伺候人的料儿。”说罢从香琬捧着的盘子里随意拈了一粒梅子送入嘴里,斜睨着香琬,失望地发现她依旧带了恭谨的笑,忍不住拿她当年做宫女的事来奚落她一番。
恪嫔用帕子掩了嘴低声笑起来,“嘉嫔妹妹伺候太后那是一心想要攀高枝呢,不知道现在伺候着咱们娘娘,是否还一如当日那样阿谀奉承呢?嫔妾瞧着,倒有点不服气的神情呢!”
自和恪嫔平起平坐之后,她就不屑接她的话,虽说现在在延禧宫,她们两人站在同一战线针对她,但这并不代表香琬会回应她,笑意更浓地将盘子朝着赫妃推近了一点,“赫妃娘娘怀有子嗣,太后娘娘和皇上一向看重子嗣,况且子嗣繁多本就是皇家之福,娘娘这是在延续帝祚,嫔妾怎敢不敬娘娘呢?”
“本宫记得,前一阵儿,就属你嘉嫔最受皇上宠爱,怎么就没有这个福气呢?本宫真是替你可惜啊,这后宫向来色衰恩弛,只有有了孩子才是最有福的啊,有福和无福的区别就在这里呢。”赫妃说者有心,但这份心原是说给香琬说的,不想惹得一边的恪嫔也瞬时失落起来。
是啊,后宫妃嫔众多,皇上的恩宠不会一直停留在哪一宫,惟有孩子永远是自己的孩子,否则最终只能在后宫里寂寂一生。香琬咬紧了嘴唇,莫名涌上来的恶心让她几乎站立不住,知道赫妃向来不好对付,身子再不舒服,只能硬扛着。
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一想到她长久地霸占着皇上,如若不是她有了身孕,根本就没有多少机会见到皇上的面,赫妃犹不解气,一松手,那莹绿色的帕子就落在地毯上,“本宫的帕子怎么掉在地上了?这有了身孕的人身子总是不灵活,倒是要麻烦嘉嫔了。”
犹豫了一番,脑海里突然浮起皇上对着自己轻笑的样子,如若自己赌气不捡起这帕子,不知还要生出多少事端来,近日朝政事情繁多,皇上忙得焦头烂额,不可再为这种小事而烦心,香琬弯下身,准备捡起帕子。
不想她的手才刚伸出去,帕子就被刚刚走进来的一个年轻太医捡了起来,随手交给了琉璃,“琉璃,娘娘的帕子沾了尘土,你拿去洗一洗,有孕在身的人,身子总比常人更弱些,在这方面更要多加注意。臣参见赫妃娘娘。”那男子声音十分清朗,句句是为赫妃的健康着想,赫妃见此也就没再说什么。
“怎的你一人过来了?你师傅呢?”香琬这才知道,眼前无意帮自己解了围的人是纪太医的徒弟霍永庆。
霍太医摆出药箱来,“师傅还在太医院为娘娘寻找一味药材,担心娘娘等急了,这才差臣先过来。”说罢退到一边,细细地研究起了药方。
不一会儿,皇上身后跟了纪太医,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赫妃一改之前对着香琬的时候那种愤愤的语调,娇滴滴地扶了腰肢,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其实她才刚刚有孕,还没有显身,根本无需如此,皇上见她这样,心里怜惜,在她还未屈膝前就扶住了她,恪嫔和香琬忙向皇上行了礼。
“怎么你也在这里?”皇上侧首看向香琬,那眼神明显是不同于一般人的,一个亲昵的“你”字,就足以让她们两人嫉妒到极致。
尽力掩去之前的不愉快,香琬柔柔地说道,“臣妾在御花园里赏花,正好遇到了赫妃娘娘,想着赫妃娘娘初有孕,总该多一个人照顾着,因而就陪着赫妃娘娘回来了,这不,恰巧皇上也来了。”
怜惜地看了她一眼,“你最近也不舒服,不要这样跑来跑去,赫妃这里人手很多,有什么需要的跟朕说就是了。”
赫妃听皇上这样说着,语调里仿佛有了责备之意,脸上忙现出羞愧之色,“皇上这样说,臣妾真是于心不安,不想嘉嫔身子也不舒服,臣妾百般推脱,无奈她一心要敬臣妾,要是知道她身子不好,臣妾就派人送嘉嫔早早回去了,这可怎么是好。”
“赫妃娘娘言重了,侍奉娘娘是嫔妾的本分,也是嫔妾的福分。”
香琬这样说,皇上也就没了别的想法,拉了赫妃的手,“朕在来的路上正好遇到纪太医,说是前来为你把脉,朕在旁边瞧着,看咱们的孩子是否安好。”
“臣妾多谢皇上关怀。”赫妃羞红了脸,几乎要钻入皇上的怀里,只露出一截白藕似的胳膊,让纪太医给她把脉。
在一旁站着,含了无限的心酸,早就知道既然要成为天子的妃嫔,就要看着皇上和其他妃嫔亲近,但这样垂了手眼睁睁地瞧着他和别人,还是头一次,更何况,皇上怀里的那人正是得意之时,不仅免了罪,还因为怀着子嗣能得到皇上的时时垂怜。
而自己,低人一等,只能这样瞧着,别无他法。
子嗣,子嗣,对自己来说是多么遥不可及的幸事。
木木地胡思乱想着,耳边传来纪太医的声音:“回禀皇上,娘娘的胎像很稳,近来滋补的药品很有成效,只要坚持服用,一定会母体强健。”
呵,果然是有福之人。
这样看着皇上和赫妃相视一笑,那样浓情蜜意,自己在这大殿之中显得多么多余,恨不得立刻就退出去。
始终没有抬头,直到一只温热的手稳稳地扶住她,才将香琬从深深的失落中拉了回来,回头一看,却是红罗。
冲她一笑,“娘娘从早上出去到这会了,中午的药还没吃,奴婢在咱们宫里早早煎好了药,知道娘娘来这边了,就拿了药赶过来了,还请娘娘用药。”
听红罗这样说,皇上急切地想要起身来看着香琬喝药,无奈赫妃还在依恋着他的怀抱,皇上也不好立即挣脱她,香琬自然很懂事,欠了欠身子,“皇上,娘娘,臣妾出去喝药,先失陪了。”
“你本就身子不好,喝药更不能耽搁,快去快去。”
这才由着红罗扶了走出里间,绣珠捧了药盏请香琬喝药,红罗走到另一边,和正在写药方的霍太医悄声说着什么。
看到绣珠捧着的那碗药黑糊糊的,散发着冲人的气味,香琬有些赌气地一仰脖灌了下去,这是太后前几日亲赏的补药,据说能助她早日有孕,可一碗碗的药喝下去,肚子却丝毫没有动静,一顿不落地按时喝药,又有何用,还不是人一天天地慵懒下去,身子倒不如从前了。
绣珠打了帘子,等待香琬整理好情绪重新走进去,还未走近,就能听到恪嫔和赫妃说笑的声音,就连皇上也跟着笑不拢嘴,硬了头皮走进去,预备再坐一会,就找个借口与皇上告辞。
“娘娘这一胎害喜最厉害,就喜欢吃酸的,一定是个小阿哥。”恪嫔恭维着,专门挑了个头大的酸梅递给赫妃,赫妃接过了,虽然酸得皱起了眉头,但也很快吞咽了下去,“恪嫔的这张嘴皮子最是乖巧,总喜欢说一些吉祥话来逗本宫开心,不管是小阿哥还是小格格,本宫都会视若珍宝,皇上,您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