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周天教主 6
作者:我吼兴奋啊      更新:2020-03-31 13:01      字数:3946

听身后劲风声急,无处可避,纵身跳下悬崖。石壁光滑,无从借力,许清浊人在半空,自忖必死,闭了双眼,心中反倒安宁:“有师父领我过奈何桥,也不必怕阎王小鬼欺负了。”

忽听“锃”的一响,腰间的秋霜剑被人拔出。转头瞧去,花如何微抬上身,右臂伸直,一剑插入石壁当中。两人坠落之势立减,许清浊一呆,方知花如何还有余力。

眼看要落至下方的山路,花如何手臂一软,将要把持不住。许清浊忙双手齐出,将她握剑之手包在掌心,合两人之力稳定剑柄,忽地脚跟一疼,已然安全落地。

秋霜剑削铁如泥,刺入山壁,向下划去,山石尽被劈开。许清浊举头一望,山壁上已留下一道笔直的深痕。他深知逃命要紧,松开花如何手指,将秋霜剑还入鞘内,背着花如何沿山路往下跑。

崖顶好手望到了他二人未死,可瞧花如何剑插山壁,功力可怖,哪敢再追?何况这时再沿着山路追去,也来不及了。只派了三四个好手去搜寻两人逃走方向,其余人返回石台,与周镇、秦虹汇合。

许清浊背着花如何长奔不歇,一路遇到三五个逃难下山的夷人,却并不和他师徒为敌,只顾惊吼狂奔。半晌,终于下了三斧峰,钻入附近深林。见有树木遮蔽,稍觉安心,步伐渐渐放慢。

他害怕给人发觉,在深林中绕了好久,找到几棵大树之间一小块空地,这才停下歇脚。他将花如何抱到面前,却见其双目紧闭,眉头轻皱,连唤几声师父,花如何一点反应都无。

许清浊眼泪簌簌直下,探了探她鼻息,只觉微有出气,心中安定几分,重新将她背起。他一直躲到天黑,听周围没有声息,终于壮起胆子,借着月色,踏出深林,凭记忆往来时方向奔行。

也不知奔了多久,终于眼前不再都是山石草木,渐渐显出房屋楼阁的轮廓,心知回到了石砫镇上,暂逃得性命。但一想花如何生死未卜,泪水跟开了闸门一样,狂涌而出,全洒在了前襟。

进了镇子,径直来到将军府前,一阵敲门不休,忽听有人道:“敲什么敲?来啦!”转眼间,一个家丁已打开大门。许清浊没去管他,奔到院子里,哭喊道:“秦将军!麟弟!你们在哪?”

一时东厢西廊,北厅南庭,灯火陆续点亮,没一会儿,几个家丁挑起灯笼,拥着秦良玉母子走出。秦良玉见了他二人模样,大惊失色,忙问:“清浊,花师傅,你们怎么了?”

许清浊呜咽道:“我师父给邪教妖人重伤,我拼死救了她出来,也不知她现在......”秦良玉曾得花如何帮忙练兵,深知她身手了得,武功与枪王不相上下,听说她被人打伤,只觉难以置信。

不过她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一方将军,转瞬已镇定下来,挥手道:“秦福,去把佟医生、张医生叫醒,让他们速来西厢房;秦贵,去药房拿一副‘虎骨散’、两枚‘松鹤万寿丹’,送到一处。麟儿,你陪清浊随我来。”

马家是当地之主,连自家府邸里,亦存有药房药库,还养着好几个川蜀名医,以备不时之需。当下她命马祥麟带着许清浊师徒,打开西廊一间静屋,让花如何躺下养伤,自己守在院子里,等候医生过来。

许清浊将花如何抱到床上,仍不觉她有丝毫反应,心中难过,一言不发。马祥麟靠近了,问道:“大哥,怎么了?花师傅为什么会这样?”许清浊边抹泪边出言解释,只是他语无伦次,讲了半天,什么都没讲清。

马祥麟道:“大哥,你先冷静,我以后再问罢了。当前只有你清楚花师傅的伤情,你若不振作,医生来了,那也不好施诊。”许清浊哽咽道:“你、你说得对。”忽听一个声音唤道:“清浊......”

许清浊又惊又喜,忙喊:“师父!师父!”凑上前,却见花如何闭着双目,毫无表情,仅嘴唇在动。便听她道:“清浊,我心神沉浸于内,只分出一丝意识同你说话,我听不见你的声音,你不用回答。屏退外人,仔细听我说就行。”

许清浊明知她听不到,仍抹泪答道:“是!”马祥麟见了,退到门口,轻声道:“大哥,你们师徒密谈,我不便听,替你守门去了。若有异状,尽管喊我!”许清浊回头道:“多谢你了。”

嘎吱一声,房门已闭,许清浊趴在床前,靠近了花如何,怕她声音虚弱,自己听不清楚。花如何道:“我为了求胜,用上了你家传的‘阴符劲’,足以击破那老妖的气钟。可是‘阴符劲’一成,终要反噬,我到底也活不长了,唯有竭力平衡体内乱劲,保得暂时不死......”

许清浊泪如泉涌,喃喃地道:“不会的,不会的......”花如何续道:“我尽量压制乱劲,推延死期,从此形同假死,再无法与外沟通。不可喂我任何丹药,以免打乱脉象,仅喂我清水足矣。”

她说到这里,停了片刻,才道:“我命短则数月,多则一年。你听好,你在这段时日内,赶往关外,找到云天,将他带回花苑,再用震劲之法,催使‘藏花劲’渡入我头顶‘丝竹空’,我即能苏醒。”

许清浊听她前半句,想起当年有位神医的女徒弟莫姑娘前来花苑,告知凤雏的下落,道明了舒云天人在关外。又听她后半句话,一时大喜,就要说话。

花如何却道:“我以这法子醒来,至多再活半个时辰。但临死前若能见他一面,我也心满意足。”许清浊一颗心沉到谷底,听她语气悲凄,直是含泪不语。”

花如何又道:“假使你们归来之时,我已死去。你就请云天接任花家家主之位,云天是我亲生哥哥,花家长子。此事我与他都已知晓,你有不明处,尽管问他。我这一死,花家无后,当令他改回姓氏,从今往后执掌花苑。”

许清浊震惊无比,方知凤花互相恋慕,为何离别不见。花如何又道:“倘若十年之内,都找不到云天的下落,也算天意令花家绝后,你不必太过自责。花苑以后就交给你和三芳了,你们好生经营。”

许清浊听她声音渐弱,心知她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意识逐渐褪去。哪知花如何轻声又道:“清浊,我最放心不下你,没了我替你护法,你练‘阴符藏花功’务须小心。行走江湖,再不可轻信他人,什么都要,都要......”

她说到这儿,眉头一皱,神色极是痛苦。许清浊慌道:“师父!”花如何浑身颤抖一阵,半晌慢慢平复下来,眉目舒展了几分,良久都没声音,显然她心神已全部沉入,再也感知不到外界。

自从花如何被迫再次与周天教主交手,精气神已然大亏,而对方“天地万古钟”的运使愈发得心应手。她不用多久就得落败,作为当代绝世高手,她岂能坐以待毙?

她心里升起死中求活之念,立刻想到:若真真正正练成了“阴符劲”,必然能超越“藏花劲”模仿之效,对“天地万古钟”的克制更深,或能将教主一举格杀。

“阴符劲”的练法,她十分熟悉,当下冒险一试。她一边与人交战,一边临场练功,可谓匪夷所思,但凭她的修为,纵然搏于沧浪之间,亦能保证体内诸象平稳,与常人盘腿打坐修炼无异。

一股真气游转十二正经、奇经八脉,按照枪王的独门法诀,在体内行过一周,果然顷刻练成一丝“阴符劲”。“阴符劲”一醒,与众不同,杀意喷涌而出,只是内劲的量太少了,不足以催动剑术。

花如何退无可退,狠下心来,分出一小股“藏花劲”,送到刚练成的“阴符劲”附近。两劲为天生之死敌,许清浊就曾遭双劲互斗之劫,差点丢了性命。

以花如何的武功,要想令体内两劲永不相碰,绝非难事,只是为了眼前大敌,不得不反其道而行之,先拿“藏花劲”去喂养“阴符劲”,再主动让两者争斗,引出后者的潜能。

果然,“阴符劲”吞没了“藏花劲”,就像点着了火药桶,顺着全身经络而行,一路消灭“藏花劲”,壮大自身。花如何体内,“藏花劲”与“阴符劲”立即遍体激撞,比许清浊当年之况,更厉害了无数倍。

这番激斗刚一生出,差点将她五脏六腑一齐震裂。好在她神智清醒,气随意动,一面喂养足够的“藏花劲”,一面又拿更多的“藏花劲”钳制住“阴符劲”,以免其增长过快。

要想平衡这两股奇劲,难于登天,花如何纵有许清浊的前车之鉴作为参考,仍是毫无把握。不单如此,如今花如何体内翻江倒海,内魔滋生,眼前却还有周天教主这尊可怕的外魔。

她一边平衡体内的乱劲,一边与周天教主过招,稍有不慎,无论内魔还是外魔,都能一瞬之间将她毁灭。换一个人面临她的处境,眨眼工夫就已身死道消。

但她拼此大险,亦有好处,真正的“阴符劲”凝集成型,“死士八剑”威力陡增。此外,“阴符劲”与“藏花劲”纠缠不分彼此,连施展“十二芳华剑”时,都夹杂有“枪劲”之威。

她发觉了这一点,便以带有“阴符劲”的“十二芳华剑”,接连引出周天教主的破绽,再以“死士八剑”给出致命一击。周天教主惊骇无比,竭力抵抗,而花如何气势大涨,最后那一招“刺心”,更将教主迫至了绝路。

可惜她一大半心神都放在体内,没有察觉周天教主气钟虽裂,却分出一股真气从旁击来,把她缺月剑打偏,没能刺入心脏,仅仅刺穿了其左臂。周天教主命不该绝,被宝剑贯穿一臂,毕竟没死,先天真气反从掌端狂涌而出。

花如何只觉全身被一股天罡巨力扫过,本来躁动不休的“阴符”、“藏花”两劲一齐停滞,经脉脏腑几乎给震出体外,意识登时消散,再聚不能。这一击乃周天教主挟绝世内力主动出击,夺天地之造化,花如何万万抵挡不住。

本来她连身躯都应粉碎,幸好“阴符劲”与“藏花劲”争拼,在她体内势同天罗地网。教主的真气一撞上,消解了不少,另有很大一部分给巧劲弹出体外。

饶是如此,她仍不啻于遭到数倍于己的内力直接击中,重伤之下,整个人已奄奄一息,命不久矣。被许清浊背出不久后,她体内“阴符劲”率先活了起来,桀骜不驯,趁着“藏花劲”尚未恢复,四处破坏她的经脉穴道。

她之所以能中途醒来,千钧一发之际,将剑插入山壁,缓解两人急坠之势,正是因为“阴符劲”作乱,把她生生痛醒。这一剑泄出了不少乱劲,体内状况有所缓解,“藏花劲”却也因此苏醒,重与“阴符劲”斗在一起。

她的神智纵然虚弱到了极点,却也不肯就此丧命,在求生之念的驱使下,运转心力,两股内劲互相牵制,开始新一轮的厮杀。许清浊当她昏迷,其实她是将仅剩的心力全投入了体内,无法对外界做出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