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听宁贵妃提起凝烟,香琬黯然伤神起来,她这时候会在天上看着自己吗?如果知道了自己掺和到了这无止无尽的争斗之中,会不会想要埋怨自己两句?
“如若她还在,知道臣妾生了玄烨,一定会非常高兴,指不定要怎么疼玄烨呢?”
“本宫很是羡慕那时候你们两个小姐妹,时时形影不离的,只是可惜呀,那么好的一个人就这么去了,否则一定会是你得力的助手。”
“臣妾替凝烟姐姐多谢贵妃姐姐挂念,眼见着她去了已经一年了,臣妾已吩咐红罗给她准备了香纸烛火,到时候拿去乱坟岗烧给她。”
香琬苦笑着打住了这个话头,因为她注意到身边的恪妃听到宁贵妃提起这事,怔了一下,担心她会多想,于是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贵妃姐姐,那边的花儿开得更美,咱们去那边瞧瞧!”
一行人正欲迈开步子,却听到背后传来一个阴阳怪调的声音,“哟!怎么这么巧啊?”
回转身看到赫妃身后的乳娘抱着熙月公主,身边跟了娴妃和叶嫔,叶嫔一向觉得自己在皇上面前得脸,不想这次大封太后和皇上提了一向闷闷的娴妃,却没有提到她,嫔和妃到底是有位分悬差,因而此时的她站在她们两人身边,显得郁郁寡欢的。
“臣妾参见贵妃娘娘!”赫妃将孩子交给身后的乳娘,款步行至宁贵妃面前,屈膝行礼。
思量着还没有举行晋封典礼,香琬和恪妃还是按着从前的嫔位向赫妃行礼,赫妃尖细的长眼向上一挑,嫌恶地甩了甩手中的帕子,“都起来吧,马上要平起平坐了,何必多此一举。”香琬和恪妃没有言语,只是退到了一边。
“臣妾记得贵妃娘娘以前不知为何,总是喜欢躲在钟粹宫,怎么现在倒喜欢出来逛逛了?逛就逛吧,还带着浩浩荡荡的随行队伍,生怕别人不知道贵妃娘娘德高望重似的。”
面对她的惯性挑衅,宁贵妃面上并不恼,淡淡一笑,“从前是一个人,是喜欢安静些,不过现下有了二阿哥,小孩子嘛,晒晒太阳总是极好的,赫妃这不也抱着小公主出来赏花了吗?要本宫说,遑论皇子还是公主,这做额娘的心啊,都是一样的。”
宁贵妃说话语气绵软,似是在叙家常,但话里话外分明就是指摘前段时间宫里流传的有关赫妃不喜欢熙月公主的传言,那话里分明夹带了生了公主的赫妃竟然敢在生了阿哥的宁贵妃面前跳梁的讽刺意味,惹得一旁的恪妃忍不住拿帕子拈了嘴角偷笑起来。
“贵妃娘娘所言不假,皇上确实也很喜欢熙月公主呢!隔了几日,必要去赫妃娘娘宫里逗公主玩耍呢!”看赫妃被气得变了脸色,叶嫔忙走上前补充了一句,以期为她的主子挽回点面子。
这种事情还值得拿出来炫耀一番?那赫妃要是知道皇上几乎每日都要来景仁宫一趟,那还不得气疯?香琬站在一旁冷眼瞧着,只觉得可笑,可见人啊,果真是最缺什么就最爱拿什么来炫耀。
“嘉妃从前又是伺候静妃又是伺候太后娘娘的,惯会溜须拍马,殷勤伺候的,贵妃娘娘与她交好还能多个人捧着,倒是有些人,弃暗投明,哪儿有路往哪爬,为达目的,可谓是不择手段,贵妃娘娘可要万分小心呢!”赫妃说着,凌厉的目光在恪妃身上狠狠一刮。
赫妃不满恪妃倒戈了宁贵妃这边也就罢了,还要指桑骂槐,连带着损香琬一顿,恪妃早忍耐不住,毫不畏惧地迎上她的目光,“不久之后,我就要与赫妃娘娘同为四妃之一,按年纪大小,我还得称赫妃娘娘一句姐姐呢,做姐姐的人,心胸自然要大度若江河,又何必处处拿他人以前的事情来泄恨呢?谁还没个过去呢?”
恪妃说着星眸微转,见赫妃一时接不上话又继续说道,“妹妹从前就是犯了说话不经大脑的忌讳,不过自从为了皇上挨了那一下之后,妹妹的脑子可变得好使多了,倒是姐姐,听说前一阵儿你对着熙月公主乱发脾气的事儿,在宫里传得人尽皆知,这事传到了皇上和太后娘娘耳朵里,直接影响了姐姐在这次大封中的结果,否则,姐姐家世好,入宫伺候时间又最长,皇上怎么着,也得恢复您的贵妃之位吧。”
香琬在心里暗叹恪妃的聪明,这一番话不仅明确告诉赫妃她之所以能上位,不是靠着阿谀奉承得来的,而是护驾有功,又暗讽赫妃行事不当引起太后和皇上的不满,她赫妃现在的威风只是一时的,过不了多久,大家都是平起平坐的妃子,摆出这副架势又是何必,无非是自讨其辱罢了。
显然被恪妃的话气得不轻,但赫妃面上并不肯露了分毫出来,冷笑了一声,又将刀口对准了宁贵妃。
“好不容易爬上了妃位,就以为上天了吗?记着本宫的一句话吧,风水轮流转,不过一说起贵妃之事,臣妾倒记得,前段时间其他宫的人都巴巴跑去贵妃娘娘的钟粹宫抢着伺候贵妃娘娘,这是完全把贵妃娘娘当紫禁城的女主人了吧?不想,太后娘娘直接宣了她老人家的侄孙女进宫来,成为惠贵妃,日后这宫里可就有两位贵妃了,贵妃娘娘该如何自处呢?”
习以为常她多管闲事,宁贵妃从容地掸了掸繁复的缀花裙摆,“本宫入宫已久,什么事没见过?再者又不是没有经过两位贵妃并存的局面,该怎么处就怎么处,怎么也轮不到你赫妃为本宫担心,何来自处之说?”
朝着赫妃福了福,“赫妃娘娘可能还不是特别清楚其中缘由,嫔妾斗胆禀告,太后娘娘和皇上都认为贵妃娘娘行事稳妥,即将入宫的惠贵妃还得跟着咱们贵妃娘娘学习如何料理后宫呢?说得再懂礼一些,恐怕惠贵妃还得称贵妃娘娘一句姐姐呢?就看贵妃娘娘应不应了。”
宁贵妃风轻云淡地一笑,“人家本就是太后娘娘的侄孙女,若是肯喊本宫姐姐,本宫哪有不应的道理?为了不辜负太后娘娘的期望,只能认认真真、手把手地教她了。只不过这都是两位贵妃之间的事情,轮不到赫妃闲操心。”
“贵妃娘娘胸襟博大,臣妾自认为不能与您比肩,但愿在惠贵妃入宫之后,您也能拥有像今天这样轻松赏花的心情吧,熙月公主还要吃奶,臣妾先告退了。”
香琬和恪妃齐齐行礼,“赫妃娘娘好走!”
看着赫妃气冲冲地带了人离开,众人皆笑出声来,惟有香琬细心地注意到,叶嫔亦步亦趋地跟在赫妃后面,不时低声劝着些什么,倒是那娴妃,不知为何,回头看了她们一眼,才加快步子跟上了她们。
“赫妃娘娘总喜欢拿我们娘娘从前是宫女的事情来说事,好像除了这事,她再找不到其他的泄愤点了,真是气人!”绣珠嘟起嘴吧抱怨着。
回头看了她一眼,怪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多嘴,“那有何妨?本宫本就做过静妃的婢女,她喜欢说就让她说去,她现在是事情太多,措手不及之下,心急了乱咬人呢!”
“是呢,纵然熙月公主很是可爱,也平复不了她那颗好斗的心,可见这人连孩子都要拿来作为自己争斗的工具,有赫妃这样的额娘,熙月公主真是可怜。”
“赫妃娘娘就是太不懂得知足,只要能有个孩子,无论男女,我定会欣喜若狂。”恪妃低声失落地说道。
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一定会有的,静心等待喜讯就是了。”
“本宫的宫里倒还有一些太后亲赏的补药,这会时间还早,你随本宫回去,带一些药回你的万寿宫去,既然你想要有孕,不论什么法子,都要试一试才能知道是不是灵验,正好本宫出门前叫小厨房蒸了糯米小丸子,淋了草莓酱,这会应该准备得差不多了,你有口福了。”宁贵妃笑吟吟地出声。
恪妃受宠若惊地福了福,“臣妾多谢贵妃娘娘,这就跟贵妃娘娘前往钟粹宫。”
见宁贵妃还欲邀请自己,香琬忙摆了摆手,“多谢贵妃娘娘美意,玄烨出来的时间长了点,该回去歇午觉了,臣妾就先回景仁宫了,改日有时间再去看望娘娘。”
宁贵妃自然理解,也便没有勉强她,只带了恪妃回宫去。
如此,香琬便带了红罗、绣珠、乳娘折身返回景仁宫。
“奴婢参见嘉妃娘娘!”
眼前行礼的人站起来,香琬才看清是景春,她正从内务府的方向走过来,怀里抱了好几个盒子,后面还跟了两个小太监。
“景春平身,这是替太后娘娘去内务府取东西了吗?太后娘娘这是要做什么?一下子要你拿了这么多盒东西回去。”香琬关切地问着,又打量了那两个面生的小太监一番,好像从未在慈宁宫见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