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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脚步声靠近,借着余光,便是一身着工整笔挺的军装的男子,伴随着男子那醇厚暗哑的嗓音。
“烟儿,今天我要去外地出差一趟,刚刚大帅下达的指令,可能要隔几天才能回来,你乖乖在家里待着,尽量不要出门,要是嫌闷的慌,可以让雪儿过来陪陪你,若是有人找上门,你无需置理,等着我回来处理---”
男子细细的嘱咐了一番,见女子半天都没动作,甚至未抬起眼眸瞅他一眼,他知道她心里有怨气,可他又何曾不是,这人是留下来了,可这心怕是早就飘的远远的。
两人共处一屋檐下,难免显得有些尴尬,他借着出差的空档,恰好让两人彼此都冷静下来想一想,省得两人就这般紧绷着处着,谁也憋屈。
男子敛眉,脸色深晦一片,静静的看了她半许后,方才转身离开。
脚步声逐渐远处,女子心中寂寥一片,顷刻间心中似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
唐君萧走后,佟雨烟便独自一人静静的度过了两日,每日除了到后花园内打理一些花草茶树之外,便是窝在卧室内静静的,她本想着去前院逛逛,却被底下的人拦了下来,说是司令长的命令,最好不要在前院走动。
女子呆愣了好久,才缓过神来,苦笑一声,如今她倒真成了他金屋藏娇的见不得光的女人,索性也没再纠缠,他不让她去,她便听他的便是。
这日,她正在后花园内修剪着繁茂的枝叶,此刻正值秋季,满院子都是盛开的木槿花,纷纷如雨落般飘晒了一地,色泽鲜艳,烂漫如景,在阳光的照耀下似镶嵌着一圈圈淡淡的光晕。
佟雨烟每次瞩目凝着这娇艳的木槿花,便心情甚好,越看越精致,越看越欢喜。
也许这木槿花,让她忆起那久远似已经封尘的记忆,她曾经很久很久以前,跟唐君萧也有举案齐眉的琴瑟之合,每次忆起,她便情不自禁的嘴角勾勒一抹弧度,有伤感,有惋惜,也有淡淡的愉悦。
这会绿翠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气喘呼呼道:“小姐,你知道不?北洋出大事了,据说昨夜张司令被人暗杀,而他的夫人恰好替他挡了一枪,今日一早便去世了,这会张府在大张旗鼓的举办丧事了。”
女子神色一凝,悠然开口道:“这世道每天都在死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死了就死了不?”
绿翠面对如今冷漠淡然的女子,一时间有些瞠目结舌起来,微微沉思了一下,又道:“不知道是什么人做的,也太胆大妄为了些,居然敢直接在张府杀人,据说张司令的夫人跟您长得一模一样?”
女子神色惊惧一变,手中的剪子蓦然滑落在地,就连脸色也苍白一片,颤悠悠道:“你说什么?张司令可是张远?他的夫人---?”
面对女子突兀的变化,绿翠愣了好久,才微微颔首。
女子闻言后,身形不由微微一晃,似隔了好半天,才传来女子那暗哑失色的嗓音,“绿翠,你去取件白色的衣裳过来,陪我去趟张府。”
绿翠犹豫了片刻,看了看失神落魄的女子,略显为难道:“可是二爷吩咐过,说是不让你随意出门的。”
女子不由动了一丝薄怒,呵斥道:“让你去就去!”
难得见小姐对她动气,这下她努努小嘴,只好给女子取了一件纯白色衣裳,过了半响后,女子已然换上的衣裳,墨黑的青丝全部垂落在双肩之上,头上居然没有一丝发簪配饰,这显然是给人服孝的装束。
飘荡荡的,如从幽灵中漫步而来的鬼魅,脸色早就没了一丝血气,绿翠心中泛着嘀咕,这张司令的夫人去世,小姐为何这般忧伤。
她虽疑惑,可也不敢质问,只好一声不响随后跟在女子走了出去。
这刚到门口,徐福便神色匆匆的迎上前来,谨慎开口道:“少奶奶,二爷曾下过令,不让您轻易出门,还望少奶奶别让底下的人为难。”
佟雨烟冷目横扫了他一眼,神色冰冷,“我血脉相连的孪生姐姐今早去死了,难道徐管家会不知晓?我去参加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生姐姐的葬礼,完全合乎情理吧,怎么这样徐管家也得拦着不成?”
绿翠这才恍然大悟,不由悄然的看了女子一眼,原来如此,她们竟然是孪生姐妹,也难怪生的这般相像。
徐福脸色猝然一白,顷刻僵硬了半响,才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道:“少奶奶,稍安勿躁,小的这就给二爷去个电话,请示一下。”
说完,徐福便躬着身子进了里屋,给二爷打电话,过了片刻后,他方才又折了回来,忙毕恭毕敬的做了个请的姿势。
一路上,佟雨烟眉色灰寂一片,紧抿着红唇不发一言,虽然她与姐姐再次相逢后,两人关系淡薄稀松,再也不如儿时那般形影不离,长大了,又分隔多年,不同的命运,造就不同的人生。
当初在北洋入狱之时,姐姐为了攀登荣华富贵,不顾她的生死,她虽然怨恨她,可毕竟血脉亲情,猝然间听到她的死讯,她又怎会不伤心悲痛,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就这般离她而去了。
入张府内。
富丽堂皇的大厅内,早就布满了白色的绸缎,随风飘荡着似发出一声声悲呤和哀默,隐隐约约伴随着长长的抽噎声,极其凄凉萧瑟。
此刻,一俊逸风骨的男子身披纯白色孝服,脸色布满了一层阴郁和倦怠之色,但依旧沉稳的招呼着过往纷纷前来哀悼的来宾,或真或假,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
毕竟佟佳茹花费了毕生的精力全心全意的爱他,最终却因他而死,张远岂会无动于衷,今夜有刺客前来暗杀,那时他们还在书房内发生激烈的争执,可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那女子居然毫不犹豫的替他挡枪子。
他颓废的抱着满身血迹的女子,神情哀痛不已,女子却虚弱的躺在他的怀里,用她那沾满斑驳血迹的手轻轻的一点一滴的摩挲着男子的俊脸,似想要将他的面部轮廓深深的烙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