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心意六合 6
作者:我吼兴奋啊      更新:2020-03-31 13:01      字数:3987

许清浊一连数招,都使得极为精当,自觉诧异。运功内察,便觉体内只剩一股气劲,却又蕴含两般韵味,时而虚,时而实,时而升,时而降。有时如沾霜点露,清澈通明,有时又如风沙漫处,浑浊难辨。

可他一旦心意稍动,气劲就流窜而行,举手抬足,无不顺心合意。因此他稍动伤敌之念,拳脚已展,使出的招式,自己都无可挑剔。隐然觉得,换作以前,由得他推敲半日,也未必能比此刻出手更加恰当。

这样的感觉,直是玄妙而不可言。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许清浊不懂大手印功夫,这“知彼”当然算不上,可论“知己”,实已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三拳两脚之间,已将所用招数的威力发挥至极。

二僧挥臂动拳,招不加敌身,反被他数度击中要害。许清浊越斗越是舒畅,俞家拳、心意六合拳、二十真形、花家身法、群芳指等武功随性而发,却是顺接无瑕。

二僧眼花缭乱,明明觉得他杂而不专,难有威力可言,可竟是一招也抢不到上风。忽听一人笑道:“许小子,接剑!”许清浊侧头一望,只见云刚将一柄长剑,连着自己的衣服一同抛来,那剑正是秋霜剑。

他手臂一展,轻巧巧地套上衣衫,顺势接剑在手。急忙再看附近,发现风倦月立在云刚身旁,面色红润,显然已得云刚内功疗伤,终于放下心来,再无顾虑。

两僧瞧他分心,大喜过望,以“黑天十二臂法”联击而至,掌影铺天盖地。岂料剑光一现,忽亮起无数光圈,逼得两僧不敢上前,忽地剑势变圈为点,每一剑落处,似乎都要点在他二人掌心。

两僧大骇,极力变幻掌路,却仍给剑尖刺中,掌心渗血。再看许清浊时,这少年长剑当胸,一脸惊讶。原来他余光一扫,发觉二僧偷袭,自然而然,想到以“盈秀剑”格挡,再使“红雨剑”反击。

可他还没按这想法施行,长剑已出,果然先是“盈秀剑”,再是“红雨剑”,剑招好像得了令箭的兵士,自行遵命攻敌。如此运使“十二芳华剑”的体验,前所未有。他吃惊片刻,念头更动,十二般剑法招出不绝。

须知他过去运用这套剑术,精神得无比集中,倘若要数般剑法混使,承接之前,必要先算计好,脑子里定下此后的步骤,这样等更换剑路时,才能勉强不出差错。不然就得错招,反害自身,可谓如履薄冰。

所以他对“十二芳华剑”又爱又恨,爱其威力之强,又恨其劳心费神。可现下使出来,无论想要怎么变幻剑意,念头一动即可,根本无须过脑,招式自行续接,甚至能像花如何那样,做到一招之内,剑意数易。

两僧武功虽高,却何曾见过这样的绝技?便感对方的剑势全无定路,千变万化,刚以为他是守御,眨眼间就变成进攻,刚以为他要含蓄不发,忽然剑影就暴雨般袭来,凭借武理常识,也无法揣度半分。

只听噗噗两声,二僧肩头中剑,跪倒在地,为长剑指着脑袋,直是动弹不得,再无斗志。许清浊已然瞧出,这二僧武功不在自己曾与风倦月合斗的那红袍喇嘛之下,可当日两人联手都难以对付,这时凭他一人,不费吹灰之力就制服二个。

许清浊原地发愣,不信自己武功突飞猛进。云刚瞧他打败敌人,这才大步走来,往他肩头一拍,笑道:“打得不错!老子力气没白费!”步子不停,来到二僧面前,喝道:“你们是何来路?”

许清浊仍在体味方才与人对敌的感受,半晌回过神来,见云刚已盘问完了,挥手令二僧离去,奇道:“云大伯,你这次不废去他们的武功么?”云刚道:“他们与藏巴汗在噶举派里分支不同,并非死心塌地,且饶了这次。”

他抬眼一瞧,见二僧走远了,才道:“他妈的,其实是老子累得慌,已没力气废他们功夫了。”许清浊一愕,问道:“云大伯,你还有累的时候?是因为我么?”

云刚道:“废话,你那两劲极难融合。老子这番下来,不亚于和旗鼓相当的高手全力对拼内功,一直持续两个时辰。还得腾出心思,不停替你点穴。这样折腾,老子也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他瞧舒云天面露微笑,道:“别笑我,你也累得够呛吧?”舒云天道:“我无内力在身,只不过动了点脑子。”顿了一顿,道:“当然,若非药茶的药效仍在,我现在应该累晕过去了才对。”

云刚哈哈一笑,道:“等药效一退,你就睡吧。”他二人看似颇有微词,实则这番历险成功,心中都十分欣慰。风倦月瞧了一眼许清浊,问道:“他的武功怎样这么好了?前几日,他连我也打不过。”

许清浊脸上一红,道:“我也不知道。我体内的双劲,好像已经融合成了一劲,变得十分奇特。但得此结果,全靠云大伯和恩公出力,我自个儿还是云里雾里呢!”

云刚笑道:“你能功成,也因你毅力不凡,这样的疼痛,你能挺下来,倒叫老子刮目相看。”许清浊挠头傻笑,忽地问舒云天道:“恩公,我将这两劲融合了,便能救得了师父了吗?”

舒云天点头道:“不错。”许清浊运功之时,脑子里全是要救花如何的决心,因此才咬牙坚持下来,此刻喜极而泣,抹泪道:“太好了,再疼再痛,也都值了。”

舒云天见他真情流露,含笑道:“苦尽甘来。你如今所得的好处,足以令天下习武之人艳羡。”许清浊心想:“便是能救师父这一样好处,我已心满意足了。”可闻言仍是好奇,问道:“什么好处?”

舒云天道:“我观你与二僧交战,瞧出来了个大概。凭着这股新成的奇劲,恐怕你已登堂入室,炼气化神,不止如此,还踏进了‘心意六合’的境界。”许清浊奇道:“请恩公解释。”

舒云天道:“所谓炼气化神,内家真气练到极致,精气神相合,心动精气则动,也就是‘心意六合’的内三合。而你的内劲里还含有‘阴符劲’,它与四肢百骸的发劲相关密切,因此你心动体亦动,那便是外三合了。你两股奇劲天生互补,融合为一,凭你一人之身,已兼得‘心意六合’,心使气,气使体,不仅内力合乎心意,招式也都宛如天成。”

许清浊恍然道:“无怪我还没想到该怎么打,招式就自己使出去了,倒似体内有个高手在教我出招一般。”舒云天微微一笑,道:“因为你的内劲,是我们帮你练成的,你本身的修为还没跟上。”

云刚笑道:“许小子,你可是不劳而获!你如今境界虽高,全靠体内的奇劲支持。内力若被抽空了,还得打回原形。所以,好好借着这份机缘,磨练自身武功,才有望真正登上绝顶。”

舒云天点头道:“不错。常人修习‘心意六合功’,即便武学资质拔尖,苦练十载,也不一定能达到这‘心意六合’之境。你却一步登天,这未必是好事,千万不可懈怠,更别就此自满。”

许清浊道:“是!”心想因祸得福,全凭二人相助,当下跪倒给二人磕头。刚要起身,想起今日能融合双劲,还得源于花如何数年来为自己打下的根基,对恩师感激涕零,于是向着东方又拜了三拜。

舒云天、云刚二人为他耗费心力,坦然受他跪拜。许清浊转向东北方,再给许明灯磕了三个头,谢过他教授“阴符枪”之恩,这才站起了身,便听云刚笑道:“你还漏了一人吧?”

许清浊一怔,继而脸红半边,朝风倦月作揖道:“风姑娘,你替我们阻挡强敌,若非你挺身而出,我这条命早就没了。我、我对你感激得很......”

风倦月刚要开口,云刚笑道:“你不是都喊她月娃了,怎么还风姑娘长、风姑娘短的?”两人方知私下的称呼,早给这位大高手偷听了去,一齐面红耳赤,把头低得沉沉的,半晌不敢抬起。

许清浊自觉尴尬,忙向舒云天问道:“恩公,我练成的这股内劲,名字叫什么?”舒云天微笑道:“天下古今,唯你练成,我又怎么能知?既然是你的东西,你不妨自己起个名称。”

许清浊脱口道:“便叫‘清浊劲’好了。”风倦月轻声一笑,道:“你拿自己名字命名,不害臊么?”许清浊脸红道:“我、我这还不是参照你们的‘胎拳’吗?你跟我说的,武功重在本心,名字什么不重要。”

舒云天颔首道:“清为花,浊为枪,融合难分,这名字倒也妥帖。”瞧了他一眼,更道:“你既已成就‘心意六合’之境,恐怕天下武功学来,对你而言都似‘胎拳’一般,均能练到无不合意,顺从本心的地步。”

许清浊情知以前练哭的“十二芳华剑”,如今都已是小菜一碟,其他的武功还在话下么?自然对舒云天这一结论深信不疑。但他不敢狂妄,心中提醒自己:“武功贵在精,而不在多,我还须勤练本身所学。”

舒云天还想再说两句,忽地脑子里一嗡,困意袭来,身子往侧跌倒。再醒来时,躺在石屋的床上,窗外日头正亮,却似乎比晕倒之时更早,略微一想,即知自己睡了一天一夜。

忽听门外有人说话:“......既然如此,老子也不必随你再去中原了。”正是云刚。又听许清浊的声音道:“是,恩公说有我在,就能够救师父了。不过云大伯,你不回中原武林瞧瞧么?”听语气竟是不舍。

云刚道:“想是想,哪有这工夫?老子怕藏巴汗歹毒,还要派人追杀之前咱们救出的囚犯。我不用回中原,正好护送他们一路到瓦剌,与固始汗会和。之后嘛,老子还得去趟辽东。”

许清浊道:“你是去抓毒君子么?”云刚道:“不错,此子阴狠毒辣,暗杀活佛不说,为逃脱我追赶,途中还害了很多人。老子非得报了此仇,即便不一掌毙了他,也得将他揍成废人一个。”

许清浊道:“云大伯,我求你一件事。你能不能只对付毒君子,其他几使留给我,我要亲自报仇!”云刚哈哈一笑,道:“你这就能耐了?罢了,老子答允你了。”

许清浊道:“谢谢你!”隔了一会儿,问道:“我和恩公几时动身?”云刚道:“他还得睡半日,便是明天吧。你们往东,老子和月娃向北。”忽听风倦月道:“大牦牛,我也想去中原。”

云刚道:“什么?你不陪老子,要和许小子跑路?有了男人就不认师父了?”许清浊急道:“云大伯,你别乱说......”声音渐细,低至不闻。只听风倦月道:“我一直想去义父的故乡瞧瞧。”

安静了许久,才听云刚道:“哎,你去吧!反正你留在老子身边,也只知道气我。许小子,你好生待月娃,否则我回中原时定不饶你。”许清浊道:“是,是,我......”

舒云天听到这里,倦意再涌,又欲沉睡。他既知出发在即,心中喜慰无已,闭上双眼,脑海里浮现出花如何的面庞,喃喃地道:“如妹,我终于,终于要再见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