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灾变后第七个旧年，多数倖存的城邦都已经接受了现况。少部分不愿意接受的城邦仍然效忠着那淹没在海浪之下的教会，宣称着他们继承了神的旨意，发现了魔鬼的踪迹，必须徵召军队准备圣战。

然而大多数城主都懒得响应号召，因为已经有消息指出，这些所谓的烟雾魔鬼会用珍贵的淡水换取金石——那东西满地都是，随便捡一捡就能换来一船船的淡水，城主们欢迎魔鬼都来不及。

在这样一片盲目和烟雾客交易的浪潮中，海默郡领主茄尔．金沙绝对是个异类。

「不对劲。」金茄看着窗外，皱眉道。

「我的领主，您又是哪裡不满了？」一个有着好看眼角的傢伙说着。

「这不对劲，沐水。换做是你，你要怎麽取得这麽多的淡水？古夫丹的淡水湖早在七年前的大灾变后不久就几乎流乾了。」金茄一边嚼着洁牙用的金条，一边对着一旁的领地事务主管说着。

「而且还拿来换这些根本不值钱的黄金，是吗？」沐水一边在文件上写写划划，一边将金茄没说完的话补完。

「没有错——」

「领主閣下，您如果实在不安，就响应新教廷的号召准备圣战啊？」

金茄沉默了。

『在这种情况下响应圣战，肯定会被群起攻之。更何况金沙家向来就不是什麽虔信徒。用响应圣战作为理由只怕连死去的老金沙都看得出是在说谎。』

他們都心知肚明，如今教会的威信早在「受到古神眷顾的教廷」被海浪冲毁后就荡然无存，没有藉口就贸然响应圣战只会被那群压抑许久后得到自由的领主们吞得连骨头渣滓都不剩。

「我们需要一个藉口。」沐水叹了一口气说道，「再等几个星期。贸然徵兵只会引发领民的不安。」

「不，藉口现在就有。」金茄眼睛一亮，「教会徵兵，我们感到不安。」

「然后我们就准备跟魔鬼们一起被打。」

「……」

「我可以起草徵兵公告，可是我不敢保证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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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新的徵兵公告就如同沐水预计的那样引发了领民的不安。大灾变后，古夫丹各地的领主为了仅存的淡水资源打了长达四年的战争，直到烟雾客的出现。

那些身上带着各种稀奇古怪装饰的傢伙们带来了各地领主想都无法想像的淡水，而仅仅只是为了满地都是的黄金——那玩意儿又不能吃又不能喝，作为兵器又不够硬，任何一个古夫丹孩童都知道拿水来换这玩意绝对是亏本亏到圣山去。

话又说回来，圣山如今已经沉没在海浪之下，还在用圣山做譬喻的狂信徒不是死了就是聚拢到杜尔丝新教廷的麾下，鲜有还在各地佈道的行者。而原先的旧海大多因为大灾变的关係使得海水通通倒入新海中，导致出现了一大批新兴地主——那些海底地可是相当的肥沃。

只不过大开拓的好景不常，教会随后不久便宣布烟雾客是魔鬼，他们和古夫丹之间必定会有一场战争。

儘管大灾变冲毁了教廷使得教会威信不再，然而群众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也亏得先前长达四年的战争死了不少平民，否则教会的号召力恐怕绝不仅止于此。

「……因此领主府决定将卫队规模扩招到两倍，以应对教会徵兵的威胁。决策者：海默郡领主茄尔．金沙，徵兵令签发者：领地事务主管水利昂．沐夏。」

「又是徵兵令……」

「这是又要打仗了吗……」

在沐水宣布完徵兵令后，镇中心布告台周围的民众对徵兵令议论纷纷，不安的情绪在群众之间瀰漫着。

领主府内，金茄盯着牆上的巨幅地图沉思——那还是「烟雾魔鬼」提供的，虽然文字语言不通，但地图这种东西很多时候是不需要「读」的。

旧海在大灾变后被天神倒入新海，直接导致原本佔海默郡居民数量一半的渔民失业，而旧海海底的新土地刚好能弥补这个损失，甚至还超过不少——从这点看来作为领主的金茄并没有损失。

然而多年的经验让金茄知道，这些吞吐着烟雾的傢伙没有这麽简单。它们毫不掩饰的绘製着古夫丹的新地图——而且比当地领主手上的都要精确得多！

而在绘製地图的同时，它们也拿出了领主以及领民们都无法抗拒的诱惑——取之不尽的淡水、精良的钢锭、洁淨的布匹、纯淨美丽的水晶製品……要不了多久，只怕整个古夫丹都找不到一个愿意抵抗魔鬼的士兵了。

「淡水几乎都随着旧海流进新海，而一桶新海海水煮乾之后留下的盐分又是旧海海水的两倍……在没有淡水湖可供补给的前提下，那些魔鬼用来交易的淡水就只能是煮海水或从更远的地方运来的，即使它们的船能够运载大量的淡水，那成本也不是这些黄金能比拟的。」喝着新鲜的温开水，沐水脸色凝重的说道，「回到昨天的问题，您问我要怎麽取得这麽多的淡水——老实说，我无法想像。」

「而且这一整桶水，」金茄指着面前半身高的桶子，「海神的鼻毛在上，只要一块拳头大的黄金就能换到，这绝对不是井水该有的价格，但它却比井水要更加纯淨。差不多的价格还能换到做工精良的长剑、板甲；而那些钢锭——海神的鼻毛啊！拿着它们，我甚至能感受到钢锭中的精灵在欢呼着力量！」

「以如此钜额的财富，换取整个王国都绰绰有馀，到底是什麽驱使着它们跨越远比无尽海更加广阔的新海来到这裡？」有一句话沐水没有说，这裡可不是沿岸的新海城，海默郡或许曾经靠海，但随着旧海的消失，要将如此多的货物运到如今已经是个内陆领的海默郡还保持新鲜，光是这成本就不是它们换走的黄金能比的。

「别告诉我，它们真的是为了这些黄金来的。」金茄想了很久，想不通古夫丹有什麽可以吸引那些能在海上不靠风帆快速航行的傢伙花费那麽大功夫来到这裡。

「说不定是为了哪个美丽的公主呢？」沐水挑了挑那好看的眼角，半开玩笑的说道。

闻言，金茄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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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在腐化我们！」远在海默郡千里外的杜尔丝新教廷，一位看上去德高望重的老者愤怒地喊道，「看看他们，一个个被廉价的新玩意儿迷得神魂颠倒！」

「裴默尔主教，大吼并不能解决问题。」围绕着圆桌的其中一个主教说道。

「坐在这裡看着也不能解决问题！我们需要整军备战！」

「我们已经在徵兵了，话又说回来，就连我们从市场上採购回来的钢锭都是那些私下和魔鬼交易的领主们提供的，这麽一想，似乎连我们也成了所谓的魔鬼军了。」

「注意妳说的话，媞劫审判长，如果是在法瑞尔圣城时代，妳现在已经被绑在腐刑链上了。」

「好好好，以钢神的权柄起誓，我刚才所说的只是为了引起你们的警惕。」

就在一众教廷高层谈论到一半时，厚重的大门打开了，走进来的是一个穿着全身板甲的魁梧身影。

「教皇冕下。」「冕下。」往日里高高在上的高层们纷纷站起来行礼示意。

「都坐下吧，圣辉军徵募的进度怎麽样了？」教皇大手挥了挥，「我有预感，这些魔鬼搞定了地图之后就会进攻了。」

「冕下，目前數量已经达到预定目标，然而各地领主响应的情形并不乐观——」

「那就管他们去死，杜尔丝离海岸线远得很，到时打上来我们也不必去救他们。」说到这裡，教皇的眼裡彷彿燃烧着火焰，「这是一场攸关古夫丹生死存亡的战争，我们没有空理会那些已经沉溺在美梦之中的傢伙在临死前是怎麽哀号的。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要你们在两个周期内完成新圣辉军的训练以及整编。」

随着主位上那个身影的手势以及话语，议事厅中的一张张脸孔渐渐变得狂热。

「在圣战开始时，我要看到一支规模超过两万，并且能够战胜一切困难的军队——」

所有起立的动作都整齐一致，而教皇的话语持续的迴盪在议事厅裡。

「必要时，哪怕是海神的鼻毛也能斩断！」

「是！」伴随着大声应答的，是整齐划一的敬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