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撤下了她的绿头牌
作者:梨咩咩      更新:2020-03-31 00:14      字数:3181

香琬还没有从这波震惊缓过神来,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猛烈的“咚”的撞击声。

原来是绣珠在一旁听着,早承受不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发了狠将头撞向大殿的圆柱上,因为力气过大,她的头触到柱子上之后,又反弹出去,整个人软绵绵地跌倒在地上。

黄蓝彩漆交错而成的如意云图案柱面瞬间有鲜血喷溅在上面,看上去十分可怖,再不是原来吉祥美好的寓意。

“绣珠!”红罗惊呼出声,跑过去将半晕过去的绣珠揽在怀里,硕大的血珠从绣珠白皙的额头上蜿蜒向下,一张小脸变得血肉模糊,“绣珠,绣珠!”看她如被折断翅膀的小鸟儿有气无力地翻了翻眼皮,红罗吓坏了,不停摇晃着怀里的人。

门外骤然下起了倾盆大雨,润芝大呼小叫着指挥小宫女去收晾在院子里的衣服。

绣珠费力地指了指外面那样大的雨,惨白的嘴唇动了动,呢喃出几个字:“姑姑,下雨了,我要跟着周大哥去了。”

看着红罗里的人紧紧闭上了双眼,香琬的脑海里浮动着绣珠小时候,被人贩子绑着售卖,她吵着要父亲买下这个小丫鬟给自己,带她回了佟府伺候。

“小姐,你等等奴婢,奴婢陪您去!”她的耳边还回响着绣珠从小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她的身边,两人在嬉戏打闹之中逐渐长大,这转眼间就是十一年。

手中的茶杯握得久了,杯身早已凉透,香琬顾不上那脱落的杯子在地上砸的稀巴烂,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大殿门口,撕心裂肺地冲着帮忙的小纯子喊道:“小纯子,去,快去找霍永庆,快去!”

被淋成落汤鸡的小纯子听到主子呼唤他的声音,转过身,雨帘朦胧中,他震惊地看到香琬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她身后的绣珠早已昏死过去。

“奴才遵旨!”他不敢再思量殿内到底发生了什么,撩起长袍快步向宫外跑去。

这场缠绵的大雨一下就是好几日,姹紫嫣红的御花园经由雨水的无情冲刷,仿佛是在一夜之间,许多美丽的花儿都随风雨凋谢,青石板小路上纷纷扬扬落了厚厚一层彩色的花瓣,小太监们拿了扫把大力清扫过之后,园子里便只剩了黑绿色或者微黄的草木,早没有夏日的绚丽色调。

绣珠昏迷了好一阵儿才终于清醒过来,那一日,她的头在柱子上撞出一个大血洞,上了药,又裹了一层层厚厚的纱布。

醒过来的她似乎做了一个极漫长的噩梦,梦醒之后累极了,就像是被抽去了真气,由润芝搀扶着坐了起来,倚靠着窗子,看着窗外落寞的秋景,小嘴干涸得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瘦了一圈。

由红罗扶着,香琬轻轻步入绣珠住的房里,看到她呆呆看着窗外,目光空洞,不忍心地用帕子按了按眼角的泪痕,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了一件长衫披在她的身上,“起风了,怎么还坐在窗下?当心着了风寒。”

转过身看到香琬怜悯地看着她,绣珠猛地扑到香琬的怀里大哭起来,“小姐,小姐,为什么,为什么周大哥要死?奴婢已经不奢求能嫁给他,奴婢只盼着他能跟景春姑姑好好的,他死了,景春姑姑也死了,他们都死了,那么好的一对儿人,都死了。”

轻轻抚着她的后背,香琬忍住哭腔,“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多大的事儿,只要哭出来,就都会过去的。”

“周大哥死了,奴婢怎么活下去?拿什么活下去?”

“周大哥!”

怀里的人剧烈地哭泣着,直哭得双眼布满血丝,红罗看不过眼,走过来替她擦着脸上的泪痕,柔声劝着,才勉强将她劝住。

“哭过了,就该坚强起来,本宫还需要你来服侍,如若你一直这样下去,本宫怎么安心?”

绣珠站起身,郑重跪拜在地,“奴婢至死也不会忘记小姐的大恩,自会用心伺候小姐一辈子,只是还请小姐允准奴婢,此生不嫁,永远陪着小姐。”

周启正刚与景春成亲那会,绣珠就说过此生不嫁的话,香琬本以为她只是一时转不过神来,现在再看看她眼里的坚毅,才知她早就做好了这个决定。

如果这样可以让她好受一点,那香琬只能点头。

脸上勉力露出一抹苦笑,再次跪拜道谢,“奴婢多谢小姐成全,容奴婢休养几日之后,就起身侍奉小姐左右。”

“好,你先歇着吧。”

不忍再回头看她憔悴的容颜,扶了红罗的手,向门口走去。

绣珠,年仅十六岁的绣珠,那一次不小心的莽撞,背对着,撞入了周启正的怀里,自此一颗心也撞入了他的怀里。

那段时日,宫里迂回婉转的小道对于绣珠来说也是极有趣味的吧,小心翼翼地走着,一转弯就能看到那个一身御前侍卫衣服的周启正,偷偷塞给他一块点心,看他紧张叫她快走,背转身,一颗心怦怦直跳,再偷看一眼一本正经的他挺拔的身影,顿时绽放如花笑颜。

现如今,皇后宫里的人做主变卖了他们在宫外的小宅,好生将他们两人葬在了一处。

当初周启正当值的那条小道早换了另一位官家子弟,皇后身边则由青蕊接替了景春的位置。

偌大的紫禁城里,他们相依相偎的魂魄逐渐烟消云散,再没有人提起这件事和这两个人来。

殊不知,还有一个人,自此以后空了心。

这天自太后的慈宁宫出来之后,宁贵妃和香琬携手走在一处闲聊着。

“你身边绣珠怎么样了?这几日还是躺着吗?”

“已经能起身了,身子还是虚得很,话又少,不肯出景仁宫,臣妾便特许她在内间伺候了,以后就只带了红罗和润芝出来应付。”

“不想这丫头竟这样痴情,差点为周侍卫搭上小命,云珠,你素来和绣珠交好,待会去看看她。”

走在身后的云珠听了,忙点头应了,“奴婢遵旨。”

宁贵妃说罢绣珠又漫不经心地说起了万寿宫。

“恪妃病得厉害,脖子上的抓痕太深,说不定会留下疤,且自那件事后总是恍恍惚惚的,到底不如以前光鲜亮丽了,皇上嫌弃她竟敢在宫里自行断发,又念着她曾舍身相救,不予治罪,只是昨日吩咐敬事房的小李子撤下了她的绿头牌。”

恪妃断发和妃嫔自戕性质一样,本该接受责罚,皇上不责罚是格外开恩。

她们还听说,在周侍卫被乱棍打死之后,恪妃因为太过害怕,在万寿宫的寝殿里哭了许久。

香琬抚了抚胸口,“皇上那日亲自审问周侍卫,不是已经得到真相了吗?周侍卫已经承认是他对恪妃图谋不轨在先,这件事说到底最终也由他们两口子担了下,皇上皇上还要撤下恪妃的绿头牌?”

虽说这件事里,恪妃的表现怪怪的,但既然周启正承认了,那她就应当是受害者,皇上这时候撤了她的绿头牌岂不是在向众人宣告,恪妃也有罪?

左顾右盼发现周边没人经过,宁贵妃这才悄声分析道:“妹妹说得没错,恪妃本是受害者,只是你想想看,那晚你我赶往万寿宫时都看到恪妃那副衣衫不整的模样,她是被周侍卫动手动脚过的人,皇上是九五之尊,怎么可能会再去召她侍寝?撤绿头牌这件事,皇后娘娘知道了,没说什么就当是默许了,咱们就更不应该多说什么了。”

先不说这件事是谁部署的,但恪妃被撕碎了衣服,发髻歪斜这是众目睽睽之下的事实,不仅皇上看到了,随后赶到的众位妃嫔也看到了,皇家妃嫔竟被一个卑微的侍卫近身,还搞得那样狼狈,这件事早通过下人们的大嘴巴传了出去,皇上心里过不去这道坎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香琬的眼前突然浮现恪妃那日在芭蕉树下哀怨的眼神,长长叹了一口气,“她一向以皇恩为重,皇上这时候突然撤了她的绿头牌,不再见她,不是严重折损了她的心志吗?岂不知她会在自己宫里怎么闹呢。”

“怎么闹腾都是她自己的事,咱们虽后来与她交好,但在这种时候也不好说什么,尤其是你,本宫提醒你,恪妃和以前的有些事情还牵扯着呢,她这个人时好时坏的,你可不要因为可怜她就做出什么事来,咱们只能算是无能为力。”

香琬愤愤地掐下一片叶子,“周侍卫和景春两口子已经为这事双双赴了黄泉,想起来就令人唏嘘不已,难道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搭上恪妃?臣妾不得不找皇上说说去,否则恪妃也太可怜了。”

焦急地扯了她的手,“你怎么这么傻?绿头牌撤已经撤了,还有什么好劝的?皇上这几日虽时时陪着皇后娘娘,但本宫能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不好,你还是不要去招惹皇上的好,小心引火上身。”

“皇上一向喜欢听臣妾多说两句,只要有理,他还是会听的,姐姐放心就是,臣妾先行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