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剑挫群雄 4
作者:我吼兴奋啊      更新:2020-03-31 13:00      字数:4028

徐贯虽未在第十招上逼花如何换剑,但此招直接胜了,那也是一样,心想花如何若要求取剑再比,必要先羞辱她一番再说。更何况这剑去势未收,花如何手指难逃穿刺,就是给她一柄剑,她也怕是拿不动了。

徐贯胜券在握,思绪不在当前,忽地回过神来,只见一根手指停在自己眉心,晶莹如玉的手掌完好无损。徐贯失声叫道:“什么?”低眼一瞧,自己手中握着个剑柄,柄上空空如也,剑身不翼而飞。

花如何笑道:“动剑之时,还能分心?”将手指移开,道:“自己瞧吧。”徐贯忙俯身察看,发觉满地铁片,大的如人耳,小的如指甲,知是剑身碎断所遗,顿时面如死灰,双手颤抖不已。

花如何道:“好吧,你非要拿你这‘八仙剑’的破招牌送我,我也就收下了。”回头唤许清浊道:“许清浊!”许清浊躬身道:“徒儿在。”花如何道:“这称号我用不着,送给你了。”

菊清和花家仆婢始知这男孩身份,可并未听说花如何收徒,极是诧异,纷纷望向许清浊,瞧他指着自己的脸,连声问道:“送给我?我、我八仙都认不全,怎么能称作‘八仙剑’?”

花如何笑道:“怕什么?白捡的招牌,给谁不是给?难道还当不起么?”许清浊一呆,暗想:“我这学剑还没几个月,就有外号了,听起来还挺了得。”

徐贯一方的众人早看傻了,先前递剑的汉子懊丧着脸,凑到徐贯身边,附耳道:“徐老,咱、咱们今日就认栽了吧?与其……”徐贯怒道:“放屁!”从他腰间剑鞘里拔出长剑,喝道:“妖女,你使了什么邪法?”

他听花如何与许清浊对话,字字将自己辱到了极点。花如何将“八仙剑”的名号当玩具般赠给徒弟,不仅贬损自己连当她弟子都不配,什么“白捡的招牌”等言语,更是嘲笑自己不通剑术。

徐贯与她交手十招,平心而论,对她的身法不敢小觑,可也深明其内功颇不如己,于剑法一道,甚至没能见识一二。虽然长剑碎断,诡异非常,可要徐贯信服是自己剑法武功不如,究竟难以答允。

徐贯一声喝问,花如何置若罔闻。他怒火攻心,长剑颤动,一招“曹国舅散尽金银”,往花如何上身数处要害点去。花如何微微冷笑,伸袖一拂,徐贯手上一麻,长剑往下坠落。

花如何左足一踢,将长剑弹回,倒拿了剑柄,递给徐贯,淡淡地道:“再来。”徐贯一呆,接过长剑,又是一剑挥到。花如何照样一拂袖,击落长剑,半空倒拿,再递给徐贯。

徐贯接剑,出剑,落剑,周而复始,连使了十五六招,终于不再接过长剑,颓然了半晌,忽道:“你武功确实高明,但没见你出剑,我……”

话犹未尽,眼前光芒乱攒,布屑纷飞,隐约望到花如何一扬手,顿时眼前光影全无。旁边那汉子痴痴望着前方,猛觉腰边传来轻响,低眼一瞧,只见长剑不知何时,已回到了剑鞘里。

徐贯往下打量,望到自己胸前的衣裳给刺了两列字:“八仙剑井底之蛙,此生不再履汉阳。”笔迹娟秀,如写纸上,空隙间露出胸前皮肤,却无丝毫剑痕。

至此方知花如何的剑术,已到了自己无法企及的境界,前面十招之斗,不过是故装怯弱,戏耍自己,若真要一对一,实打实的比剑,恐怕自己连她一剑都接不下来。

回过神时,人群中传来阵阵惊叹,菊清与许清浊更是失声叫好,徐贯听在耳里,满脸通红,问道:“你、你刺这些字,意欲如何?”

花如何拍了拍手,笑道:“没什么,我想请你穿着这件衣裳,去江湖上走一遭,替我告知天下英雄:谁还敢来我花苑寻事,来之前先把你瞧仔细了再说。”

徐贯怒道:“你技高一筹,要杀要剐,那也随你的便,但要羞辱老夫,却是妄想!”花如何脸色一沉,道:“你说我是妄想?”徐贯挺起胸膛,怒道:“老夫宁死不屈。”

花如何见他倔强,面寒若冰,冷笑道:“想死也成。不过你死了,尸体照样也得穿着它,行遍了五湖四海。”徐贯一呆,方明她是真恨透了自己,想到她武功之高,定要折辱自己,以死相逼也无意义。

徐贯只觉半生的傲气,全都消散无踪,垂头说不出一个字,神态萧索,仿佛苍老了十岁。许清浊听花如何说得阴狠,又瞧见徐贯的模样,心中一软,劝道:“师父,你、你就饶过他吧……”

花如何道:“闭嘴。”虽是轻轻一声,许清浊联想到昨夜所见,登时噤若寒蝉。若单是诬花如何沽名钓誉,她倒还可作罢,但这伙人欺辱菊清,还对花然清和舒云天出言不逊,她又岂会轻饶了他们?

徐贯摇了摇头,走到旁边一汉子身侧,忽然左手拔出长剑。菊清忙道:“前辈,不可对小姐无礼,快放下剑!”她素知花如何若再给激怒,定要杀了此老不可,不愿令小姐背负恶名,便要跃出竹轿,拦在二人面前。

哪知徐贯挥动长剑,将自己右手连腕斩下,鲜血如雨喷出。他身子一晃,左手把剑抛转,伸腕而出,剑刃旋过半圈,又将左掌斩落。两个断腕犹如血窟,鲜血潺潺而滴。

他动作极快,身边随从的汉子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他失去一对肉掌,只听“咣”的一声,长剑落地,剑身已然血红。周围众剑客惊叫不绝,只是有的人叫声中带着惋惜,有的人叫声中却饱含快意。

花如何望见徐贯自断双腕,不由动容道:“你做什么?”徐贯忍住疼痛,惨然道:“老夫这辈子不配再使剑了,不如自断双手,从此遵照剑仙吩咐,游行江湖,也能给剑仙多长些威风。”

花如何冷哼一声,道:“你这也叫给我长威风?”目光撇向别处,叹道:“罢了,你哪也不用去了,回家养老罢!这衣裳……要烧要留,自己看着办。”

徐贯苦笑道:“多谢剑仙开恩。”躬身行了一礼,转头欲走,花如何道:“等等!”徐贯道:“剑仙还有何吩咐?”花如何道:“菊清,你身边有带着‘灵菊生血膏’么?”

菊清道:“有的。”命一个贴身丫鬟,从骡车上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送到花如何面前。花如何一指对面那汉子,道:“给他,让他替姓徐的敷上。”

那汉子连连称谢,毫无众人来时轻佻的姿态,替徐贯敷了药膏,又扯下衣料替他包扎。徐贯叹道:“好,好,老夫虽胜过花然清,却完完全全输给了他的女儿,老夫输得不冤!输得心服口服!”

花如何冷笑道:“你真以为胜得过先父?”徐贯身躯一颤,抬起了头,盯着花如何不语。花如何道:“先父年轻时武艺未成,却爱行走江湖,仗义游侠,后来收心归家,研读武经道藏,至中年以后,这才武功大成。”

徐贯老脸通红,已明白她的话中意思,嘴唇一动,想央求她别再说下去。花如何却不理会,仍道:“先父当年二十多岁时败给你,不过是幼不敌长。若换作四十岁的他再与你交手,你焉能在他剑下撑过百招?”

徐贯中年时曾大胜青年花然清,后来花然清位列“锦绣四剑”,成为一代剑术宗师。徐贯因此得意半生,不可一世,自认武功远胜“锦绣四剑”,乃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

徐贯低眼看了看胸前的两列刺字,惨笑道:“果然是井底之蛙,井底之蛙!”甩开身边汉子的搀扶,独自转身离去,那汉子尚未包扎完,就欲追赶上前,其余人见势也都凑拢,想要借此机会溜走。

花如何微微一笑,道:“各位就这么走了?不是想瞧我花如何的剑术么?”众人互顾而停,几人哀求道:“花大小姐,咱们不知天高地厚,无意间得罪了您,还请宽恕。”

花如何置之不理,侧头一瞥许清浊,却见他双掌捂着眼睛,想是觉徐贯断手太血腥,不敢多看。花如何恼道:“你干什么呢?拿剑过来。”许清浊忙解下腰间长剑,递给了她。

花如何将长剑接在掌心,从左自右打量众人,冷笑道:“我既然出剑,非得讨点彩头不可。”众人见她亮出长剑,暗叫不好,有人慌道:“剑仙要杀人了,大伙儿并肩子上啊!”

众人拔剑出鞘,将要抵抗,不觉白影一闪,身畔一阵风过,接着手腕一痛,松软无力,长剑纷纷掉落在地。乒乓声此起披伏,伴随着几道惨呼,直至最后一柄长剑坠下,花如何却立身原处,似乎从未动过,手中长剑斜指地面。

许清浊站在她背后,发现那长剑一边,剑棱尽染成红色。抬眼再看,见面前众多剑客,个个以手握腕,面上或惊恐或愤怒,或惨然或畏惧,方知她一去一回,已将众人手筋尽数挑断,从此不能使剑。

许清浊心道:“师父这一手‘凌波剑’,来无影去无踪,敌人中剑而后觉,却是为时已晚。”他此时亲眼看见“十二芳华剑”迎敌之威,既觉大开眼界,瞧她没用昨夜那门阴森狠戾的剑法,也有几分安心。

花如何环顾众人,寒声道:“今后谁敢在我面前,欺负我花家的人,或是辱及先父和武凤雏,就同那徐贯一样,留下双掌再走吧。”众人心想:“莫说在你面前欺负谁,咱们以后连汉阳也不来了。”

花如何挥手道:“去!”众人如临大赦,也不去捡地上的长剑,转身匆匆而去。许清浊心想:“我算不算花家的人?要有恶人欺负我,师父会不会替我出头?”

正想着这事,忽听花如何喝道:“过来!”许清浊答应一声,走到她身边,见丫鬟仆人们都拥着轿子,请菊清下轿。许清浊瞧她也是一身白衣,生得十分美貌,周身透着一股淡雅之气,唯有面庞带着少许倦意。

她走到花如何面前,躬身道:“小姐,扬州的事菊清已办妥,正要回花苑复命。”花如何笑道:“有劳你啦。”说罢,屈指一敲许清浊后脑勺,道:“愣什么呢?还不见礼?”

许清浊忙低下头,拱手道:“见过菊清姊姊。”菊清面露讶色,微笑道:“真没想到小姐竟然收了徒弟,那我该叫你小少爷了。”许清浊脸上一红,摆手道:“不敢不敢。”

菊清笑道:“你害羞什么?来,这是给你的见面礼。”说着解下腰边的长剑,连鞘递给许清浊。许清浊一怔,目光望向花如何,征求意见,得她轻轻点头,于是口上称谢,双手接过长剑。

菊清道:“这口剑名作‘秋霜’,锋利无比,你用起来可得小心。”许清浊头一回获赠有名字的兵刃,心知必是宝剑无误,忍不住好奇,抽出半截,一股寒气扑面。低头一瞧,剑身色泽清亮,其上布有霜纹,再看剑柄,亦为精雕细琢之物。

许清浊心喜不已,菊清笑道:“喜欢么?”许清浊赶紧点头,又道了几声谢。花如何白了他一眼,道:“你既然得了菊清的贴身爱剑,要再不好好学剑,看我不收拾你!”

许清浊浑身一颤,又点点头。花如何将染血的长剑随手抛了,冷笑道:“这把剑沾了些脏血,也用不得了。”那柄长剑已陪了许清浊数月,他瞧了几眼,为新剑欣喜之余,却也有些不舍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