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有女如竹 1
作者:我吼兴奋啊      更新:2020-03-31 12:59      字数:4047

张差暗叫:“邪门了!”一时难以置信,满头大汗,双爪如秋叶齐飞,唰唰唰唰,瞬间朝舒云天连打了十多招,每招却都是将要近身,自己就抽离开来。

何、李两镖头看得莫名其妙,李镖头低声道:“何兄,张大人这是作甚呢?莫非在向他炫示鹰爪功么?”何镖头恍然大悟,道:“哦,张大人嫌一招毙了他太便宜,要施展完整的鹰爪神功,生生把他吓死!”

张差越打越快,三十二式鹰爪手全部打完,舒云天的姿势还是未变分毫。王九被刀架住脖子,身躯扭了半天,不敢有大动作,见张差连发数十招,到头来还没能救下自己,心下极为焦躁,只是不敢抱怨。

张差蓦地一呆,跳开两步,双手护在身前,重新打量对方,始知这人的武功着实可怖,又瞟了眼王九,更是颓丧之极,心想:“他单刀就这么一架,我根本无法破解。何况他还挟持着一人,并非全力应付。”

他想起那轿子里的少女,暗自苦笑:“姓张的卖身王府多年,竟不知武林中的人物都变得这般厉害了么?”他知那少女为高手所擒,可王府一众下人却没多谈,好像根本不当一回事。

张差一直颇为奇怪,此刻遭挫,不由怀疑武林中是否普及了什么新的功法,以至人人武功大增,如那少女和这青年的身手,已极为平常。只有自己身在官宦,不闻江湖,这才沦为了井底之蛙。

这一边,张差异想天开。那一边,舒云天心思也在飞转。他自内功全失后,救出许清浊乃是首次出手,已然发现自己光凭招式之精,足以唬住毒疯子、香罗刹等一流高手。

但他后来遭逢西海五哲,对方功力不够,看不出他招式的妙处,不反而知避退,应付起来十分棘手。一经对比,他就有了前车之鉴,猜知张差武功颇高,不在毒疯子之下,所以才敢这样子当面挑衅。

他出山之前,除了吃饭睡觉,几乎全在研习武学,对于诸般招式的演化,可谓知尽知极。这一招横刀御守,莫说是张差,就换成拳神、枪王、刀魁、剑仙来,也不易顷时破解,唯有不理会其后势,先攻他一阵,再随机应变。

可是张差见了他毫无破绽的守御架势,自觉武功弗如远甚,哪还有进攻的勇气?他就像好比当日的毒疯子、香罗刹,除了呆立当场,实在没有任何其他办法了。

舒云天虽震慑住张差,也懂时候一久,真相难掩,开口道:“一命换一命,放了那少女,我把人还给你们。”张差斜了一眼王九,心想:“这姓王的几斤几两,也配和准王妃交换?但我若不允,他估计就得拿我换了。”

他先后败于那青衣少女和舒云天手底,半辈子豪气,几乎荡然无存,苦笑道:“尊驾这等武功,张某岂敢说个不字?”舒云天点点头,道:“好,你把锁那少女的钥匙抛给我。”

张差伸手在怀中掏出钥匙,却有些犹豫不决,深知此物一交出去,就算办砸了王爷予以的重任,以后别想再在官场中厮混了。但见舒云天目光紧紧盯来,心中一颤,立即将钥匙抛了过去。

舒云天接住了,道:“好,你们走远些,我放了那少女,就把人还给你们。”钥匙既交,王九性命如何,张差也不在乎了,摆了摆手,就欲转身离去,忽地一个念头打脑中闪过,猛道:“你、你就是‘武凤雏’舒云天?”

舒云天一怔,听他叫嚷:“对,你是武凤雏,她肯定就是‘剑仙’花如何了!哎,张某可输得惨了!”他口里称“输得惨了”,面上却眉飞色舞,颇见欣慰。

他原先猜测武林中人人精进,远胜自己,不过也觉得这想法荒谬,听舒云天说了两次“放那女子”,突然想起近年来,武林中出了两个武功绝顶的男女,号称剑仙、凤雏,更听闻两人情投意合,乃是一对武林佳侣。

张差既想到此节,恍然间,一切都能道明了:为什么自己会两度惨败?并非自己不济,而是这两人武功太高!为什么这青年要来劫那女子?那更是再清楚不过了,花如何既然失擒,舒云天当然会来搭救。

他之所以嘴上言惨,心中高兴,是因为虽然输了,却不是自己武功不入流。若按原先的想法,苦练一辈子的鹰爪功,到头来比不过寻常武者,那才真是凄惨无已。

又想:“王爷的那位盟友当真了得,剑仙是何等厉害的高手?这人的手下竟有能耐擒住她。肯定不是一对一的较量,多半是有很多个武功不在我之下的好手,一起埋伏偷袭,这才最终得手!”

张差胡猜乱想,心里大起大落。舒云天闻言,神色却是一黯,心道:“这人只猜对了一半。若轿子里锁着的真是如妹,我岂能这样慢条斯理地讨要钥匙?”

忽听尖啸声破空而至,舒云天顿时惊醒,余光一扫,三颗铁莲子已到了近前。他怕自己或王九给暗器击中,守势一乱,被人瞧出端倪,也来不及躲避,脚跟一拧,带着王九转身半圈。砰砰砰三声,铁莲子全都击打在背心。

舒云天喉头一甜,就要呕出血来,强忍着将血咽回。他无内功护体,被三枚暗器打中,受伤着实不轻,暗想:“若稍稍露出一点受伤的痕迹,万事休矣!”于是冷哼一声,身子却不转回。

张差大惊失色,气得浑身颤抖,骂道:“何镖头,你瞎了眼珠子么?你知道他是谁吗?”他一路上待两位镖头始终和颜悦色,称朋道友,忽然破口大骂,何镖头吓了一跳,连李镖头也呆住了。

原来两个镖头瞧这两人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话,竟罢手不打,猜来猜去,还当张差有把柄给那青年强盗握住了,只得乖乖认栽。虽说准王妃若交给匪人,该是张差担责,不关他们的事。

可镖局所保的一车财宝,也是要送往那王爷府上的,倘若有失,那就是天大的灾难了。李镖头见得多了,心想张差既给拿住了把柄,指不定还会反帮强盗劫镖,于是忙唤何镖头暗器偷袭,来个先下手为强。

何镖头铁莲子打出,果然击中敌人,心下正感得意,冷不防被一骂,愣头愣脑地问:“他、他是谁?”张差却已不理他,向舒云天躬身道:“舒大爷,走镖的没见过高人,您千万别为他动怒。”

他说话时,额角见汗,心想:“武凤雏要躲这几颗莲子,轻而易举。故意挺身受击,却是警告咱们,拿暗器偷袭,他也并不在乎。”在他看来,舒云天早已运气于背,丝毫无损。

两个镖头均觉古怪,对视了一眼,走到了张差身后。李镖头低声道:“张大人,他是谁?不是点子?”张差道:“点子你个头!点子有这等武功吗?他就是‘武凤雏’舒大爷!”

两个镖头脸色惨白,心知自己二人,一个刚才诋毁武凤雏,一个拿暗器打中了他,他只消有稍许不愉,两人今日就别想活了。李镖头道:“舒、舒大爷,您大人不记、不记……”惶恐之下,竟然忘词。

何镖头更惊得连话都说不出,连连躬身,双手颤抖不止,袖里的铁莲子噔噔噔洒落出来,滚了一地。张差道:“舒大爷,您带走‘剑仙’花姑娘吧,咱们几个绝不敢阻挠。”

舒云天头晕目眩,听了这话,仍摇头道:“她不是花如何。”张差纵然不信,也只得道:“是,是,舒大爷只管带了这位姑娘去就是。”舒云天把刀一收,背对三人,朝着那顶轿子走去。

趟子手王九如临大赦,急忙溜到张差和二位镖头身边,拱手道:“多谢、谢……”正欲说多谢相救,一想自己不过是当人质换出来的,镖局和张差今日全栽了,当下住口不言。

舒云天难受之极,勉强走到轿子前,两边趟子手听说他是武凤雏,吓得纷纷让道。他掀开布帘,见那少女闭目端坐,心中一宽:“好在她武功极高,只须得了自由,谁也拦不住她了。”

他心神放松,手脚便发软,一个站不住,扑进了轿子,伏在那少女肩头。张差等人见了,又惊又奇,暗想:“这武凤雏与剑仙分别一久,此刻重见情热,也不管咱们在场,这就又扑又抱了?”三人都非正人君子,虽心怀恐惧,仍不免伸颈张望,可布帘一落,里面的光景看不到了。

那少女听得帘子掀起,以为张差来禀告上路,并不欲搭理,但肩膀上一沉,来者已扑在自己身上,不由惊惧交集,暗想:“莫非是张差口中那个王爷到了,终于要来非礼我了?”

她身子颤抖,睁眼一瞧,只见这人面容熟悉,不由一呆,半晌在心中叫道:“原来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苦于不能说话,只得瞪眼怒视。但舒云天扑在她肩上,也没看见她愤怒的目光。

忽觉右腕处一松,那少女本能地抬起手来,忙推开舒云天,忽地惊醒:“我怎么能动了?是他开的锁?”瞧他仰面将跌出轿子,急忙又伸手拉住,把他扯回身前。

舒云天早已乏力,一去一返,瘫倒在那少女膝盖上,颤抖着举起右手。那少女拉他回来,瞧他还这般无礼,俏脸通红,羞怒难消。目光一避,恰见舒云天抬起的指间捏着一枚钥匙,伸手接了过来。

那少女拿钥匙插入左腕镣铐的锁孔里,一试之下,左手已脱离出来。她惊喜不已,低头想去解脚链,突然喉咙一痛,才想起颈间套有铁环,于是先解开了铁环。

那少女上身重获自由,将舒云天扶起,只见他嘴角淌血,自己青衣的衣角也沾了一片红色,方知他并非轻薄,而是重伤在身,心想:“他是来救我的,为救我受了伤?外面的人呢,都给他杀了吗?”

她内心激动,将舒云天扶在身边坐好,俯身解开了脚链。跟着把帘子掀起一角,只见外面的恶人分散站立,一个没少,哎哟一声,忙把帘子又放了下来。

舒云天方才昏迷了一刻,这时醒过来,精神稍微振作,轻声道:“你去吧。”那少女摇了摇头,指指自己喉咙,示意无法说话。舒云天见她喉头略显红肿,心道:“她内功极强,自然不会是给点了哑穴。”

于是对她说道:“他们给你下了哑药,解、解药定在他们手里,你大可向他们讨、讨……”说到这儿,气血一涌,又呕出大口血来。那少女目光含怯,见他吐血,更摆手摇头,愣了一阵子,伸袖替他抹去嘴边血迹。

舒云天不解她意思,只觉她举止温柔,颇为受用,暗想:“她身负绝顶武功,却非要我代劳吗?罢了,我依她就是。”勉强定神,按住胸口,朝外面问道:“这位姑娘所受的哑药,是谁下的?”

两人在轿子里半天没动静,张差正自纳闷,忽听舒云天发问,硬着头皮道:“是、是张某胆大妄为。”舒云天手掌抵胸,使得嗓音无异,说道:“把解药送进来。”

张差取出一个小小的白瓷瓶,刚往前走两步,暗想两人在轿子里不出,多半正柔情蜜意,自己若去打扰,只怕对方不悦,当下定住步子,运力将解药向前推出。

瓷瓶直直飞去,如风中轻叶,不急不缓飘入轿内。何镖头望了他这手,忍不住叫好,方知张差暗器手法之高,远在自己之上,连他都不敢动舒云天分毫,自己倒拿铁莲子打了凤雏,想到这儿,心中甚是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