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鸟南飞,云峰球场迎客至;
元宵节后,已是春暖花开时。
深南大道一直穿过云峰山,山脚下,赫然整出四片球场,一座下沉式中心球场雏形初现。过年喝酒吃肉,网球儿女长得一身膘,此时按捺不住纷纷上场。
赵娟从球场边走过,球场上击球的节奏忽而变慢了,穿过围网,好几双眼睛看过来,赵娟的发型也变了,齐肩散发,一身剪裁合体的白色丝绸旗袍,凹凸有致,很是端庄。
“赵主任早!”西瓜满脸笑容,朗声招呼道,西瓜的水果摊转身升级成为水果行,店铺就在球场旁边。赵娟微笑致意,身为球场主任,开春第一件要事是茶聚议事,她昂首走向网球会所。
会所门前,种着一颗香樟树,已然吐出新叶;此树在高山上滋养了百年,吸收天地之精华,这个冬季才搬家到云峰山庄。门厅廊柱上,一副大红对联,“云峰球场汗水流,深南大道展宏图”,落款:应旺书于鹏城,榜书大字,近于草书而敛于草,大俗既雅。
参加茶聚的头面人物陆续到来,互致问候。议事堂中一张金丝楠木茶桌,透着柔和的金光,背景墙上悬挂一横幅,“蹴鞠场边万人看,秋千旗下一春忙”,书法是狂草,上官清风题。
“上官教授,你写的什么意思?”赵娟问道。
“陆游的诗句,北宋时期长安城,万人看球赛,蹴鞠,古代足球,体育盛世,场面热闹。”
“等到网球中心建成了,一定呈现上万人观赏的网球盛世。”少庄主林毅道:“眼下要广撒英雄帖,诚邀南方六省的高手。”
赵娟说:“我的天哪,南方六省高手聚会,谁来代表深圳?莫迷茫人在江南,小邪在哪里?”
“你晓得个锤子,白鹭堂高手有的是”,李一板悻悻道:“黄小邪进了黑名单,恐怕进不了深圳关,提他做什么。”
上官清风道:“莫迷茫的参赛资格还是要保留的,女单一号不来,江湖上有人不服的。”
林少主道:“李堂主德高望重,云峰大会,还是请你统筹,云峰山庄,就是贵族的家园,形象上就要高水平,上档次,银子的事由我负责。”
赵娟烧水煮茶,茶盏是德化白瓷,陈年普洱更显汤色红浓明亮。
网球帮派,这年头变化实在是快。小鱼社销声匿迹了;红树林球场,杂草漫过围网,伸向球场;白鹭堂声势浩大,门下弟子云峰少主林毅,不但球技精进,地产事业更是红火。坑爹的网球圈子,此圈涨而彼圈落,没有一个圈子能给人真正的安全感和满足。赵娟通达人情,始终在深圳的球坛总能找到位置和认同。
赵娟说:“云峰大会,这事非同小可,我去给原头汇报。”
上官清风慨然道:“原头喜好网球,的确给深圳的网球建设注入了一剂兴奋剂,原头出面,档次就上来了。”
赵娟应道:“对头嘛,网球好像越来越吸引人了,影响着深圳人的生活,连商贩西瓜都打球了。”
上官正色道:“西瓜打什么球,网球属于上层,贵族运动,无论哪个王朝,网球都不过是工具,要为和谐政治服务。”
李堂主一脸正气地说:“冠冕堂皇的话,让原头去说。我们具体办事,一定要控制好方方面面,这是金钱和权力的游戏。”
林少主道:“就是嘛,聪明人只对自己人说实话,空洞的口号‘公平正义’专门用来忽悠外人的。”
赵娟听不得这些苟苟且且的话,借机匆匆出门去找原头。原头现在是公众人物,赵娟几次约球,秘书回话:开会。
听说西瓜去过他办公室,赵娟问西瓜:“西瓜老板,你啥时找过原头大哥”
“年前去的。门卫说,没有预约,先登记;又说如上访,到信访办。”西瓜说起这一段事,眉飞色舞:“我不懂这些规矩,找我大哥约什么约。”一通电话,里面来人客客气气请他进去。后来西瓜办了户口,地摊升级成店铺——“网球水果行”,旗舰店就开在云峰山庄,打球的人,必定爱吃香蕉,也有莫帮主着迷的百香果。
黄小邪和央金,在福建盘曲的山路上,怡然自得哼着小曲,近处万竿翠竹,远山烟雾缭绕,山色若隐若现。
廖三得到消息,早早在武夷山山门外迎接。
“三哥,久仰大名”,黄小邪施礼道。
“三哥,好久不见”,央金附和道。江湖中人不论年纪大小,都叫他廖三或唤作三哥,他在家中排行第三,五散人中功夫第三,按照本地人的习俗称之,并无不敬之意。
廖三朗声道:“小邪兄弟,央金妹妹,来得好啊。广东莫家拳,与福建南少林渊源深厚,红柚禅师开创了山水网球之初,小鱼社出人出力,我们是世交。今天喝酒,明天上场。”
廖三乃是山水五散人之一,早年间赫赫有名的兵乓球手,如今对世间的功名利禄早就不感兴趣了,改打网球了。
央金说:“三哥,不戒道长说你酒量惊人,尤其闽北红曲米酒,咱不敢与你拼酒,单挑网球,如何?”
“好,央金姑娘,看看你左右互博的技术进阶到哪儿了,挑一局。”
武夷城外,满目青翠,一路茶香。山水派财力不容小觑,“山水茶园”休闲观光产业,在青山绿水间,一片大红色球场,很是醒目。
一番热身,廖三和央金,一老一少,拉开了阵势。廖三挥拍动作看不出球路,旋转怪异,央金压制不住,进攻频频受阻,竟是一局未得。
“三哥,如此打球,从未见过”,小邪看得出奇,赞道:“这是哪门子功夫?”三哥说:“自己瞎琢磨,“化”兵乓球为网球。”廖三打小玩兵乓球,偶遇网球,看了几回,就拿上了网球拍。
待小邪上场牛刀小试,怪哉,依旧看不清来球的旋转,廖三不照常理出拍,动作之简洁,行动如闪电,就算是绝顶高手,没有预判或者预判失误,只怕也难以招架。
“三哥,你挥拍动作是骗人的玩意儿。”小邪看出了门道,貌似长球,实则短球,看着打斜线,其实奔直线。
廖三大笑道:“适才我使用的劈、缠、戳、挑四招,巧劲使诈,手腕功夫,只要把高手骗倒,那就得分了,哈哈……”
“山水网球旗下五散人,各有各的打法,都是相当厉害的角色”,三哥收敛笑意,认真说道:“红柚禅师说,云峰大会在即,二位明日之星,可参加山水网球积分赛,以赛代练。”
小邪和央金同声应道:“好,明日再战。”
第二天,小邪和央金正在球场热身,耳畔传来悠扬琴歌,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筝情无限。
循声望去,山坡草亭中,一女子边弹琴边轻声哼唱,时而高亢,时而低鸣。小邪情不自禁走近聆听,但见草亭子柱子上挂竹雕对联:“得与天下通其乐,不可一日无此君”,又是应旺书,这回是篆书,大概说此地茶好。古筝女子身穿对襟襦裙齐胸汉服,头发黒缎一般又软又亮地披在肩后,衣襟上绣着藏青色花纹,纤纤十指在泡桐素面古筝上弹奏,隐隐带着诱惑,那么迷人。
小邪小声问道:“这荒山野岭,居然有如此美艳之人。”
央金吟道:“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此人正是上官明月,山水五散人之中年纪最小。”
山水分两支,一支月光派,一支阳光派。月光派擅长夜间活动,执事头领就是这位上官明月。
“她这小胳膊小腿,也打球?”小邪疑问道。
“哇,以貌取人,小邪哥,上官明月号称网球吸血鬼,内功主要借力打力的吸星大法,加之追月步法,重心放低,凌波微步,俱是江湖上罕见的高深武功”,央金在凤山知道的江湖掌故不少,凤山交友广泛,名不虚传。
一曲曲终,小邪拍手恭维道:“弹得好听,此曲有北方的铿锵之声。”黄小邪在北国多年,师傅王长青的一把二胡就拉过此曲,“渭城朝雨浥轻尘……”小邪轻声吟道:“上官姐姐的《阳关三叠》,好似江南丝竹。”
“你们莫帮主到了吗?我恭候多时了”,上官明月冷冷回话,眼睛远远地从披肩长发后面看出来,若即若离的,散发着迷离的光,像一块黑色的冰。
小邪打一寒颤,真是冷艳美人。
莫迷茫已经到了。
莫迷茫跟随“红紫双飞”在江东六郡一带活动,一边研习“凤凰十八式”,一边挑战各路球友,名声大震。
“红紫双飞”一路传授绝世武功,毫无保留,紫凤凰说:“云峰大会英雄帖,已经传至江南各省。去年在杭州,‘凤凰十八式’曾经折在一女子手中,她是上官明月,是山水五散人之一。”
莫迷茫应声道:“山水网球除了红柚禅师的功夫深不可测,五散人皆是草莽英雄,不是正规来路,何惧之有?”
枯岭子神秘地说:“上官明月的‘风情’招数确有破绽,你勤加练习,尚可破解。山外有山,听说,武当山下一个小女娃,球坛奇才,与之交手的,打到吐血抽筋都不能全身而退,可惜我辈无缘相见。”
莫迷茫寻思着:听到叫上官的就来气,待我收拾了这个上官明月,再上武当山。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莫迷茫与上官明月之战,双方备战已久,弓字弦上,不得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