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我?你……你什么意思?”
我吓得缩成一团。
“字面意思啊。你有地方去吗?”
“我……”
“支支吾吾的,你肯定有地方去。”
我挠挠头:“算是有吧……但也不能算是有!”
“那就是有了。”他拍了下手,“我没有地方去了。我只好跟着你了。”
“诶?”
我疑惑了。
不应该吧。
他看起来就是很有钱的样子啊!
我问他:“你不回家吗?”
“家?”他一副努力思考的样子,“早就没了吧,啊呀,你有家吗?你回去吗?这种问题问问你自己就知道我有没有地方可以去吧?酒店我们俩住不了几回的,嘻嘻。我也已经快要穷困潦倒了。”
可不是嘛,大床房,而且看环境还不错的样子,感觉不是每天几十块钱能拿下的那种小旅馆。多住几日就破产了。
“那你怎么就觉得我有地方住?”
“总要有个地方度过夜晚吧?如果你也没有地方去,那么正好,我们两个人一起流浪街头。”
他的笑声很纯净了,就是单纯的笑,我不能读出更多的意思了。
“你不说话了,我就当你同意了。那么,我们走吧?”
“……”
“走吧!”
他一个人拍板了。
我看了他一眼:“收拾行李!”
其实我的行李没有什么,我随身携带的那口小皮箱进游乐园之后被我藏在了游乐园里面,是一个很隐蔽的地方(我可没时间去寄存了)。他也太厉害了一点,这居然能够找回来……
小皮箱被倚靠在房间的小角落里,孤零零的样子。
我看了眼,箱子没被开过。啊,对了,行李箱上有密码,所以没被他打开过。里面的东西对他来说也不是秘密,既然我们是同事(不在一个分部应该也能称作同事吧!),那么资料也好,仪器也好,都不值得他惊讶。
这样的感觉还挺好的,不用提心吊胆了。
小皮箱看起来状态还不错,被细心擦拭过了。
我旋转着密码锁,小心翼翼地打开箱子。
“啊……糟糕。”
里面都是被雨水浸湿过的痕迹。
看来是因为箱子被摔坏了,漏水了。
看来是他后来找到箱子之前,游乐园就下过雨了吧……
真是劣质啊。
我不仅担忧起自己的经济状况,曾经有工资收入的时候还那么贫穷,更别提现在了。一个月两千的房子也租不起了,或许可以更低,但是和人合租的风险始终太高了……
我的那些资料,被我随手摆放,要是丢失或者被人拿走,后果不堪设想。
当初是拯民逆天机构会提供百分之五十的住房基金,但上限也就是一千块钱。
但停职休假和休假不太一样,自然是所有的福利都和我无缘了,我也不用奢求哪家银行能那么好心借我一笔钱,在这个期间,我的社会信用是很低的。
更大的原因是,向银行借钱是需要给利息的。
利息……嘶,想想就心疼。
我可没有那么闲钱了。
现在想想,一千块钱也是钱啊,如果现在能够免了这么多,我应该也不至于那么拮据了。
啊……穷了穷了穷了。
我真希望一夜暴富。
那么只剩下那么一个选项了,走投无路的林齐齐,可能要做一个闯空门的人了。
“走吧。”
我提起了箱子,这样对他说道。
面具男子的行李也不是很多,只有一个皮包,比我的小皮箱还小。如果要回银城的话,这里离那里还有点距离,但没有高铁或者动车的直达,打出租车,我的钱包受不了。
所以,综上所述,长途客车可能比较合适,不,是唯一的选择了……
我们去了长途客车站,坐上了前往银城的长途汽车。
车子摇摇晃晃,颠颠簸簸,我抱着我的皮箱子在车上左摇右摆,面具男子坐在我的旁边,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很高兴的判断标准可能不太靠谱,我看不见他的脸,完全是依靠我的直觉。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有星星一样,碎了的一颗星星散落在眸子里。
我有点好奇他的表情了。
肯定是个很可爱的表情。
“你知道我们要去哪儿吗?”我问他。
他把脸转向了我:“不知道啊。”
“胆子很大啊,不知道要去哪里你还敢跟着我满世界乱跑。”
“嘻嘻。”他看起来真的很高兴,笑声很轻松了,“我不知道就不能跟着你了吗?而且长途大巴,又不是飞机轮船,怎么满世界乱跑,顶多去去银城。”
“不担心我把你卖了?”
“没人买我。”
“太有自信了吧?”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而且我这个体格,一个打十个也没问题吧?”
“……我没生病的时候也能一个打十个。”
“好吧。”他摊手耸肩,“那就被你卖吧,卖到银城给小黑餐馆洗盘子,我也算有个住处。”
他插科打诨起来没边了,我瘪了瘪嘴,拧开矿泉水瓶仰头饮水,我这次喝的还算节制,没有呛到自己,水也没有顺着脖子往下流淌。
毕竟没有那么口渴。
面具男子在看着我喝水。
他开口了。
“你喝水像鲸鱼。”
他说。
我说:“我就是鲸鱼了。”
“承认得倒是爽快。一般人都会觉得奇怪吧?”
“奇怪什么?”
“比喻很奇怪。”
嗯?奇怪吗?
“我倒是不觉得。”我说。
“那就是你本人接受这个比喻了吧?”他问我。
我说:“还行吧?我觉得鲸鱼很可爱,所以被像是一条鲸鱼也没有什么。”
“嗯……光滑的身躯——”
“等等等等,你在说什么?”
我一口水差点呛住,转头看向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一片纯洁,不太懂发生了什么?
这句话单听没什么问题。
但是……联想一下……
光滑的身躯……
怎么色情意味就那么重呢!
“你好好说话!”我咬着嘴唇。
他一副故作疑惑的姿态,凑上来看了看我的脸,我皱了皱鼻子,他笑说:“林齐齐,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他的声音也太响了一点吧,旁边的人纷纷向我这边看来,我感受到目光聚焦在我脸上,聚光灯一般的效果。我的脸颊升温更快了。
“我不知道!”
我压低了声音,旁边的人。
我别过脑袋,望向外边的景色。雨后的空气还算清新,树叶子被洗刷过后有一种新绿的嫩感,摇曳在风中,麻雀在这个天气也乐意出门转悠,叽叽喳喳闹个不停。我对于景色没有太大的兴趣了,我只能够一点一点地看过每一个画面,脑子里空白一般。
面具男子的戏谑也没有引起我多大的兴致。
总体来说,我还是很丧。
“说你是鲸鱼,你还真的是鲸鱼,鲸鱼不会说话,你也不会说话了。这可有点麻烦,我们两个就这样坐一天的车吗?”
我反问他:“这不是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了吗?”
“能度过这几个小时真是奇迹了。”
“谁说不是呢?”我用手指卷着我的发梢。
他似乎执意想和我搭话。
他问我:“你染过头发吗?”
“我吗?”我低头看了看,“没有过,从前是学生嘛,都不烫发的。”
也是,我从前没有办法烫发染发,后来没有时间烫发染发,感觉,接下来这段时间,我终于能够有空闲时间了。这是不是一个值得庆贺的事情?我休息一下,然后浪费一点金钱和时间,去做一点没有做过的事情吧。
“嗯?这样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年龄。你几岁了?”他话锋一转,忽然问起了这个。
我想了想:“二十多吧。”
“你这还要思考?”
“嗯,我在考虑要不要骗你。”我说了实话。
我的年龄很少真的告诉了别人,哪怕是楼依,在她知道了我的身份之后,我也说了谎。
“我还以为你在计算。”
“也有这个原因吧,时间一久了,我也忘了我几岁了。我的身份也不是我从前的身份,生日什么的也随便了,这样的话年龄也就无所谓了吧。”我说,“就是一个数字而已。我离开了这个数字,我还是我。”
“那倒是我唐突了,忽然问了女孩子的年龄,还真的是不好意思。”
“我也不介意,问就问呗,这些都,无关紧要了。”我叹了一口气,“顶多是死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来刻生卒年,那的确会有一丝尴尬。”
“你在做任务的时候,会有那样的情况吗?”
“……什么情况?”我疑惑了。
“就是,濒临死亡的时候。那种情况。”
他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吐出来,像是在吸一根不存在的烟。但他不抽烟。想抽也不行吧,面具挡着。
不用他告诉我,我就知道他不抽烟。抽烟的人不是这样的,不会浑身只有洗衣粉的味道,衣领上很好闻,我猜,笑起来的时候牙齿肯定也好看,是白净净的。
我在看他眼睛的时候,总是有一瞬间的沉沦。
“总有几次吧?”我笑着说,“陪她上云霄飞车的时候,我感觉就要死了。”
“重感冒上云霄飞车……你真的是疯了。”他叹了好重的一口气,“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问他:“你不也一样吗?你野餐的那天救我们,结果腿上受了那么重的伤。”
“修复者嘛……如果有组织提供的特殊药剂,加上自身强大的恢复治愈能力,你看我都没什么事了,我的腿早就已经完好如初了。不幸你看看?”
他说着要挽裤腿。
我连连拒绝,他才放下了翻到一半的裤腿管。
“我也不知道你的情况,如果你那时候死了……”
“打住吧。我可没死。”
“好好好,没死没死没死。我是说如果嘛。”
“那你还跟着小姑娘一起去游乐园。”
“我……”
他拍拍我的脑袋:“算了,不去也不是你了。”
“……说得好像你跟我很熟一样……”
“修复者和修复者,也没有什么不同吧?”
他伸出手双手,把我揽近,又一次拥抱了我。
嗯嗯嗯?
他枕在我的头发上,抱着我的后脑勺。
我的唇正巧凑在他的耳边,我问他:“你……为什么拥抱我?”
“因为想。”
他这样说着。
车停了。
车的颠簸停止了,汽鸣声也吐出了最后的一声响。
我们又一次回到了这个陌生而熟悉的地方,银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