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上锁,不过这是当然了的,仓皇出逃的人那里会记得要上锁,东西也就随便偷吧,反正值钱的东西我估计妈妈也都会拿走了。家里值钱的东西不多,在如今这个年代,连现金都少用了,什么存折啦、信用卡啦、这些东西都是无所谓的,丢了也可以补办,是自己的还是自己的,就算是失踪在了这一场大地震中也不要紧,我估计妈妈就是抱着自己的化妆品,选了几件贵一点的衣服就跑了吧,爸爸呢,可能戴上自己的手表………………啊,不对,手表有没有换呢?这个我就无从知道了我知道爸爸有一块很贵重的手表,但是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还是我。
也没有多久,三年前,但是总觉得恍若隔世了。
我不再是我自己,那么手表如果没有存在了,也不是多让我惊讶的事情,如果它还在的话,反而我会有些吃惊呢,家里的情况难道还是那样差吗?爸爸想买一个新的手表都没有这个钱了吗?
啊啊啊,那也太糟糕了一点吧。
不了不了,还是不做这些妄想之中的揣测了,揣测了也没法证明,就好像做一本没有答案的习题册一样毫无意义,习题册还可以去问老师,我难道还能去问我的爸妈吗?不存在的,那还是不做更多的想法了。
我开始打量起了这间屋子。
所有的玻璃制品,毫无例外,都碎成了碎片,玻璃碴满地都是,原本家里用的玻璃制品很少,妈妈总是担心会打碎了,用的都是搪瓷的,花了磕了有凹痕了,也还是会继续用,我刷牙和喝水用的是同一个杯子,这个杯子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吧?
桌椅都是倾斜翻倒的,什么都不是整齐的。我扶起一把椅子,试图把它放的平整一些,但是怎么摆。左边摆,右边摆,木做的椅子还是无法像是平时那样摆放在地板上,我看了看底下,椅子腿已经有一个折断了。
折断了啊,这样不就是永远都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了吗?只能买新的了。
诚然,如果用什么双面胶单面胶透明胶带缠一缠,可能能够恢复如初,但是能坚持多久呢?一小时?两小时?我猜坐在上边最多不过一天吧,它又会变回原本的样子了,那种破旧的破败的,什么都没法完成的颓废样子。
……………………不过想想也真是可笑了,房子都已经这样了,院子也早就已经毁了,我此时此刻居然在想这一把小椅子。椅子和房子比简直微不足道,房子和小镇比也微不足道,小镇和世界比更加微不足道。
我和什么比大概也都是微不足道了。
我就是这样没有存在感的一个生物,林齐齐啊林齐齐,你又在把自己当成什么呢你?当初刚做这个职业的时候,把自己当成一个救世主的你已经不存在了。
那个嚣张地自夸是隐形超人的你也早就不存在了。
“隐形超人”?
我当初还会这样和顾齐自称自己呢。
才过了短短这样一段日子,但世界上的一切好像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地震,可不就是翻天覆地吗,我们人类当做是一个形容词的一个词汇,对老天来说确是易如反掌的一件事情。人类要活下来是多么不容易啊,人类要活下来是多么不容易呵,人类人类人类,多么脆弱,人类活在这个地球上,需要水,需要阳光,需要这一切的一切,需要恒定的气压,需要恒定的温度,需要好多我们都觉得习以为常的事情,我们才能活下去。有了这些物质上的条件,有些人(比如说我),就会有一些心理上的毛病,我们不仅限温饱了,我们想要更多的东西,我们想要这个,我们想要那个,我们要的越来越多,精神上的毛病也越来越多,这没有办法,这就是自然规律,人想要的东西就得承受这种相应的代价。
老天在设计这一套系统的时候其实是公平的,但是对于这个公平来说,得到公平的是人类群体,而不是某一个特定人类,对于总体来说是公平的不就好了吗?
蜜蜂不就是这样。
蜜蜂蛰了人自己会死,但是从此以后其他生物就知道密封式危险的了,他们就不感轻举妄动,轻而易举地短调蜜蜂的老巢,也不敢对他们下什么狠手了,蜜蜂这种舍己为人的精神很值得我们一些人类去学一学,但是我觉得吧人类发展到了如今的阶段,好像也很难学会这种最基础的技能了,就像是一些动物的应激反应,动物们有敏锐的嗅觉和那种精神力,但是人类没有。
人没法像猫头鹰一样脖子转那么多,人类也没法停在树干上睡会觉。人类好多事情都没法做到。
但人类有脑子。
这么说来,人类统治了这些没有脑子的生物,间接地证明了其实还是脑子最重要,脑子才是一切,脑子才是人类最应该维护住的东西。缸内大脑可能不仅仅是一个梦而已,人类的 身体有什么用呢?脑子护住了,那就什么都有了,人类已就可以在大脑内控制这个世界,在缸内控制这个世界,控制所有想要控制点生物,生物们没有脑子,什么都没法理解,他们只是看到了苹果,看到了香蕉,没法联想到香蕉派和扒丝苹果。
动物的可悲性可能就在于和人类生活在了同一个时代吧?在猿猴没有进化成人之前,大家都是一样的,都是一样的平等, 一样的的悲惨,一样的悲惨就不能算成是悲惨,就是平等了。
我静静地坐在那个断了一条腿的椅子上,用尽全身的力气去保持我自己的平衡,这很难,我是一个平衡性很差的人,我从幼儿园开始就不是很会走平衡木,我上了高中之后,参加社团活动,才发现就我一个人的平衡性那么那么那么差,大家都是很好的,我不会跳舞,也不会体操,我什么都不会,我唯一会的体育项目就是跑步,我拼劲我的全力去跑,但是我太矮了,我没有办法比他们跑得快,我就会落后,我在最后跑啊跑,姿势也是那么不平衡的。
平衡很重要,对什么来说平衡都是很重要的,对什么来说,不管是抽象的平衡还是不抽象短篇 平衡都是很重要的。我觉得这个世界能够维持下去,就是因为它潜在的一种平衡,平衡的不平衡,不平衡的平衡。啊绕来绕去,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样才是平衡了。
小时会做梦,就在这个家里,我做梦梦见我走钢丝,我很紧张,我在金字塔之间走细细的钢丝,世界很缓慢,整个世界都是黄色的,都是沙尘暴的颜色,我觉得金字塔就应该在沙漠里,沙漠是黄色的,所以这里也是黄色的。
沙漠能够承受整个的我,但是我不敢从钢丝上掉下来,我的脑袋很疼,我什么事情都没法思考,我就是一个劲儿地走钢丝,我走啊走啊走啊走啊,但是钢丝很长,我觉得我好像怎么样走我都走不完,我都无法到达另一端,我感到恐慌了,金字塔下的洗衣机和电饭锅在向我招手。
最终我也忘了我究竟怎么样做完这场梦的。我就记得梦醒了,一切都变得模糊了,我哭了一场,然后什么都没有了。梦只是梦,而我要回到现实来的。
我回到现实来了。
现实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不堪一击,至少是还能够接受的。如果现在的我之“我”能够在那种地方做志愿者的工作的话,至少证明我的爸爸妈妈还有弟弟能够平安吧。
如果他们不平安的话,换做是我,怎么也无法去做其他的事情的。
这就是他/她/它和我一模一样的好处了,我心里是怎么想的,那么他/她/它也就是这么想的。能过光凭借猜测就做倒像读心术一样的事情,还真是万分神奇啊。
这么说会不会有些不太好,毕竟读心术这个事情和我这个事情上,还是我这样的事情比较可怕吧,更不容易让人接受吧。
说起来读心术,我一直觉得读心术是不可能存在的。每每有什么影视作品、文学作品这样描写,我都不以为然,嗤之以鼻。人的思维是可以固化的吗?我难道不能同时想很多事情吗?而且每个人的想法不一定都是以图画、视频、文字的形式传达的呀,有时候反而就是一种,嗯……………………怎么说呢,反而是以一种比较虚无缥缈地形式存在在自己的内心里的。所以说这个事情,怎么样界定,怎么样让这种东西具象化,然后被有读心能力的超能力者读出来呢,这也是一件不怎么说的清道德明的事情吧?
总而言之,我个人是坚决不相信世界上有读心术这个事情的。蚂蚁这样简单的生物,我们能够探测到他们的思维吗?我们能能够够了解它们的内心吗?
还不是不行。
我们依靠的只是推测,从他们的习性推测出它们要做的事情,但我们没有去揣摩蚂蚁的想法。对于猫啊狗啊这些哺乳类的宠物的时候,我们能够凭借表面看到他似乎在想些什么,是累了,是饿了,还是想出去玩,或者是做了错事一脸无辜的样子。
啊,这没办法猜到他的内心呀,就只是推断,也不是每次都能正确推断出来的,好多时候也会得到很多错误的结论,这就没办法了,这就只能这样了,我们不能够奢望能够探测到任何一个生物的内心和本心,顶多等他告诉你。
如果是人类那还好办,能够让他告诉你。
但是告诉你的事情也不一定是真的啊。
像我这样的长期说谎癌症患者,就不能说实话,说了实话我就癌症病发,我就死了,所以我必须要说谎,我说谎是为了生存,你用什么办法都没法让我吐出实话,那么这个招数就没办法了,对我来说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在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一个没坐稳,摔倒在地上。
奇怪了,我的平衡力已经差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三个腿的椅子坐一坐应该不至于会摔跤啊,而且我的一条腿支撑在地上,不对,两条腿都是支撑在地上的,在我意识到这个椅子的平衡没有那么容易控制之后,我把我的重心挪到了一个相对比较稳定的位置。
但是我还是摔倒了,我还是从这里摔下去了。
完蛋了,林齐齐从幼儿园开始就很差的平衡力又退化了。
我揉了揉自己的膝盖,能站起来吗?能的。还行,没有摔多疼,但是淤青是铁定有了。不过淤青没关系,我身上最不缺的就是淤青,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这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我重新站起来,也没有去扶那个椅子,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灰尘很多很脏,毕竟好几天了这里都没有住人了吧,天花板上掉下来的墙灰也落在了我的身上,粘在了我的衣服上,衣服上除了鲜红色的血迹以外就是这些灰蒙蒙的灰尘了,灰尘很脏,至少比我的血迹要脏,不过当时摔了摔跤的时候我就已经弄脏了我的衣服了,上面的灰尘和泥土只是又多了一倍而已。
没关系没关系,这些都没关系。
不要为了无关紧要的事情而感到发愁,这是我的人生信条之一,我的人生准责之一。如果这还要感到悲伤,那么我这个工作迟早会干不下去………………
抱歉,我忘了,我好像已经干部下去了。
我好像已经要被开除了。
完蛋了完蛋了吧。
现在连自己回到现实中的勇气也没有,就要被迫赶回去了。这里也不是我能容纳的地方,这里也不是曾经我的那个地方了,所以我要去哪里呢?我哪里都不能去,大概逛完这里,又要变成一个依附于面具男子的米虫了。我可能会上街乞讨吧?我没有身份,什么工作都没法做,最简单的体力劳动能赚的,我估计还不如乞讨多。
诶?
等等。
我感觉这个世界晃了一下。
什么情况,世界怎么了?
又有一些墙灰掉下来,掉在了我的身上。
虎齿虎齿虎池呼哧。
这是一段拟声词。
呼哧虎齿虎齿虎池。
这还是一段拟声词。
谁在向我奔跑而来。
“林……林齐齐。”
啊,是面具男子。
“面具……怎么了?”我看向他,他拉着我的手就要往外扯,我紧张地往回一缩,“面具,怎么了,怎么了呀,你为什么药拉我出去?”
“来不及了林齐齐!余震要来了!”
他话音未落,天旋地转,天雷滚动,轰轰作响的整个大楼,整个世界,都在颤抖,左右左右左右左右,左右左右左右左右。
我们想夺门而出,来不及了。
余震来了。
一时间整个世界都变暗了,黄沙乱作,墙灰都往下掉,晃动的整个平房也不安分了。我们慌忙地向门口冲去。哐当,房子塌陷了。
我们被困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