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度假村的房屋并不是群居,而是独栋出租。
而这一家人是直接买了奇迹度假村的一栋别墅。
据我所知的仅仅到此而已。
而已。
我只知道小姑娘的名字,不知道他们家的地方。
这很尴尬。
rhfg机构的工作人员稀缺,所以一个底层文员很可能身兼数职,需要进行大量的资料工作,难免有顾不上的时候。
例如此刻的我找不到我的工作对象。负责我这一件任务的文员也许没有实战经验,觉得让我来到奇迹度假村就已经足够了。或者她想锻炼一下我的识路能力,认为我一个外勤人员连认路都不会实在是太不应该了。或者她暗恋我,想让我感受一下恋爱兜兜转转的现实意义。
好吧,不找借口了。
这位职工绝对是工作的时候犯困了。
绝对。
地址干脆就给了我一个“奇迹度假村”。甚至一开始连个省市县都没给。
熟练工闭着眼睛都能写得比这个完美。
可能干脆就在睡梦中给我发了这份传真吧!想象一下,一个姑娘或者一个小伙子,闭着眼睛摇摇晃晃地按下传真机的开关,点击着鼠标发送一份热腾腾的文件。
我都要感动得哭了。
这份职业真轻松,真他妈轻松。
如果我在我的职位上也这么做的话,早就被开除一百次了。
“我在问你呢。”
嘈杂的电子音传来了。
我这才发现我愣在原地放空已经一会儿了。他不知道看着发呆的我多久才忍不住出口提醒。我挺不好意思的。
看来真的不是坏人。
“我自己找就可以了,不用麻烦你了。”
总之,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已经到了奇迹度假村了,我一家一家地敲门也能把那一家三口找到吧?连掘地三尺都用不着,也不用抱着大海捞针的悲观念头了。
这样一想,在看到明天的日出之前我就能找到我的目标者了。开心!超开心!
耶。
我微微欠了欠身子,抬了抬眼皮,瞄了他一眼,飞快地伸手去拿我的箱子。
扑空了。
面具男子一个侧身,让我成功的扑到了一团空气,伸出去的右手什么也没抓着,他已经将东西重新换到了右侧了。我重心有点不稳。原本想要不失礼貌地乘其不备的我就变得有点狼狈了,处境糟糕。
我不是个平衡感很好的人。
换句话来说,我的平衡感很差。
差得离谱。
我为了从他的左侧绕到右侧去拿皮箱子,左脚离地,右脚脚尖触地,以最伸展的姿势抓。哪曾想他这么灵活。
退役的击剑运动员吧。最擅长的动作是——躲避,然后进攻。
他伸出空无一物的右臂,阻挡了我下落的趋势,也避免了我与地面亲吻的事件可能。
“你还好吧?”
“……”
好个屁。骂人了。
我瞪了他一眼——在心里。
我收回前言,这货就算不是个骗子,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专门欺负看起来柔弱无助的小女生(即使我看起来也没有那么柔弱)。
“你要去哪里呢?”
他像个傻子一样地发问。我口干舌燥,不是很想理他,发出了几个含含糊糊的音节,嘟囔了几声糊弄过去了。
我看了眼天空,日暮与地面的交界线上泛着青黄淡蓝,这是几种极其冲突又极其和谐的色调,让我想到了撒了海盐的柠檬芝士派。
从颜色到味道都透露着清新。
这个比喻一下子跳入我的脑袋,太过诡异了,总觉得是有个声音在脑海里回荡,好像一个空白的房子里落在地上的花皮球,印着樱花梅花与梨花的漂亮图案,被不知道是谁砸向地面,然后不断地反弹、反弹、反弹。力学已经失去了作用,它不断地弹跳着,就像这句话一样在脑海中翻滚。海浪的潮汐涌过来,然后褪去,洗刷走了所有的痕迹,包括花皮球的声音,一同溶解在海水里。海盐的味道漂浮于海风中,精准无比地洒落在落日的那一层薄薄的淡黄上,这才是完美的柠檬芝士派。落日像一个充盈着橙红色的大鸡蛋,蛋白薄到极致,剩下的全部都是鸡蛋黄。戳一下就流淌出半熟的荷包蛋液,围绕包裹着撒了海盐的柠檬芝士派。
“……还是酸的。”
我脱口而出。
“什么?”
“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
鬼使神差。
我在梦里咬了它一口吗?白日梦?
“真的没事。”我为了防止面具男子的追问,特意加了一句。
他绕开了这个话题,重新拾起刚才没问完的话,不依不饶地又说了句:“你知道你要去哪里吗?”
“……我会去找的。”
我说谎话会紧张。
即使这是个不得不说谎的职业。但我在生活中尽量还是避免说谎的。一出口便是实话。我因此被上司教训了好几回,因为在做模拟场景练习的时候我总是说错。
这姑且算是不怎么职业的职业病吧(这样想来,我也是和我的文员一样不专业呢。扯平了扯平了。)
“那就是不知道。”
“不……不是。”
“那么是什么?”
要死。
回避不了的直接作答。
yes or no的抉择。
“……不知道。”
“这不就好了。你知道这个山庄有多大吗。村有多大这里就有多大。现在太阳已经落山了。夏天的太阳落山,那就该是休息的时间了。”
他说出了一个少眠者绝对不会说的话。
真幸福,他肯定是个一天能睡饱十个小时的高贵男人吧。
我心里暗暗感叹世界的不公,又计算了一下今日的时间剩余额度。一个村子……多大来着?一百来户人家吗?
地广人稀的话,没那么多吧。大概。我猜的。没有根据的。
任务是从明天下午开始的。真是诡异的时间。根据不同的任务,每次开始的时间点都不同,从明天早上开始找的话其实时间的话应该也是可以的。
我打了个哈欠。
这可以列入年度致命的哈欠了。
面具男子像是捕捉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信号一样:“你困了。”
“我没有。”我矢口否认。
今天我是我说“我没有”次数最多的一天,值得纪念。
“你就是困了。”
这是个固执的怪男人。
“你还是先跟我来吧,我不放心让一个姑娘流落街头。”他倒是富有毫无用处而又泛滥成灾的同情心,我被这少见的同情心牵着走。
他不把皮箱子还给我,我也没有办法一个人离开。
要命了。
我好像真的困了。
到了晚间,在这竹林的缝隙间的小道上穿行。没有其他人,瑟瑟的竹叶声比风铃更动听。蝉鸣绵绵的,被风吹软了。我踩着石子块被他牵着,字面意义上的,牵着手。
晚上的竹林,听起来就有溪水的味道,会凉快吧。
假的。
我觉得热浪向我袭来。侵袭了我的脸颊。红扑扑的(我以为的)。
我走向了一栋别墅。
不对,我和他走向了一栋别墅。
“你还好吧?”
“我……”
“?”
“我大概不是那么好。”
我说实话了。
“虽然不认识你,但是我觉得你大概是个好人吧。目前来看。”
我说道。
“所以……拜托你了。”
我在这一秒失去了意识。
世界关灯了。
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