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烈的战斗在杜尔丝错综複杂的巷道中爆发，即使有了烟雾法师的帮助，城内各式各样的工事仍然给联军带来极大的麻烦。

儘管金沙卫恪守纪律，队形整齐地缓步向前推进，一旁还有烟雾法师时不时扔出一两个钢神罐肃清小型工事后方的圣辉军，负责主要干道的队伍更有王廷骑士团的冲锋支援，但依然有漏网之鱼从队伍的死角窜出，给队伍造成不大不小的伤亡。

随着圣辉军防线的收缩，联军和烟雾法师也不断的深入城内，一路上不轻不重的伤亡并没有给士气造成影响，队伍虽然算不上顺利、但也按照预计地在午后不久完成地面城区的初步清剿。

「让你的手下小心点，我总觉得心神不宁。」安排完部队轮替的金茄犹豫了一会之后，转头对蝇首说道。

在利用蝇首试探了沐水的态度之后，金茄对蝇首的感觉变得很微妙，既不像先前那样暗自敌视，却也没办法完全把他们当成盟友。

「您发现什么了吗？」蝇首问道。

「不……我没有发现什么，这场战斗中规中矩，但我总觉得不太对劲，」金茄习惯性地在地上翻弄一会之后，捡起一块小了点的金石开始嚼了起来，「真要说，大概最奇怪的便是圣树群落的沉默。」

「圣树群落？」蝇首疑惑道，「那是什么？」

「唔……长者们的根系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支援战斗，但是到现在还没有收到圣树群落加入战斗的消息，按照康德这老头的个性不太可能做出这种事，」金茄含煳其辞地说道，「我想指挥官应该不是康德，恐怕我之前的估计会有一大半落空。」

「那——」

在那之后蝇首说了什么，金茄并没有听清楚，只知道震天的巨响轰然而至，顷刻间将整个杜尔丝城埋葬了大半，连带着数万的圣辉军、平民，深入地底的数千名金沙卫、王廷骑士团，以及他们的指挥官。

「海神的……」喀丝茉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炼狱，久久说不出话来。

砂丹强压下心中的震惊，和几名亲卫死命地拉着完全陷入狂怒状态的金茄，以免后者冲向还在不断向内崩塌的城池……如果那些残骸还算是城池的话。

「他疯了！」凯瑞讷讷地说道，「那么多的平民——」

就在他们震撼于敌方指挥官的决绝时，一隻隻披着铠甲的手从城内各处建筑物的残骸中伸了出来，不断地扒拉着试图将自己从倒塌的废墟中弄出来。

残存的部队开始对倖存者施以援手，毕竟经此一难，教会已经成为历史，所谓的敌军也不再是敌军，对于落难者的同情理所当然地佔了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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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到底是毁了多深的空间才会造成这样的大坑……」一名倖存的金沙卫一边将固定的木桩打在坑沿，一边叹道。

「杜尔丝地底最少有数十层楼深吧，下层应该还有不少平民被困在各层空间裡，我的孩子们也不知道还活着吗？」另一名和她一起固定坑沿的圣辉军倖存者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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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的教皇还真是疯狂。」金茄盯着面前的几名倖存神官，冷冷地说道。

「这不是冕下做的，」为首的一名神官拿出一条手帕擦了擦头顶的汗水说道，「她和长者们吵了一架之后不久便这样了，具有如此伟力的只有知识殿堂裡的圣树群落。」

「她？」凯瑞敏锐地注意到了神官的用词，「教皇不是杜拉希．康德？」

「这……」那名微胖的神官头顶冒出了更多的汗珠，「先皇在妳们进攻之前便已经将权柄交给媞劫裁判长……」

「冷酷裁判长？」金茄玩味地说道，「她还活着吗？」

「冕下目前还在昏迷中——」

「把她弄醒。」金茄不容置疑地扔下一句话之后，转头走向伤患营地。

「但——啊——」微胖神官才说了一个字，金茄便毫不迟疑地回身拔剑砍下他的两隻左手。

「你要是真有那么多废话，我可不介意送你去陪陪我的弟兄们。」金茄眯起的双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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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媞劫睁开眼睛时，第一眼看到的是金茄充满不耐烦的脸色。

「水……这是哪……」沙哑的嗓音彷彿数日滴水未沾，金茄讶异地递给对方一袋清水。

「慢慢喝，别呛死了，我还要从妳口中挖出这件事到底怎么造成的原因。」金茄慢条斯理地说道，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妳最好能给出一个可以让我的弟兄们安息的理由。」

媞劫丝毫不介意对方嗜血的眼神，一口一口地将皮袋中的清水喝完，期间不断理清自己的思绪。

「妳想知道什么。」她喝完之后又继续思索了一段时间才开口打破诡异的沉默。

「圣树群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杜拉希．康德会突然退位？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杜尔丝城底到底发生了什么，妳们为什么直接连平民一起埋葬了？」

一连串的问题并没有超出媞劫的设想，她组织了一下言语后从第一个问题开始答起。

「长者们累了，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选择放弃，但根据祂们的说法，放弃的理由跟先皇退位的理由一样，都是恐惧，」说到这裡，媞劫的嘴角弯起了看似苦涩的弧度，「可是具体是恐惧什么，我一直到先皇自杀都不知道。」

金茄盯着对方，对回答不置可否，一旁的凯瑞用眼神示意媞劫继续说下去。

「城底发生的事情不必我多说妳们大概也知道，圣树群落的长者们放弃坚持，根系失去了力量，曾经城底因为繁茂的根系而开挖得四通八达的坑道失去支撑，于是便整个向地底崩塌了。」媞劫失神地说道。

「妳的意思是说，我的弟兄们白白牺牲的原因，只是因为一个老头莫名其妙的失去信心闹自杀，然后再加上另外一群老头也莫名其妙地跟着他闹自杀，于是连带我的弟兄和城裡的平民通通死在那？」金茄强忍着狂怒，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完整段话。

「……可以这么说。而且那个带头自杀的老头还是我的养父。」媞劫神情苦涩地说道。

「杜、拉、希、康、德——你开什么玩笑！」

裹挟着狂怒的双手大剑几乎是一瞬间将整张病床剁成碎屑，若不是媞劫察觉不对抄起一旁的战锤格挡了第一下，她也已经被连带劈成一地的碎肉。饶是如此，狂暴的力道仍然将她轰飞，撞穿了数间简易营房的木版牆后狼狈地滑落在地。

「你这个老头连血偿的勇气都没有，就敢欠这种血债吗！」随着跪在地上的金茄声嘶力竭地大叫，初夏的第一场暴雨也开始肆无忌惮地嘲弄着在战争中失去亲友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