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嘉妃,你可知罪!
作者:梨咩咩      更新:2020-03-31 00:15      字数:4219

“请旨贵妃娘娘,嘉妃娘娘,那恪妃娘娘接下来该如何处置?”香琬知道吴公公的意思是把恪妃放置在何处。

沉吟了一番,宁贵妃一字一顿地吩咐道,“就先关押在万寿宫吧,皇上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这件事,对外宣病即可,最终还是等皇上的处置吧。”

如此,吴公公便叫了小太监,将恪妃驾了出去。

彼时的恪妃已放弃了挣扎,任由那些人粗鲁地拖着她瘫软的身子,惟有那盯着香琬的目光还带着一丝怨恨。

偌大的殿里,只剩下翡翠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她刚才拗不过良心的拷问,将自己的主子供了出来,自然不敢再跟回去伺候,恪妃心狠手辣,说不定会要了她的小命。

“翡翠伺候恪妃不周,不许再回恪妃身边侍奉,就罚去做杂役宫女吧。”香琬这样处置,也算是给她找了一条生路。

本以为包庇主子恶性,一定会遭到严惩,不想还能得以保全性命,翡翠少不得感恩戴德,连磕了好几个头,“奴婢多谢贵妃娘娘,多谢嘉妃娘娘。”

吴公公忙不迭捧了恪妃的罪状,送去给养心殿里的皇上过目。

真相突然浮出水面,香琬和宁贵妃都有些难以消化,一时相对无言,看时间不早了,也便行礼道别,暂且回了自己的宫。

一回到景仁宫,小纯子就凑了上来,“娘娘,小银子按着您的吩咐扮鬼吓恪妃,果然吓出了许多东西,现在恪妃的罪行也已经昭告于皇上,您看,小银子该怎么处置?”

“娘娘,小银子不能放出宫去,他为了钱,可以为恪妃利用,后来又为您所用,难保日后不被别人利用,若放了他出宫去,奴婢担心会后患无穷啊。”红罗走上前一步,谨慎地提醒道。

审了这大半夜,香琬只觉得身心疲累,她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本宫知道,既然小银子早在两年前就失踪了,那就不必再出现,小纯子,你想个法子,让他自此真正失踪,记着,悄悄的,不要让别人看了去。”

“奴才知道了,事不宜迟,奴才这就去办,还请娘娘放心!”

目送着小纯子躬着身子快步走到殿外去,香琬疲倦地闭上双眼,一直以来,香琬以为自己找到了事情的答案,却不想被恪妃蒙蔽了这么久,一夜之间,以前许多论断都被无情地推翻。

身居这后宫之中,有时候一味地追求真相,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但凡是哪宫主子娘娘想要处置一个小太监,那都是在悄无声息的黑夜里进行的,可能到了第二天,这座紫禁城还似平常那样宁和。

但那高高矗立的红墙,经由岁月的浸润,却显出一抹暗红来,岂不知在那墙根之下,买了多少个无声的魂灵。

不想,自己也有这一天,纤细白皙的手掌之上,也沾上了小银子的血。

杂乱的念头纷纷涌上心头,纵然再好的补药也救不了急,香琬只觉得头上豆大的汗珠不住往下掉,浑身疲软,怎么也提不上劲来。

端了药进来的绣珠发现了香琬的异常,忙走上前一把扶住她,“小姐,您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会这么苍白?奴婢扶您进去躺一会。”

再强撑不起来,只能任由绣珠扶着,脚下虚虚实实的,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跌跌撞撞地向里间走去。

恪妃心狠手辣,牵扯的人和事过多,且手上早已是血迹斑斑,香琬想着皇上知道了这些事情之后,按着皇上的脾气,一定会就地处置了恪妃,不想等了好几日,一直没有等来养心殿里的消息。

而自从周启正和景春去世之后,恪妃就索性将自己关在万寿宫里,过起了闭门谢客的日子,因而自从她在静和宫接受了宁贵妃和香琬的审问,被押回万寿宫后,再没有出来过,这件事在三宫六院中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都以为她是和从前一样,病情加重,在万寿宫里静心养病。

这一天午后,很难得的,太后派人来宣了香琬前往慈宁宫觐见。

香琬许久没有和太后单独叙话了,因而一听到太后宣见的命令,立即简单收拾了一番,快步赶往太后那里。

因为香琬怀着身孕,太后倒对她也客气,待她行了礼,就叫人给她看了座。

“嘉妃有孕在身,本不宜太过操劳,不过哀家听说你前几日晚上参与了审问恪妃?”

“臣妾只是妃位,本没有审问的资格,不过恰巧那一日皇上与臣妾同行前往景仁宫,撞上了疯疯癫癫的恪妃,皇上厌恶恪妃,这才将审问的权力转交给了贵妃娘娘和臣妾。”

打量地看她一眼,“听闻恪妃疯疯癫癫,是因为有人拿了兰贵人生前的衣物在她的万寿宫了装神弄鬼,嘉妃可知道这件事?”

“臣妾偶有听闻,不过臣妾从来只敬畏神灵,不惧怕魂灵,恪妃之所以会害怕,还是因为心怀鬼胎,做了太多的坏事所致。”

“你说得对,哀家也从不相信魂灵之说,只会认定是有人在其中捣鬼,无非就是想要问出一个真相来,那么哀家问你,嘉妃你知道了真相,有何感想?”

自皇后进宫之后,太后对香琬远远没有之前那般亲近了,现在两人这样相对着,太后的话里话外都带了责备之意,连那眼神也不友好得很。

站起身福了福,镇定心绪,才慢斯条理地回话,“皇上不许臣妾将那晚审问恪妃的细节说出去,可是臣妾一直想知道静妃娘娘生前已经习惯了用写字修身养性,怎么会突然想要去加害兰贵人肚中的孩子,现在才知全是恪妃一手所为,静妃娘娘是被冤枉的。”

静妃枉死那件事过去已久,不想香琬还是念念不忘,说到底是忠心之人,太后微不可见地叹息了一声,“现在知道了真相又如何,左不过,静妃已过世,说到底也是她也和爱新觉罗家无缘,你叫人写了罪状给皇帝送去,皇帝也不见得会认真去读,倒是哀家,想告诉你一件事。”

“还请太后娘娘明示。”

“前天夜里,冷宫里的赫贵人因病殁了,赫贵人一向骄纵,但按着你查出的真相来说,她也是无辜之人。”

香琬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什么?”

“冷宫里的宫人来将这件事报给了皇后,皇后不敢自作主张,这才来回禀了哀家,恪妃作恶多端,还连累了许多人,赫贵人无罪但也得病而死,陪同前往的人不该在冷宫里聊度残生,哀家想着既然如此,就将叶嫔放出来吧。”

看得出来,放叶嫔出来这件事是太后思量了许久的结果,当时叶嫔就是被太后调遣前去伺候赫贵人的,既然赫贵人已经去世,那她也就没有理由再在冷宫里待下去。

“太后娘娘,臣妾越走越糊涂了,臣妾总觉得静妃娘娘这件事是恶性循坏,臣妾固执地去寻找真相,但越接近真相,臣妾才越发现,静妃娘娘是无辜枉死的,每每想起来,臣妾就心痛不已。”香琬说着,掏出帕子使劲按压着眼角。

太后冷然一笑,“嘉妃,哀家是皇帝的皇额娘,在这件事上,哀家并没有过多的干预皇帝的决定,你对静妃一片忠心是不错,但这件事,你追得太深了,更用不着叫人装神弄鬼去吓疯恪妃!”

不知太后为何会知晓这件事,香琬恐惧地抬起头,却不敢直视太后凌厉的目光,“太后娘娘,臣妾……”

“你是帮静妃找出了元凶,但你看看你,牵扯出这一大堆皇家丑闻来,你知道皇帝为何迟迟不下定论吗?恪妃本就让皇帝颜面尽失,你一个小小妃子,竟敢再揭起皇帝的伤疤来,简直是胆大包天!”

听得出太后的话里早已带了震怒,香琬不敢再站着,忙跪在地上,“太后娘娘息怒,臣妾不敢。”

“不敢?你还有何不敢?这宫里有太多无头无尾的案件,难不成都要你一一去查清?你以为你是对身边的人着想,可是皇帝那么宠爱你,你有没有顾及他的颜面?皇帝是九五之尊,但他最宠之人竟如此自私,嘉妃,你可知罪!”

太后训斥到这里,香琬才顿悟,自己一味地去追求所谓的真相,到最后查出真相之后,却讽刺地揭露了皇上处置静妃是错误,处置恪妃就相当于是向全天下宣告,恪妃背叛了天子,这其中的任何一件事情传出宫去,都会被天人下所耻笑。

而香琬想要的为静妃正名,为周启正和景春正名,碍着皇家颜面,那是永远都不可能实现的妄想。

就在香琬一心一意为身边人谋划的同时,她却已经深深伤害了皇上!

看她面有愧色,太后嗤嗤一笑,“你佟香琬以为你为人正直,可你的那双手难道真就那么干净?先撇开赫贵人不说,你肚子里的孩子又有何错,要陪着你大半夜在怨气那么重的静和宫听恪妃的那片险恶之心?”

香琬知道,太后不仅知道了小银子的事情,连赫贵人去世,她也觉得有香琬参与的成分,众人皆知,当初赫贵人是香琬她们一手送进冷宫的。

现在回想起来,从前那个骄傲的贵妃,除了霸道一些,好像并没有什么大罪,却因为恪妃,蒙受一身的冤屈,拖着病体,在冷宫里走完自己煎熬的后半生。

“嫁为人妻者,就要相夫教子,你扪心自问,你做到了其中的哪一点?你配不配为我们大清的嫔妃?”

“臣妾有罪,还请太后娘娘降罪。”

“皇帝宠你,无意处置你,哀家自然不会说什么,你还是回去吧。”

从慈宁宫退出来之后,香琬慢慢走在青石小路上,春日刺眼的阳光让她浑身感到一股虚热,从慈宁宫大殿里带出来的冷汗混合着热汗,浸湿了贴身穿着的小衣,满脸汗渍渍的,连眼帘也挂了一层雾蒙蒙的水汽,看不清前方的路。

总以为自己只要持一颗真挚之心,就可以保护好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实际上却是在步步走入别人设好的陷阱之中,越走越迷失。

她到底年轻,夜夜叫小银子拿了那水红色长纱去万寿宫,鬼神之说自古以来就飘忽不定,自己心里怎么可能完全不怕?

这几日的梦里,又总是出现静妃临死前在火海里旋舞的那一幕。

赫贵人被挪去冷宫前,就瘦得只剩下了一把骨头,死之前的惨象一想便知。

紫禁城是豪华,是天下无双的豪华,但香琬却几乎最真实最近距离地触到了宫殿之下积淀起来的森森白骨。

这样骤然想起来,顿然觉得心惊无比。

“红罗,本宫觉得好累,这路好长好长。”动了动干涸的嘴唇,香琬低声讷出这几个字眼来,随之身形一晃,几乎要站立不住。

眼见着主子要倒下来,费了好大的力气,但红罗和润芝实在架不住她,只好临时找了一块大石头,铺了帕子让她坐下。

红罗少不得要小心翼翼地劝着,“娘娘近来尤其多思,太后娘娘所说都是为皇上着想,也是为娘娘着想,娘娘不要往心里去。”

自进宫以来,太后为了皇后,虽不喜香琬独占恩宠,不过也从没有这样呵斥过她,今天这样咄咄逼人,可见是真的震怒。

一阵春风拂过,香琬觉得身上一会冷一会热的,几乎快要晕过去,只能软软地靠在润芝怀里。

费力地支撑着眼皮,小腹一阵阵暖流涌过,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流失,她害怕极了,在这一刹那之间,根本就感觉不到腹中孩子的存在。

红罗眼尖,早看到香琬穿着的层层叠叠的纱裙之上逐渐浸透出血色,空气中立马氤氲着淡淡的血腥味。

她惊慌失措地喊起来,“娘娘,不好了,娘娘,娘娘见红了!来人啊!”

是吗?这种感觉就是是见红了吗?

倚靠在润芝怀里的香琬虚弱地笑着,怪不得,自己浑身像被抽空了真气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