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时间尚早,两人打算去医院探望下澄子。
沈奕欢正准备推开病房门,却听到了一道低沉沙哑的男音\"一辈子的\",她呆住了,好奇心驱使,她轻轻开了一道门缝,见病床前那两人抱在一起,一个是澄子无疑,另一个竟也是熟悉的身影,细看发现那人居然是皓天哥。这下她惊得连下巴都快要掉了,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
而始终在沈奕欢身边的苏亦琛见到此情此景,惊讶过后蹙起眉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
\"咳咳\"久久没缓过神来,沈奕欢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低咳了两声,却惊到了里面那相拥的二人,管皓天还算镇定,被撞破\"奸情\"也只是放开澄子,挑眉望着那二人,薄唇勾起一抹笑意:\"来了\"。
而澄子有些脸红地撇开了脑袋,不敢直视他们,毕竟这事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
\"欢欢,你先进去陪澄子\"苏亦琛先对着沈奕欢说,又示意管皓天出来。
晚间,住院部的走廊上基本没有人,是一贯的安静,偶尔有护士的走动也是轻手轻脚。落地窗前,立着两位同样高大挺拨,气质出尘的两个男人。
\"认真的?\"苏亦琛看着外面的夜色,沉沉吐出这个问题。
\"深思熟虑后的。\"管皓天双手插兜,看着眼前的发小,正色道。
\"想过你的家族和父母?\"他不紧不慢地追问。
\"这些我自有办法,不是问题。\"
苏亦琛看着发小眼中从未有过的认真神色,已不复往日游戏人间所带着的轻佻之意,他满意地舒展了眉头,拍了拍发小的肩后,转身离开。
高手过招,三言两语便能定结论。于是管皓天也明白了发小的意思那是对他的的支持。
窗前,男人的薄唇翘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不再是以往逢场作戏的痞笑,也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讥笑,那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是快乐的。
就在管皓天和苏亦琛出去的几分钟里,病房内气氛有些尴尬,还是沈奕欢先过去开了话题。
\"澄子,你真的和皓天哥在一起了啊!\"
见沈奕欢有些雀跃的样子,没有露出丝毫鄙夷,澄子才沉默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太棒了,你俩在一起简直太有爱了。\"沈奕欢激动得不行,感觉自己的小心脏在剧烈跳动。
澄子:\"……\"没想到小嫂子竟然是腐女,这事亦琛哥知道吗。
\"你们一定要好好在一起啊!\"沈奕欢摸了摸澄子的脑袋,像个小大人一样嘱咐道。
\"小嫂子,我们知道。\"澄子见她这样真心祝福,也不禁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
两人刚在一起不久,也需要点独处的机会。他们不便多扰,苏亦琛叮嘱了澄子几句,便携着沈奕欢离开了。
\"简直太令人惊讶了,澄子和皓天哥在一起了,天哪,他俩究竟什么时候碰撞出了爱的火花,皓天哥竟然被掰歪了,这——唔\"
听着沈奕欢自上车以来,一直不停地念叨着他们的事,叽叽喳喳地像只麻雀,他只好以吻封缄,两人唇齿相依好一会儿,直到沈奕欢有些呼吸不畅才捶打着他的胸膛想要推开他。
他不再深入,却仍旧贴着她的唇瓣,呢喃:\"我也不曾想过,他们开心就好。\"
\"只是我才发现,欢欢,你竟然是腐女啊!\"苏亦琛垂眸看着怀里的人,掀了掀唇。
\"唔,这事本来就不太好意思对你说嘛!\"沈奕欢把玩着他胸前的纽扣,有些不亦乐乎。
\"有些晚了,送你回去?\"
\"好\"
不是每个人都如管皓天那么幸运,在认清自己的真心后,去追逐的同时也获得了澄子的回应。多年前的叶秀文她纵使再怎么努力,也难以将苏恪州那颗冷却的心彻底捂热,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那是他把对她的爱冷冻了。
叶秀文在家等着她的丈夫回来,她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打毛线织毛衣。
不久后的某个晚上,他回来了,带着一身的酒气回到卧房,揉着酸胀的脑袋,直接在她身侧躺下了。
她向来浅眠,感觉到身旁的床榻有些下陷,睁开了眼睛,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她呢喃:\"你回来了\"
可那时的苏恪州却是眉梢轻挑,嘲讽地说了句:\"怎么,你不欢迎?\"
\"我——\"她面露难色,这么多年的沉默寡言下来,她早已忘了如何正常的与丈夫交流。
从前他爱她宠她,但她恨他怨他,从最初的尖峰相对到后来的漠然以对。
如今她想挽回他,却不知如何与他交谈。
她只好把手伸过去,想要抚摸下那年她扇了他的那半边脸,想要感受他的疼。
可在她的手离他的脸还有2公分时,他却蓦地躲开,向躲瘟疫那般避之不及,眼底流露出的厌恶狠狠地击中了她的心房。
薄唇吐出的那番话更是残忍:\"你这是做什么,这张脸曾经受过你的一耳光,你知道什么,又懂什么。我何曾待你不薄,委屈过你。娶你那么多年来,对你如珠如宝,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你呢?你把一切莫须有的罪名都往我脑袋上扣,你父母我害得,你家族我毁得,就连你的青梅竹马也被我诬陷判了死刑是吗?你哪次愿意听我好好解释过,嗯?不是冷嘲热讽就是拂袖离去,或者冲上来赏了我一耳光。\"
\"十多年的倾心相伴,掏心掏肺,你仍然不了解你的枕边人,不愿意相信他,是我这个做丈夫的失败。当年,倘若当年没有那第一次的惊鸿一瞥,念念不忘,我便也不会钟情于你,怕是终其一生你我也只是不相干的陌生人,从前不敢这样想觉得遇见你是三生有幸。如今想想真是可笑啊,这十多年来,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悔不当初啊,悔不当初,早知今日不如不曾相识。\"苏恪州自嘲地笑笑,眼睛很酸,脑袋很涨,也抵不过内心的绝望。
叶秀文全身都在抖,心中悲恸,泪水止不住地顺着眼角流淌下来,她用手咬着牙,死死咬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人人都说她德贤聪慧,可她竟看不透她丈夫对自己的情意,一生中的大好时光都被她自己浪费了。如今他累了,倦了,他说他后悔遇见她,后悔娶了她,那话像把利剑,刺得她体无完肤,满身窟窿。是她做的孽啊!
窗外的夜光钻进来,一张床,床上两人各占一边,背对着对方而眠,中间那条界线如此分明。
她强忍着胃里的不适,嗓子眼堵得慌,低咳了好几声,才勉强说出断断续续地话来:\"恪州,我,我什么都知道了,你原谅我好吗,这么多年来,你对我的付出,我不是没有感觉,只是被恨意蒙蔽了双眼,总在回避,其实我,嫁给你后,也早在心里认定了你是我的丈夫。\"
\"打你的那一耳光,我一直很后悔,是我太冲动了,我想求你的原谅,却始终拉不下脸,是我的问题,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我的错,你给我个机会,让我好好补偿你,余生我们好好过,好不好?\"
她说得迫切,他却听得平静,平静到心底只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波澜。看来是真得被伤到失望透底了。
\"不好\"他很平静地拒绝了,封上了自己的心,从此百毒不侵。
后来的几年里,她小心伺候着他,尽了一个妻子该尽的责任。
他工作归来,她笑脸相迎,而他多是面无表情。
餐桌上,她做的永远都是他喜欢的菜,她偶尔抬头看他,见他吃得木然。
她给他织的毛衣,他只是拿过来看了眼,随手扔进了柜子里,不曾见他穿过。
房事上,他要她给,他却只是把她当做一个发泄的玩具,不再有半点疼惜之情。
……
日子如流水般过去,明明两人相爱,却在相互折磨。直到某一天,他回家,家里没有往日的饭香,没有熟悉的身影。他放下公文包,眼皮直跳,有些不好的预感。于是急匆匆走进卧房,被褥叠得那么整齐,却没有他想见的人,打开卫生间的门,也没人,最后他冲进书房,被眼前的场景刺痛,双腿一软,跪在了地板上。
白炽灯的映照下,年过半百的女人倚靠在书柜旁,双眸紧闭,脸色发白,颊边还有未干的泪痕,嘴角还留有血丝。她的手边是一本翻开的相册,正停留在两人唯一的一张合照上。最触目惊心的是地上的一小摊血,红的刺眼。
他跌跌撞撞地爬过去,把她抱在怀里,一声声唤她\"秀文\",眼泪砸在她的脸上,她毫无反应,于是他将她压进自己的怀里,那么紧,像要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病床前,苏恪州紧握着她的手,面色惨白,眼神失焦,心痛无比,脑子里重复回荡着大夫刚刚说过的话,\"尊夫人已是胃癌晚期,活不过三个月。\"
他看着妻子苍白瘦削的脸,看着她黑发中夹杂的几根银丝,才恍悟他们都垂垂老矣,折磨一辈子,最终他发现是他错了,早知今日,当初他该原谅妻子的,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来了她,他不该窃喜吗?他为何要拒绝她,伤害她。如今红颜老去,为时已晚啊!
他紧握着妻子的手,老泪纵横。
颤巍巍地凑近她的耳边,他的声音沙哑破碎却异常坚定:\"余生我们好好过\"
后来他牵着她的手回到了她的家乡——古镇蒲岐,叶秀文最后的三个月是在这里度过的。落叶归根,是她的心愿。
那些日子里,一日三餐他来负责,他为她洗漱,为她梳头,为她做一切事。
每当黄昏时分,他会牵着她的手出去散步,夕阳将两人相依的身影拉得很长,像极了他们年轻时候的样子。
走累了,他们会坐在石凳上,他搂着她,她将脑袋靠在他的肩上,两人大多时候都是沉默的,却能感受到岁月静好。
烟雨江南,小桥流水,夕阳西下,眼神所及,一对老人相依相偎,惊艳了时光亦温柔了岁月。
最后那日,她躺在床榻上气息奄奄,而他跪在床边紧握着她的手不放,眼睛通红。
她很虚弱,却仍旧微微笑着说:\"苏恪州,今生我不去喝孟婆汤,来生我便不会忘了你,你记着待你百年后归去,我在奈何桥头等你,只愿来生,与你携手,白头到老,然后一生我们都好好过。\"
四目相对,她眼含泪水,他眼底泛红,\"咔嚓\",这一幕永远被时光保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