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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旋即微微倾身,在张远耳边一番耳语,张远微微愣神半许,暗自思量了一下,这沈卓阳说的没错,眼前的女子毕竟跟佟雨烟是孪生姐妹,这一旦给弄进牢里了,酷刑折磨之下,若是香消玉损,往后他还怎么跟佟雨烟相处,她还不得对他恨之入骨。
本来在来的路上,他就焦虑不已,如今恰好愿意当枪头鸟,一力承担所有罪责,可以趁此机会,一报当年一枪之仇,他又何须自寻烦劳,动了佟雨烟的姐姐。
这般想着,他便扬声道:“既然有人出来承担罪行,想必一妇道人家也是一时鬼迷心窍,被人利用而浑然不知,念及无知,暂且可以不追究她的罪责。”
“来人,将唐君萧带走。”
佟雨烟刚想要张口说话,这口却被香怡给堵住,手脚又被几丫鬟按住,她泪水四溢,眼睁睁的瞅着二爷被人带走。
滚滚雪花倾泻而下,满院子一片萧条之色,雪白一片,她永远记得男子最后留给她的眼神,很淡,淡如初雪,又很凄然,似带着一股诀别之意。
每每想起,她便心如刀割,疼痛像午夜破碎的月光,疏疏影影忽然化作一把无情的冰刀,一点一点的凌迟着她的心。
那是一种诀别之情!
以往的他即便历经大风大雪,他都是那般神态悠然自得,何曾这般绝然过,这是她第一次感到内心的恐惧,那便是永诀!
她扯破喉咙想要嘶吼出声,却像被鱼刺堵住了般,半天都沙哑的说不出话来,此刻,人散曲终,只余下飘零萧默的院子,一片孤寂。
她微微昂着头,嚎啕大哭。
这男子真傻!
他这不是摆明替她去赴死。
如今人证物证具在,那乱党都画押签字了,想要翻案,谈何容易,恰好又处在如此敏感的节骨眼上,加之他和许致远有前仇,这事已然板上铁钉了,该如何是好。
啪!
蓦然间,凄厉的一巴掌狠狠地朝着她娇嫩的面容上挥去。
女子依旧处在悲痛的情绪之中,似乎那清脆的一巴掌不是打在她面上般,只是眉目死寂一片,满是爱莫能助之态。
夫人苏氏凄厉的目光瞪着他,恶狠狠的指了指她,怒斥道:“真是个扫把星,你自个去作死便去死好了,为何要牵扯到我的萧儿,你这女人心肠怎么这么歹毒,若是萧儿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跟你没完!”
这会一丫鬟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对着苏氏禀告道:“夫人不好了,老夫人听说二爷被人抓走了,当即吐血身亡,已经---已经仙逝了。”
苏氏突然昂头长嚎,悲痛道:“这是天要亡咱们唐家啊,什么福星,我看分明就是灾星,都怨我当初信那道士胡言乱语,若是早日把这个女人撵出唐府,咱们唐府何苦遭此劫难,真是祸不单行啊。”
此刻,佟雨烟听到这则噩耗,神情完全呆愣,猛然气血攻心,直接晕厥了过去。
加之以前落下的病根还未痊愈,身子本就薄弱,又连连接受打击,悲痛挤压在心里良久,这一觉睡得第二日才迷糊的醒来。
香怡见到主子苏醒过来,不由面色一喜,总算是醒过来了。
女子目光呆滞许久后,她才吩咐香怡服侍她梳洗一番,此刻,整个唐府都笼罩着低闷的气息,原先喜色的红色灯笼,上面早就蒙上了白色的一层纱,全府上下都陷入沉痛哀呤之中,满是孤默萧瑟之气。
佟雨烟身着一袭白衣,香怡本想着劝她吃点东西才去跪拜老夫人,可见她神色呆愣,没什么胃口,便索性由着她了。
到了灵堂,自然有法师在作法,跪了一屋子人,隐隐约约传来低低哀默的长泣啼哭声和哀嚎声,女子默默的跪在后面,垂着眼帘,心中哀痛不已,在唐府老夫人尤其最疼爱她,突然间离逝,怎不悲痛切割。
若不是听到唐君萧被抓,老夫人也不会走的这般匆忙,一点预兆都没有,什么遗言都没落下,老夫人这两年病逝缠绵的,全靠着药物养着,受不得丁点刺激,若唐君萧没出事,兴许老夫人还可以多活一年光景。
此刻,她心中徒然难受不已,处在深深的自责之中,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因她而起,本该去死的便是她,可死容易,如今唐君萧深陷囫囵之中,她又有何资格轻易言死,她就算穷尽所有,也必须将二爷给完好无损的救出来。
她心中已然下了决心,一定要救出唐君萧。
三日后,办完老夫人的葬礼后,夫人苏氏身旁的丫鬟便传她过去,进入大厅内,便见到一妇人面色憔悴不堪,眼窝深陷,就连一向要求衣冠整肃的妇人,此刻那掺杂着些许银丝的墨发也显得有几分杂乱。
她微微无力的支撑着脑袋,满是疲倦哀痛之色。
那妇人还未发话,女子便神色漠然的径自跪在地上,低垂着眉眼,轻轻的唤了一声,“娘!”
苏氏微微眯着眼眸,似没发话。
半响后,女子又轻轻唤了一声。
此刻,那妇人眉眼微微动了一下,疲倦的拿起一张纸递给那女子,冷声道:“你走吧,你这样的儿媳,咱们唐府消受不起,拿着这份休妻书,你想走多远就走多远,往后就算另嫁,也跟唐府毫无关系。”
佟雨烟抿了抿红唇,心中一顿难受,她哑声道:“娘要休我,我无任何怨言,可如今二爷生死未仆,我不能就这般一走了之,我若丢下这烂摊子直接走掉了,岂不是真成了背信弃义的小人?我会想到法子,救出二爷,到时娘还是执意要休掉我,烟儿走便是了,绝不会让娘为难半分。”
苏氏看了看她,哀痛哽咽道:“你若真想帮他,念及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你就该向许致远严明实情,说是你暗中勾结乱党,此事跟萧儿无半点关系,而不是冤枉咱们萧儿为了保你,替你赴死?”
女子微微怔了怔神,神色坚韧道:“若真是这般简单,就算娘不说,烟儿也会这般去做,就怕到时烟儿愿意承担所有罪行,这许致远也不会轻易放人,毕竟以前的恩怨是因我而起,自然也由我来结束,请娘放心,就算赔上我这条贱命,我也会把二爷给救出来,我欠唐家的太多了,不能让二爷再替我背黑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