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一封信
楼阁外的雪，不快不慢，不小不大，悠闲地下着。雪花飞舞，时而向西，时而向东，时而向北，又时而向南，不过最后依旧落在人间大地上，这里是它诞生处，也是最终的归处。
刘玉环单手撑着下颚，看着外面的雪花，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听见有人嘴中喊着小姐，心中明了，是她最疼爱丫鬟碧月。刘玉环一般心中有什么事都会找碧月述说，碧月是她的丫鬟，不过更是她无话不谈的朋友，也是她十分信任的人。
大家闺秀，千金小姐，说来好听动人，其实不然。大院深宅，一般孤独一人，虽说不愁吃穿，用度，可又与牲畜何异？
按照一般角度来说，这个时候的女子是不会有孤独的想法，一些观念已经在她们脑海深处扎根，难以根除。可刘玉环不同，她是会识字读书，而且所读颇杂，自然而然就会生出许多观念与想法，会渐渐思考人生的自由。
她回过头，看向楼道处。
此时，从楼阁第一层跑上来的正是碧月，她手中拿着一个信封，不过信封并没有封蜡，也没题什么字。她看见不远处的刘玉环，快速走过来，脸上扬着笑容，嘴中同时说道：“小姐，那个叫易红波的书生，托人给你送了一封信，还好我从其他下人嘴里听到，不然这封信永远不会出现在小姐你面前。”
“易红波？他是谁？给我写什么信？”刘玉环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看着一脸笑容，走上前来的碧月，连续问了三个问题。
她整天深居宅院阁楼，一般是不会出门，最开心的不过与诗书古人为伴，很少见什么陌生人，在她的记忆中似乎没有这样一个人。
碧月见自家小姐一脸疑惑，心中知道为什么。
她连忙向刘玉环解释道：“小姐，你还记得吗？在前几天，有一个书生进我们刘府，求见老爷，不料不到一会儿就被老爷扫地出门。接下来，一天过后，他又来到刘府门前求见老爷，却是连门都没进成。”
刘玉环点头，表示知道。
“嗯，是有这么一回事，怎么，这两者有何关系？”
碧月没有直接回答她小姐的疑问，她转而说道，眼中有着一丝戏弄，“小姐，你知道那个被赶出去的书生是谁？”
刘玉环摇头，她只是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但事情经过怎样她一点也不知，自然也就不会知道那书生是谁，而且她对这些也没有什么兴趣可言。
“小姐，你猜猜看。”碧月睁着好看的眼睛，道。
刘玉环见丫鬟碧月这样说，心中想到几分，她毕竟不是寻常家姑娘，从小就有机会读书识字，自然也就十分聪慧，立马就想到，那个书生与写这封信的易红波有关系。
在这个时代，并不是人人都可以读书识字的，尤其是女人，是很可悲的，无才便是德，更是深入大部分女子脑海深处。
“难道……”一时间她也拿不定，心中只是猜测。
碧月站在一旁，眼中有着期待之色，静静等待她小姐口中的下文。
“难道这个写这封信的人，就是那个被爹扫地出门的书生。”她见碧月一脸的期待之色，心中越发肯定几分，便毫不犹豫说出自己心中想法。
“不愧是小姐，一猜就中。”碧月嘴中赞道，“没错，写这封信的人就是那个前几天被老爷扫地出门的书生。”她扬了扬手中的信，然后便将信递给了刘玉环。
刘玉环并没有立刻就将信打开，而是对碧月问道：“可是他见不着爹，给我写什么信？我和他素未谋面，又不认识他。”她对此心中有着疑惑。
碧月见自家小姐俏丽的脸上甚是疑惑，转而又笑道：“小姐，你可知那书生，易红波为什么来府上求见老爷？”
刘玉环摇头，她怎么会知道。
“小姐，你猜。”
刘玉环她继续摇头，现在没根没据，她也懒得猜。手中拿着的信封也没有打开看，转而望向阁楼外。
楼阁外的雪没有停，继续下着，一粒接着一粒，成片成片的，随风飘荡。她脑海中浮现出才女谢道韫儿时所作，一句描绘此景诗句：未若柳絮因风起。
粒粒雪花落在枝头，树叶间，点缀大地。叶绿中，枯黄间，一簇一簇白色已成气候，渐渐成形。
雪，总是会给人带来许多想法。
碧月见小姐没有什么兴趣，也就不再这样隐隐瞒瞒，笑嘻嘻的说道：“小姐，其实那个书生，也就是易红波来我们府上，就是为了你。”
“为了我？”刘玉环转过头来，脸上有着一丝惊讶。
“嗯，是的，他好像是喜欢上小姐呢，特地上门来向老爷说的，请求老爷让你们俩在一起，结果就被老爷扫地出门了。”
“喜欢我，那这信是……”
“小姐，你想的不错，这封信是易红波给你写的情书。”碧月插嘴说道。
听见情书二字，刘玉环一震，一下没有将信拿稳，那封信便掉落在地。她脸色有些不知所措，不过很快便意识到信掉在地上，准备弯腰去捡，当手将落在地上信封上时，又不知为何停住。
丫鬟碧月站在一旁看着自己家小姐。
刘玉环心中不知在想什么，也许她什么也没有想，又似乎想到什么一般。她在弯腰停顿一下，便站起身来，走向一旁的阁楼栏杆前。
信依旧在地上。
她看着外面的雪，冷风时不时扫过她的脸庞，乌黑的头发随风轻轻飘荡。几片雪花停在秀发上，迟迟不肯融化，怕似打湿这美丽的发丝。
在她的眼帘中，外面的世界是远处高高的围墙，围墙上是天，然后是什么也没有。近处则是人造的山水庭院，各种树木花草浮现眼中，不过除了四季变化，几乎没什么变化。这个画面几乎占据了她全部生命成长的时间。
现在眼中的画面渐渐变白，这个场景她每年都不会错过。
她从什么开始迷上读书，她也不清楚了，好像是母亲教会她认字的时候就迷上了。
书中有太多东西吸引着她；有太多东西令她向往，让她深深着迷。估计古人就是发现，女人读书多了就会东想西想，有可能危及男人地位，这或许就是古人说女人无才便是德，其中一个原因吧。在华夏国古代，某些时期，男人有一些方面，在针对女人的所作所为，是有点令人想象不到的，残忍。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那将是一幅怎样的画面，柳宗元先生想要表达的又是什么意境？渔翁寒江垂钓图，孤独、傲岸不屈。刘玉环心中浮想翩翩。
我真想去看看这样的场景，那一定比诗句中所描绘的更加震撼人心，刘玉环心中这样想着。
为什么作为女人，会有这么多的限制？她心中很是想不通。
她眼中看着外面的飞雪，有着一丝无奈。她现在渐渐发现，读的书越多，就会有越多的事情困惑着她，想不通，平添的只有忧愁和烦恼。
碧月捡起地上的信，走到刘玉环身前，她看着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小姐，她很清楚自家小姐的心思，可又能怎样，她此时收起嬉笑，轻声说道：“小姐，这信你不看看吗？”
刘玉环并没有转过头来，她平淡的说道：“看了又能怎样？爹他不看好，我和他又有什么可能性。再者说了，我连易红波面都没有见一面，他说喜欢我就得接受他的喜欢？”
碧月拿着信，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感受到阁楼外的寒风，不禁打了个冷颤。
僵持一会儿。
刘玉环转过头来，搓着手向屋内走去，丫鬟碧月跟在后面。
屏风将外面的寒冷阻绝，屋内显得格外温暖。
她走到桌前坐下来，接过碧月给她倒的一杯热茶，捧在手中，喝了一小口，一股暖流顺流而下，驱走了身体的寒冷。她说道：“碧月，我叫你去外面买的书，买到没有？”站在一旁的碧月一脸难色，显然没有完成小姐交代的事，她吞吞吐吐，说道：“小姐，我……”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刘玉环挥了挥手，打断她的话。
碧月一脸忏愧之色站在一旁，一声不吭。
楼阁布置得很有品位，整体以暖色调为主。在刘玉环她们坐的地方旁，竖着大大的屏风，屏风上有画有字。屏风的另一边则是刚才她看雪的平台，因为是阁楼第二层，围着一米多高的木制栏杆，栏杆上还有一些精致的雕刻，栩栩如生。
看着站在一旁不做声的碧月，刘玉环她也心中不好过，碧月和她是好朋友，她想找些话题，打破一时的沉寂，找什么呢？刚好就在这时，她发现碧月手中拿着的信，心中一动。
“碧月，你这丫头还站着干嘛，不累啊！赶紧过来坐。”刘玉环嘴中说道。碧月答应一声，便坐在刘玉环身边，手中拿着信，一时间不知道应不应该放在桌子上。刘玉环接着笑道：“把手中的信给我吧，不要像是什么宝贝一样拿着。”
碧月抬起头，脸上有着惊讶之色，也同时有着疑惑，她问道：“小姐，你不是说不看吗？怎么现在又要，难道改变主意了？”刘玉环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反正现在没事干，不如我们俩来研究研究那个书生，易红波，到底写了些什么，就当找点事干。”
碧月听完，顿时也来了兴趣，在这些年以来，她小姐偷偷教会了她识字，也跟着小姐读了些书，心中对这封信也甚是好奇，连忙将信递过去，同时将头也瞅了过去，和小姐一同观看。
刘玉环将信拿在手中，心中也是颇不平静，这毕竟有很大可能是一封情书，同时还有一丝期待和激动。
这估计是每个待字闺中的少女都会有的心情。
她从没有封蜡的信封中取出信，打开，上面写满了字。将信平铺在桌上，和自己的丫鬟兼好友碧月，一起读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