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明在往来就是恒夜的波光粼粼上,烁着紫白的淡光。寒风自西方过,时而呼啸,时而轻拂,吹送着轻飘飘的黑影,向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深处走去。
“嗡——”仿似牛哞的声音在深渊中攀流而上,递到黑影耳里。片刻间,身下的紫云顿时掀起大波,在水柱冲天中,一张血盆大口历历在目,锋锐的牙齿呈螺旋状,一直蔓延到咽喉深处,银光中点缀的满是杀意。
“一天到晚,尽知道瞎折腾,真是的。”黑影笑吟吟地自言自语,眼眸深处却是溢出一层黯色的朱红,一瞬间,比肩惊涛般澎湃的红弧以其为圆心外扩而出,在阵阵气爆中悍然轰退了那骇人听闻的血盆巨口。
只听见那巨口的主人发出一声声环绕整片海域的悲鸣,在回响的掩护下,他倒是携着一张欺软怕硬的血盆大口匆忙下潜,没入海心继而不知所踪。
“小牛啊,知道你老是吃不饱,可别老是把自己人当作食物啊。”红光收敛,暗星壹的语气竟有些宠溺,顺着粼粼海波传入深渊之中,换来一声呜咽的低沉,像是在敷衍地回答着那道黑影的苦口婆心。
“不过别着急啦,想来你很快也会有吃的了呢。”话及此,暗星壹侧眸望了望一片祥和且毫无异样的海面,四下无人,他的眼底却是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丝怜悯的微光。
他稍稍将背上还在昏睡的唐念托了托,而后脚底生风,在这茫无涯际的海面之上,竟是眨眼不知所踪,就连半点残影都没留下。
一出闹剧演在海平面,暂时打破了既有的平静,但很快地,在黑影远遁,血口深藏后,一切又在沉寂中恢复平常的模样,只不过,这次平常也没有维持太久。
约莫半炷香后,两道人影又一次出现在这片海域之上,他们浑身泛着阴湿的黑气,甚至还带着对外界的吞噬之意,一个个细小的漩涡伴在两者左右,正悄然无声地蚕食着周围的灵气。
他们左顾右盼,挺在黑气萦绕中的鼻子上下动了动,显然是在用嗅觉追寻着什么东西,唯一奇怪的是,他们一路追寻而来的气味,却是在这里消失得连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他们面面相觑,一脸不知所措的模样,也正是这同时转脸的过程,才让他们看见了不知何时遍布在其身后的万千银光,银光呈倒三角的模样,甚至还在不断收缩。
察觉到不妙之际,他们忙操动一身黑气,妄图撼动这周遭的莫名陷阱,可是,这圈圈螺旋倒刃坚若磐石,仍凭他们如何大展神通,其闭合的速度却是越来越快...
一声嘎嘣震天而起,紫云缭绕中,宛若山峦层叠的巨口在浮光坍塌后渐渐形显,那是一个莫大的圆锥体,从海平面突兀而起,圆锥与紫面相切的地方,有一对细小的黑珠泛着荧光。
“哞——”餍足的牛鸣响彻天地,下一瞬,圆锥迅速下遁,彻底没在海心之中,一座雄伟大山,就这样没了踪影。这才是坠海牛最为正确的捕猎方式,作为海中最致命的猎手,他每一次开口,本就该是隐形难测的。
与此同时,在极远的陆地之上,某处阴暗的角落,有着一道下陷的坑洞,坑洞被坍塌的石柱给埋了个严实,以至于谁也没有留意到,石柱下方不过咫尺相隔的地方,正有一个散着阴冷之气的密室。
密室中央放着一张平铺开的石桌,桌上坐着一位正是这些外扩阴冷之气的来源之人,蓦然间,他毫无征兆地咳嗽两声,闭合的嘴在唾沫横飞中泄出纯粹的黑气,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他一脸晦气地说道,“该死,怎么会被发现了?”
晦气之余,还有些震惊,“还有,那个巨口究竟是谁的,怎么可能会吞噬加炼化了我的阴气?暗阁,真是好一个暗阁啊。”
沿着变故之海,向东再行百里路,一座常年立于海洋之中的双峰山峦已然历历在目,肃杀之气自中流转而出,叫人寒毛耸立。泾渭分明的山体与海水互不相干,彼此在沉静中相互对立。
彼时,突现一团光点闪烁在海面之上,山峰之前,一张扭曲的面庞从中浮现,而后迅速归为平常的模样,眼神涣散中点着慵懒,还隐隐带着萎靡。
他不耐烦地抖了抖肩膀,将身后那个险些滑下身去的唐念重新扶正,随即踩着虚空前踏一步,待其跨进山峰,那一直挂在面庞之上的华贵面具赫然化作流光远遁,连带地还有他用于束发的细绳。
本井井有条的马尾辫,一下子就化成披头散发的模样长垂脑后,如同被子一样直接盖在了唐念的身上。暗星壹抬抬脑袋,黝黑的瞳孔向着后山方向望了过去,“马上就到了。”
见其脚尖轻点的地面,顿时震起一声尘土飞扬的气爆,在呼啸中,他的身影一息间穿过前山各式各样的建筑,跨过许许多多的人影,待其双脚再触地面,已然是身临后山的山脚下。
披散的发丝在此前近乎风驰电掣的奔驰中乱得不成样子,可似乎暗星壹就是喜欢这种乱糟糟的感觉,未有半点收拾,只不过是吹了吹挡住眼帘的头发,又一次狂奔起来,不过百层台阶,一下子就到了头。
来到木屋门前,既然是自家地方,暗星壹也没啥好客气的,抬起一脚就将木门给卸掉了,随后如释重负般,将身上的沉重一把给甩了出去,轰在对面看似脆弱的木墙上。
无力挣扎的唐念用头跟木墙来了个亲密接触,却是震出如同铁板相撞般的铿锵,一刹那,其前额处肿了个大包。幸好他的身子刚好坠在木墙下的软床上,这才避免了二次创伤。
“累死我了。”暗星壹左盼盼右盼盼,却没能看见财主的身影,无所事事的他,也就只能等了。他随手从房内抽来一张凳子,左手掌心泛起暗纹,扶着凳子向左一挥,竟是强行将本细长的凳子拉宽了许多。
他一屁股坐上去,旋即闭目养神,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然鼾声大起,与此同时,先前被踢倒在地的木门此刻却是亮起暗纹,在暗纹的牵引下,木门自己动了起来,很快便已重归其位,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一场酣睡持续了很久,直到自动修好的木门在嘎吱声中逐渐开启,这才将暗星壹从美梦中摇醒,“终于来了?”